訂訛類編
訂訛類編 作者:杭世駿 清 |
卷一
编辑義訛
编辑○好爵爾靡
我有好爵,吾與爾靡之。爵是天爵;靡,愛也。言人君愛此天爵。作爵祿解,誤也!
○視履考祥
視履考祥者,視其平日所為,以考福祥也。作容止可觀解,誤矣。
○俾爾彌爾性
彌,終也;性,命也,壽考令終之意。作涵養德性解,誤。
○式好無猶
猶,謀也,言勿相謀害。又,似也,言無學其不相報而廢恩也。今以相猶作怨尤解。蓋因朱注引或曰猶當作尤而然耳,然非是。
○遍為爾德
群黎百姓,遍為爾德,謂遷善改過,皆化於君之德。作恩澤溥遍解者,誤。
○示民不恌
恌,薄也。言以淳厚之德示民,使不偷薄。作臨民以莊解,且改恌佻為恌,誤。
○有覺德行
覺,直也,大也。言人君有直大之德行,則四國順從之。以有覺作明哲用,誤。
○委蛇
退食自公,委蛇委蛇,從容自得之貌。有用作委曲逢迎者,大謬。
○佩觿佩鰈
佩觿、佩觿,是成人之式,童子止宜佩容臭。觿觿不宜佩而佩之,故詩人刺其躐等。今作童子正面用,豈詩人之意哉!讀《內則》亦宜知其誤矣。
○元微之《贈嚴童子詩》云「十歲佩觿嬌稚子」,知唐時已誤用,非譏之也。
○美無度
美無度,言儀容之美不可以尺寸量,揚之之詞。殊異乎公路,方是抑,用之子無度與相鼠、茅鴟同例,誤矣。
○瑣瑣姻亞
瑣瑣,鄙細之意。言尹氏鄙細之親戚,不宜寵以厚祿也。當親戚用者,誤。
○虎拜稽首
召穆公名虎,召虎因受賜而拜謝,故曰虎拜。今以「虎拜龍從」作龍虎之虎用,非也。或曰,原用召虎耳,試問龍可是趙子龍耶?
○磬控縱送
注云,騁馬曰磬,止馬曰控,舍拔曰縱,覆繡曰送。是磬控言御,縱送言射,今俱作御用,並作罄者,誤。
○景行行止
《野客叢書》云:山谷云,俞清老作景陶軒,名為未當。詩曰:「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景,明也。高山則仰之,明行則行之。自魏晉間所謂景莊、景儉等,從一人差誤,遂相承謬。僕謂此謬自漢已然。東漢《劉愷傳》曰:今愷景仰前修。注:景,慕也。則知此謬由來尚矣。近時名公如東坡,亦承此謬,孫巨源作景疏樓,東坡詩曰:「不獨二疏為可慕,他時當有景孫樓。」(案。坡公自注,止言巨源離東海郡有景疏樓,並不言巨源所作。考《名勝志》所載石刻云,宋葉祖洽慕二疏之賢而建。疏廣、疏受,東海人也。勉夫乃謂巨源所作,誤矣。)豈特俞清老之謬而已。愚案:朱子詩注云:景行,大道也。查字書,景,光也,大也,明也。並無慕義。景行與高山作對,下行字與仰字作對,可言行仰,不可言景仰。宋葉紹翁《四朝見聞錄》云:文忠真公字景元,慕元德秀也。《攻鬼》曰:誤矣。毛詩「景行行止」,注曰:景,明也。詩人以明行對高山,則景不可訓慕。
○騶虞
歐公詩義引賈誼《新書》,謂騶虞非獸,以證《毛詩》之失。騶乃文王之囿,而虞者囿之,司獸者也。王楙引《封禪書》及師古注、太公《六韜》、《淮南子》、張平子《東京賦》、何平叔《景福殿賦》所言騶虞,並晉安帝時新野有騶虞見,皆以騶虞為獸證之,則毛鄭之釋是已。夫太公在毛鄭之前,淮南王與毛同時,在鄭之前,皆曰文王拘於羑裏,散宜生得騶虞獻紂。相如亦毛同時人,三者寧不足以據乎。
○萱堂桑梓
《野客叢書》曰:今人稱母為北堂萱,蓋祖毛詩伯兮詩,焉得諼草。言樹之背。按注:諼草令人忘憂。背,北堂也。其意謂君子為王前驅,過時不反。家人思念之切,安得諼草種於北堂,以忘其憂。蓋北堂幽陰之地,可以種萱,初未嘗言母也,不知何以遂相承為母事,借謂北堂居幽陰之地。則凡婦人皆可以言北堂矣,何獨母哉!傳注之學,失先王三百篇之旨,似此甚多,正與以鄉里為桑梓之謬同。詩意謂桑梓人賴其用,猶不敢殘毀,寓恭敬之意,而況父子相與,非直桑梓而已,非謂桑榨為鄉里也。愚案:《漫叟詩話》亦以為非,《朱子集注》云:諼草,合歡,食之可以忘憂。桑梓注云:言桑梓,父母所植,以遺子孫給蠶食、具器用者。《日知錄》云:桑梓,故鄉,祖父之所樹者。古人桑梓之說,不過敬老之意,而後人文字乃作鄉里用。
○親結其衤離
明顧起元《說略》曰。東山詩四章。歸士始行之時。適當新婚。今得還家。序新婚之情以樂之。親結其衤離。衤離。婦人之禕也。邪交絡帶繫於體。示係屬於人也。即所謂纓也。士昏禮。親脫婦之纓。纓必有結。脫者。解其結也。古語多倒。脫而日結。猶治曰亂也。比於東席北枕之際。出燭屏媵之後。又極序其情而戲之也。九十其儀。九為陽。天之成數。十為陰。地之成數。言男女天下之人道。陰陽之生成也。其新孔嘉。其舊如之何。唐人所謂遠將歸勝未別離時。在家相見熟。新歸歡不足也。舊說以衤離為帨巾。傳又以親結衤離為母命。非詩旨矣。
○夏屋
《說略》曰。詩。夏屋渠渠。古注。屋。具也。字書。夏屋。大俎也。令以為屋居。非矣。禮。周人房俎。魯頌。籩豆大房。注。大房。玉飾俎也。其制。足間有橫。下有祔。似乎堂後有房然。故曰房俎也。又禮。童子幘無屋。皆可證。愚案。比說不特大房可馬證據。且與下文每食無餘一氣相承。於義極為完足。本朝高談人從之。作屋宇解者。意起於楊子法言云。震風淩雨。然後知夏屋之帡幪。
○先祖匪人
《四月》詩:先祖匪人,胡寧忍予。《朱子集傳》本鄭箋云:我先祖豈匪人乎?何忍使我遭此禍乎?罵先祖為匪人,恐非詩人忠孝之意。愚謂人字貼子孫說:先祖以我為匪人乎?何以使我遭比禍也!如此解方妥。如李安溪解《論語》「犬馬皆能有養」,謂犬馬亦能養人。但少敬耳。人子若能養不能敬,與犬馬之能養何異?於理最合。朱子自言平生傳注《大學》、《中庸》、《論語》。所得為多。《易》與《詩》所得僅如雞肋,蓋不滿於《易本義》、《詩傳》,而望後賢之補苴也。今乃死守集傳。必廢小序。如讀詩紀、詩緝。凡有功於詩者。一切指為異說。非朱子之意矣。
○生於道左
宋丘光庭《兼明書》云。唐風。有杕之杜。生於道左。《箋》云。道東也。日之熱常在口中之後。道東之杜。人所宜休息也。今人不休息者。以其特生陰寡故也。明曰。日中之後。樹陰過東。杜生道左。陰更過東。人不可得休息也。詩意言武公既已寡特。而惠澤不及人。故君子不肯適我也。亦如樹既寡特。而陰更過東。無休息之所。故人不來也。鄭言人所宜休息。於義何安。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師資
王漁洋《池北偶談》云。老子曰。善人為不善人之師。不善人為善人之資。資者。如小雅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之義。今俗謂受業為師。同學為相資。語蓋有本。然以同學為不善。義亦可商。愚案。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亦是納誨者自謙之情。猶芻蕘一得、楊園畝丘之意。不可以稱他人也。今泛作麗澤用者。亦誤。如讚善言為芻蕘。豈非大無禮乎。
○阜成
阜成兆民,言阜厚化成,止作養民用者。誤。
○邁種
田朝恒《金壺字考二集》云:《書》皋陶邁種德。邁。勇往力行之意。種。布也。去聲。張衡《賦》:「咎繇邁而種德兮。」俗讀種上聲,與跨灶同解。誤。愚案:呂種玉《言鯖》之說同。
○有年
書多士。爾厥有幹有年於茲洛。年字。孔傳作豐年解。王肅始以年為壽。蔡傳從王。謂有營為有壽考於茲洛邑焉。王說長。孔說未允。
○辛壬癸甲啟呱呱而泣
宋丘光庭《兼明書》云。《史記》(案:不知在《史記》何卷,本紀中無有。)云:禹辛日娶妻。甲日生啟。明日。司馬遷約尚書之文而為《史記》。其於經義多不精詳。案益稷篇云。予創若時(至)惟荒度土功。孔安國曰。禹言我懲丹朱之惡如此。故辛日娶塗山氏之女。甲日復往治水。復往之後而啟生焉。故生之後。或從東往西。或從南徂北。經過其門。聞啟泣聲。而不暇入手愛於啟。以其水災未去。惟大度水土之功故也。而馬遷以塗山之女聘禹之後。四日之內而生啟。故聞其呱呱泣聲而不入愛子。其不近人情一至於此。且禹所以言此者。以己勤於治水而不顧其家。不私其子。所以能成大功耳。若馬遷之意。是禹疑其妻而惡其子。何勤勞之有焉。
○聲明以發之
文物以紀之。聲明以發之。明字。承上三辰旂旗、昭其明也二句而言。今改明為名。作聲名洋溢解。誤。
○善者信矣
宋丘光庭《兼明書》云。隱六年《左傳》。周任有言曰。(云云。)則善者信矣。明曰。信當讀為伸。古者多用信字為伸。易曰。尺蠖之屈。以求信也。此其類焉。傳言善者信。善者謂嘉穀之苗也。惡者常盛。則嘉穀乏苗屈。惡草除。則嘉穀之苗伸。故知信之即古之伸字也。愚案。孟子。無名之指。屈而不信。即伸字。《左傳》音。信如字。一音伸。何不仿朱子注孟子。信與伸同為的乎。
○尤效
本朝王應奎《柳南隨筆》云。左氏莊二十一年。鄭伯效尤。其亦將有咎。又僖二十四年。尤而效之。罪又甚焉。又襄二十一年。尤而效之。其又甚焉。又國語。尤作郵。楚子曰。夫郵而效之。郵又甚焉。按。尤。過也。今人不究尤字之義。通作效法解。大謬。愚案。文公元年。先且居曰。效尤。禍也。義亦同。
○交綏
左文公十二年傳。乃皆出戰。交綏。據杜注。古名退軍為綏。秦晉志未能堅戰。爭而兩退。故曰交綏。正義訓綏為安。今以上言出戰。遂以交綏為交戰。或作奏凱解。俱與出處背矣。
○五叔無官
左定四年傳。武王之母弟八人。周公為太宰。康叔為司寇。聃季為司空。五叔無官。豈尚年哉。帝王同母兄弟何至無官。任翼聖云。無官不是無爵。不為司空、司寇之官耳。乃知俗說之訛。
○東風解凍
俞振之云。東風解凍。說作冰消者誤。孟冬之月。水始冰。地始凍。此凍字專就地言。解凍乃解地之凍耳。國語所謂土膏動是也。若說作冰消。下何以復有魚上冰句。愚案。惟言地之凍解。故下接以蟄蟲始振。至魚上冰句。說作冰解而魚上躍。唐徐夤東風解凍詩甚佳。而解題尚嫌沿誤。
○走趨
禮。凡君召以三節。二節以走。一節以趨。蓋事緩用一節。故趨。事急用二節。故走也。又。父命呼。走而不趨。可見走急趨緩。故說文云。徐行曰趨。疾行日走。解者甚少。遂有誤改二節以趣者。並用處亦不分明也。如單用趨字。則又不可作緩解。趨進、沒階趨、趨而辟之、趨而迎之是已。
○壹倡三歎
禮樂記。清廟之瑟。朱弦而疏越。壹倡而三歎。有遺音者矣。言鼓清廟之詩之瑟。練朱絲以為弦。使其聲重濁。(絲練則聲重濁。不練則鼙輕清。)而疏通瑟底之孔。(越。瑟底孔。)使其聲遲緩。瑟聲濁而遲。非要妙之音也。此聲初發。一倡之時。僅有三人和之。和之者少。以其非極聲音之美也。然而其中有不盡之餘音存焉。朱子云。一倡三歎。謂一人倡而三人和。今以為三歎息。非也。
○綴兆
綴兆。執樂器舞容也。樂記。綴兆疾舒。樂之文也。陳澔注。綴。舞者行位相連綴也。兆。位外之營兆也。今與抗墜同作歌聲用。非。
○鼓篋
《金壺字考二集》云。學記。入學鼓篋。注謂擊鼓以召學士。發篋以出書籍。本是二項。今人輒用彈琴鼓篋句。誤以鼓為活字。與負笈一例。
○廉善廉能
廉善、廉能之廉。察也。作清廉解者。誤。
○《爾雅》
《說略》云。爾雅疏云。爾。近也。雅。正也。謂其近於正也。此妄說也。說文。爾從㸚為義。從餘為聲。麗爾也。麗爾之為言華靡也。三蒼解詁云。爾。華繁也。詩曰。彼爾維何。維常之華。本草。紫萁。一名月爾。其芽拳曲繁盛。故名月爾。然則《爾雅》之云。猶麗則之云也。漢書。文章爾雅。訓辭深厚。以爾雅對深厚。知當解為麗則。不可解為近於正矣。
○離騷中蘭非指子蘭
《堯峰文鈔》云。屈原作《離騷》。以香草喻君子。如江籬、薜芷、蒥誇、揭車、蕙、[B13P]、蘭、鞠之類皆是也。以惡草喻小人。如茅、薋、菉、葹、蕭、艾、宿莽是也。或謂蘭指令尹子蘭而言。則江蘺。薜芷又何所指乎。無論引物連類。立言本自有體。不當直斥用事者之名。令尹素嫉原而讒諸王。此小人之尤者也。原顧欲滋之紉之佩之。若與之最相親匿。亦豈離騷本旨哉。
○數見不鮮
《史記》陸賈列傳。數見不鮮。無久恩公為也。索隱曰。時時來見汝。必令鮮美作食。莫令見不鮮之物也。恩。患也。公。賈自謂也。言汝諸子無以久厭患公也。董汾曰。無久恩無字。須挽上數見句讀。言無見不鮮美之物以久恩我也。劉攽曰。言人情頻見則不美。故毋久溷汝也。愚案。索隱、董汾二說俱以鮮為鮮物。惟劉說不同。世俗遂作常見則不以為鮮美解。然非是漢書云。數擊鮮。毋久溷女(音汝。)為也。公作女。服虔曰。溷。辱也。吾常行。數擊鮮美食。不久辱汝也。師古曰。鮮謂新殺之物也。涸。亂也。言我來之時。汝宜數數擊殺牲牢。與我鮮食。我不久住亂累汝也。亦莫不以鮮為新鮮之物。讀《史記》或不甚明了。讀漢書擊字。寧有疑義乎。
○沾沾自喜
虞兆隆云。漢書。韓安國謂田蚡曰。君何不自喜。自喜猶云自愛也。(師古注何不自謙遜為可喜之事。覺欠直捷。)景帝曰。魏其沾沾自喜耳。張晏曰。沾沾。自整頓也。正自愛意。(師古注。沾沾。輕薄也。)案俗解為自矜喜。非是。
○曉人
虞又云。漢書薛廣德傳。宣帝酎祭宗廟。出便門。欲御樓船。廣德請從橋。曰。陛下不聽臣。臣自刎。以血汗車輪。陛下不得入廟矣。上不悅。張猛進曰。乘船危。就橋安。聖主不乘危。上曰。曉人不當如是耶。謂以言曉諭人者。當如猛之和婉。正以廣德之言為戇激也。今以曉人為通曉道理之人。失其解矣。
○荊軻湛七族
《野客叢書》曰。鄒陽曰。荊軻湛七族。要離燔妻子。應劭曰。荊軻為燕刺秦始皇。不遂。其族坐之。湛。沒也。師古曰。此說謂湛七族。無荊字也。尋諸史籍。荊軻無湛族之事。不知陽所言者何人也。僕謂湛之為義。言隱沒也。謂軻以得罪於秦。故凡荊軻親屬皆竄跡隱遯。不見於世。非謂秦滅其七族也。《史記》曰。秦逐太子丹、荊軻之客。皆亡。高漸離變姓名。匿於宋子。(地名。)正此意也。
○治大國若烹小鮮
何屺瞻曰。若烹小鮮。謂烹小鮮者不去腸。不去鱗。恐撓之而糜爛也。乃不敢煩擾。老子清淨無為旨趣也。豈以蕞爾易視數圻哉。近來詩筆中多誤會。不可不正。案。老子。治大國若烹小鮮。注。烹小鮮不可擾。治大國不可煩。煩則人勞。撓則魚潰。
○使人意消
《莊子‧田子方篇》。魏文侯問東郭順子於田子方。子方曰。其為人也真。物無道。正容以悟之。使人之意也消。言以正色攻其邪心。不藉語言。而人之邪意自去。即孟子所謂格君心之非是也。蘇東坡詩云。使人之意消。不善無由萌。得其意矣。或作消魂用者。大謬。
○圓枘方鑿
《考工記》。調其鑿枘而合之。宋玉《九辨》。圜枘而方鑿兮。吾固知其齟齬而難入。園、圓同。枘從木內。音芮。木枘所以入鑿者。楊升菴曰。今人作文。襲用枘鑿不相入。夫枘鑿本相入之物。惟方枘圓鑿案。(《史記》孟子傳作方枘圓鑿。升菴從此。)則不相入。今去方圓字。字義不通。甚者枘作柄。尤可笑也。
○物色
物色之色。指面色。說文所謂顏氣也。後漢嚴光傳。帝思其賢。乃令以物色訪之。注云。以形貌求之也。據此。物色與高宗以形求傳說相同。故訪賢題可用此二字。俗語物色指物件。誤也。
○月令
仲秋之月察物色。是說犧牲之色。察其物色而比(去聲。)類以用之。陽祀用騂牲。陰祀用黝牲。不違其類也。
○娛酒不廢
《蠖齋詩話》云。招魂。娛酒不廢。沈日夜些。言飲酒晝夜不輟也。古樂府。廢禮送客出。亦當作止字用。案。注謂飲酒不廢政事。又以廢為發。引明發不寐。並非。
○吹噓
《金壺字考》云。正韻。蹙唇吐氣曰吹。虛口出氣曰噓。吹氣出於肺。屬陰。故寒。噓氣出丹田。屬陽。故溫。姜宸英曰:《後漢‧鄭泰傳》。孔公緒清談高論。噓枯吹生。注。枯者噓之使生。生者吹之使枯。又《淮南子》。嘔之而生。吹之而死。二字義正相反。今竿牘家動云吹噓。其誤已久。抱朴子云。二至之氣。吹噓不能增。北史盧思道。翦拂吹噓。長其光價。庾信詩。疇昔濫吹噓。則諸公並沿襲之矣。
○側室
《日知錄》云。《南粵傳》:朕,高皇帝側室之子也。師古曰:言非正嫡所生。非也。《春秋》桓二年傳。卿置側室。杜注。側室。眾子也。文十二年傳。趙有側室曰穿。
○郢削郢正
《金壺二集》云。《莊子》。郢人堊漫其鼻端若蠅翼。使匠石斫之。是堊鼻者郢人也。斫削者匠石也。令人輒曰郢削、郢正。以匠石之斫屬之郢人。誤。
○密勿
又云。《劉向傳》注。密勿。猶黽勉也。《班固典》引。前聖皋、夔、衡、旦。密勿之輔。注。密勿。猶黽勉也。漢書引詩黽勉從事。改作密勿從事。傳亮表。密勿軍國。心力俱盡。庾子山集序。密勿王事。多歷歲年。少陵北征詩。君誠中興主。經緯固密勿。無不作黽勉解。自柳宗元祭崔使君文。密勿書奏。元後是俞。後人沿襲。遂作秘密解矣。
○結髮
《金壺》云。《前漢儒林施仇傳》:結髮事師數十年。師古曰。言從結髮為童卯。即從師學。著其早也。《李廣傳》:臣結髮而與匈奴戰。言始勝冠即在戰陳。又蘇武詩。結髮為夫婦。恩愛兩不疑。李善亦曰。結髮。始成人也。謂男年二十。女年十五時。取笄冠為義也。乃後人相沿。遂以結髮屬之伉儷間語。又通鑒。司馬子如謂高歡曰。婁妃是王結髮婦。注。程正叔曰。古人言結髮為夫婦。如言結髮事君、結髮戰匈奴。只言初上頭時也。豈謂合髻子耶。
○蜜
肸蜜。人都作祭祀解。非也。唐升聞云。案蜀都、吳都、甘泉、上林。韋昭注。蚃。濕生蟲蚊類。言大福之來。如此蟲騰起。司馬彪注。。過也。芬芳之過。若蚃之布寫。從無作祭祀解者。自元長濫觴。遂沿誤至今。愚又案。師古曰。蚃。盛作也。言聲繁會。如蟲飛然蚃赴也。蚃。虛講切。音蚃。說文曰。知聲蟲。案三說解蚃。一言大福。一言香。一言作樂。其解蚃之為蟲。則一也。
○重違
《孔叢子》:重違公子盛旨。《漢書‧孔光傳》:重違大臣正議。東坡《晁錯論》:又重違其意。重違者。以違其意為重。而勉力從之也。或有作違背解。則與書意相反矣。
○沈後
《困學紀聞》云。隋煬帝謂蕭后曰。儂不失為長城公。卿不失為沈后。長城公謂陳後主。沈后。後主之沈后。《通鑒釋文》以沈音沉。謂沉湎之後。誤矣。
○征伐征行
《野客叢書》曰。征有二義。有征行。有征伐。文字中有以東征、西征為名者。不可不審。如曹植東征賦。崔駰、徐幹西征賦。班固、傅毅北征頌。此皆述征伐之征。(愚案。出師表。思惟北征。少陵詩。武陵一曲想南征。武溪深。馬援南征所作。此皆征伐之征。)如袁宏、班昭東征賦。潘安仁西征賦。張纘南征賦。班彪北征賦。此正述征行之征。(愚案。杜少陵北征詩是征行。)今人或不契勘。總以為一義。失矣。
○常調
惠定宇曰。曹植與吳季重書曰。雖因常調。得為密坐。常調。謂官之常調。猶平調也。質(季重名。)出為朝歌令。謁辭植。故云因常調得為密坐耳。注以常調為常會。失之。
○鄭重
《漢書‧王莽傳》:皇天所以鄭重降符命之意。師古曰。鄭重。頻煩也。《魏志‧倭人傳》:國家哀汝。故鄭重賜汝好物。今鄭重作珍重解。恐非。又考《韻書》,殷勤也。即頻煩之意也。
○朝陽夕陽
《宋子京筆記》云:山東曰朝陽,山西日夕陽。故詩曰。度其夕陽。又曰。梧桐生矣。於彼朝陽。指山之處耳。後人便用夕陽忽西流。然古人亦誤用久矣。
○燕巢幕
《藝苑雌黃》云:《左傳》。吳公子劄聘於上國。宿於戚。聞孫林父擊鍾。曰。夫子之在此。猶燕之巢於幕上。夫幕非燕巢之所。言其至危也。故潘岳西征賦云。危素卵之累殼。甚玄燕之巢幕。丘希範與陳伯之書云。將軍魚游沸釜之中。燕巢飛幕之上。不亦惑乎。蓋用比意。後人因此言燕事多使巢幕。似乎無謂。謝宣遠九日從宋公集戲馬台詩。巢幕無留燕。遵渚有來鴻。杜子美對雨書懷詩。震雷翻幕燕。驟雨落河魚。丁仙芝餘杭醉歌。曉幕紅襟燕。春城白項烏。
○青雲
《史記》伯夷列傳。非附青雲之士。惡能施於後世哉。青雲。言人品之高遠。故以之比孔子。今作登科及高位用。誤矣。詳見《天祿識餘》。愚又案。孔稚圭北山移文。干青雲而直上。言其高潔。王子安滕王閣序。窮且益堅。不墜青雲之志。言其高遠。自後人作掇科顯達用。並誤解子安句為窮途而仍勵志功名。益紕謬矣。
○濠梁
《莊子•秋水篇》「莊子與惠子遊於濠梁之上」云云。濠,水名。春秋鍾離國,隋開皇二年改濠州,因濠水而名州也。今人凡遇水題皆用濠梁,以濠梁為通用字。非。愚案:濠又訓城下池,故蘇州閶門外南曰南濠,北曰北濠。但可用之於城下之河,不得泛指。
○陸沈
莊子。方且與世違。而心不屑與之俱。是陸沈者也。注云。人中隱者。譬無水而沈。則陸沈正言隱者。王阮亭贈勞山隱者云。我亦山中客。勞勞悔陸沈。誤用。
○乾沒
呂種玉《言鯖》云。乾沒二字。漢書注云。得利曰乾。(音幹。)失利曰沒。又解乾而反沒。是即陸沈之義。今人沿為監守自盜之意。非也。千里蓴羹未下鹽豉
《世說》載陸機詣王武子。武子前有羊酪。指示陸云。卿吳中何以敵此。陸曰。千里蓴羹。但未下鹽豉耳。晉書載此事。刪去但、耳兩字。未下作末下。遂啟後人之疑。或以千里為地之廣闊。或以自洛至吳有千里之遠。此二說固非是。即王勉夫謂湖人陳和之言千里地名。在建康境上。其地產佳蓴。亦未可據。藝苑以千里為湖名。又不言在何處。而皆援少陵詩。我思岷下芋。君思千里蓴。以證千里是地名。愚案。《名勝志》。溧陽有蓴湖。又名千里湖。在縣南。則千里之為湖名無疑矣。至晉書末下。錢唐馮景補注蘇詩。引潛確類書云。或謂千里、末下皆地名。蓴豉所出處。張矩山詩。一出修門道。重嘗末下鹽。是也。案。此語似較有味。但末下少見出處。世說但、耳兩字於文義難通。钜山之詩亦不知何所本。竊以末下是未下之訛。原陸機之意。言羊酪之美。惟未下鹽豉之蓴羹庶可相敵。蓋蓴羹已下鹽豉。則其味近咸。又不相似。故云然耳。東坡金門寺和李西台詩云。未肯將鹽下蓴菜。將未下二字拆開用。與世說最合。
○籩即是管
《說略》云。馬融笛賦。裁以當籩便易持。李善注。籩。馬策也。故便易持。此謬說也。笛安可為馬策哉。籩。管也。古人謂管為籩。故潘岳賦云。修籩內辟。餘簫外逶。裁以當籩者。餘器多裁眾籩以成音。此笛但裁一籩。五音皆具。當籩之工不假繁猥。所以便而易持也。
○含毫邈然
《金壺字考》云魯。文賦。或操觚以率爾。或含毫而邈然。率爾。謂文之易成也。邈然。謂思之杳無得也。一易一難。與上文所云或妥帖而易施。或岨吾而難安一例。不作文思深遠解。下文函綿邈於尺素。是宮文思深遠。
○容易
又云。東方朔曰。談何容易。何容猶言豈可也。容字不連易字讀。唐太宗曰。造次不思。遂有此語。方知談不容易。世俗沿稱事之易舉者曰容易。誤也。
○鯉魚尺素
《古樂府》:「尺素如殘雪,結成雙鯉魚。要知心裹事,看取腹中書。」楊升菴云:據比詩,古人尺素結為鯉魚形。即緘也。烹魚得書,亦譬況之言耳,非真烹也。(飲馬長城窟行云:「客從遠方來。遣我雙鯉魚。呼童烹鯉魚。中有尺素書。」)五臣及劉履謂古人多於魚腹寄書,引陳涉罩魚倡禍事證之,何異癡人說夢耶。
○平生生平
平生。平日也。生平。一生也。孔安國《論語注》:平生,猶少時也。《朱子集注》:平日也。今人於應用生平處混用平生,應用平生處混用生平。若可通融者,此大謬也。杜子昂送客詩:「江南多桂樹,歸客贈生平。」俗本作平生,楊升菴讀之以為難通,後見善本是生平,心乃帖然。可知隨意顛倒之不可矣。
○不上船
《池北偶談》云。蜀人謂衣紐曰船。蓋方言也。陸冰修贈予詩。有跣足到門衣不船之句用此。穀水談林釋杜詩天子呼來不上船。乃引方言。鑿矣。愚案。明皇泛白蓮花池。召白作序。白被酒。命高力士扶以登舟。故云不上船也。
○白簡
《蠖齋詩話》云。今人言彈刻。則言白簡從事。晉傅玄性急。每有奏劾。或值日暮。捧白簡。坐以待旦。竦踴不寐。台閣生風。晉本又云。白簡。簡略狀。南史任防傳注。然用作推薦語。便以為誤。孟詩同曹三御史泛湖。有白簡徒推薦、滄江久拂衣句。非也。
○一麾
《野客叢書》曰。潘子真詩話曰。顏延年詠阮始平詩曰。屢薦不入官。一麾乃出守。蓋謂山濤三薦咸為吏部郎。武帝不能用。荀勖一麾之。則左遷始平太守。(案。左遷。降謫也。)僕謂延年賦此。蓋有為也。徐羨之不悅延年。出為始安太守。謝晦謂延年曰。昔荀忌勖忌阮咸.斥為始平郡。卿亦為始安可謂二始。延年後復為劉湛出為永嘉太守。怨憤之甚。故有是作。向注但云。延年疏曠。劉湛出為永嘉太守。而不及其他。是未深知其意耳。又如作阮步兵詩。則延年正以領步兵好酒。見黜於時。與阮同也。其詠五君。意皆有在。
○又曰。沈存中《夢溪筆談》曰。今人守郡。謂之建麾。蓋用顏延年詩。一麾乃出守事。此誤也。延年謂一麾者。乃指麾之麾。如武王右秉白旄以麾。非旌麾之麾也。自杜牧之有擬把一麾江海去。始謬用一麾。自此遂為故事。僕因考唐人詩。如杜子美、柳子厚、許用晦、獨孤及、劉夢得、陸龜蒙等。皆用一麾事。獨牧之把一麾為露圭角。似失延年之意。若張說詩。湘濱擁出麾。初亦何害。宋景文詩。使麾得請印垂腰亦然。黃朝英緗素雜記謂宋自用為宜。杜豈不自用耶。宋獨非旌麾耶。翻覆無一合理。甚可笑也。謂把一麾之誤自牧之始則可。謂建麾之誤(案。)指筆(談之說。)則不可。觀三國志。擁麾守郡。文選。建麾作牧。此語在牧之之前久矣。
○愚案。子真詩話尚有下半云。杜牧詩。清時有味是無能。閑愛孤雲靜愛僧。乞(去聲。)得一麾江海去。樂遊原上望昭陵。山谷云。愛閑愛靜。求得一麾而去也。別本作欲把一麾。非是。據此則杜牧原作指麾用。並未有訛。別本妄改。致後人誤為沿襲耳。筆談並以建麾為非郡守事。尤誤
○年少
詩眼(宋范溫元實著。)云。晏叔原見蒲傳正云。先公平日小詞雖多。未嘗作婦人語也。傅正云。綠楊芳草卿長亭路。年少拋人容易去。豈非婦人語乎。晏曰。公謂年少為何語。傳正曰。豈不謂其所歡乎。晏曰。因公之言。遂曉樂天詩兩句。云。欲留年少待富貴。富貴不來年少去。傳正笑而悟。愚案。晏語最含蓄有味。
○讀書萬卷不讀律
蘇詩。讀書萬卷不讀律。致君堯舜終無術。人多誤解為律之當讀。大失本旨。考公烏台詩話。公自解云。是時朝廷新興律學。軾意非之。以為法律不足以致君堯舜。今時又專用法律而忘詩書。故言我讀萬卷書不讀法律。蓋聞法律之中無致堯舜之術也。觀此。則下句正承明上句不可讀律之故。非申言律之當讀也。唐沈全交嘲誚詞。評士不讀律。博士不尋章。韓退之詩。致君豈無術。自進誠獨難。公詩所本。
○舊雨今雨
少陵秋述云。杜子臥病長安旅次。多雨生魚。青苔及榻。常時車馬之客。舊雨來。今雨不來。又云。子魏子獨踽踽然來。蓋言常時相好之客。舊日雨中亦來。今日雨中則不來。惟魏子今日雨中亦來。見常時之客前厚今薄。不及魏進士之始終如一也。後人以舊雨、今雨作舊交、新交用。已失少陵本意。且與常時句復出。並無此文法。甚或改今雨為新雨。曰新舊雨。則並其字而失之矣。東坡詩。舊雨來人不到門。如此用法卻自灑然。
○心遠地偏
陶公飲酒詩。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結廬人境則有棗馬喧。而乃曰無喧。故作問詞。而答以心遠之。故地不偏而如在偏僻處矣。與歸鳥詩云。眾聲每諧。悠然其懷。同一高曠心胸。大隱在市朝。不必深山窮谷。絕人逃世也。今用心遠地偏者。竟作窮陬僻壤解。則失詩之本意矣。
○田園知有兒孫委
東坡寄高令詩。田園知有兒孫委。蚤晚扁舟到海涯。詩意言。田園之事有兒孫可委任耳。注引莊子。孫子非汝有。是天地之委蛻也。非是。
○劍器渾脫
沈歸愚《說詩晬語》云。少陵觀公孫大娘弟子舞劍器行序云。觀公孫氏舞劍器渾脫。(音駝)。瀏漓頓挫。獨出冠時。按。樂府雜錄謂。劍器。健舞曲名。唐書。中宗引近臣宴集。宗晉卿舞渾脫。則知劍器、渾脫皆舞名。後人誤以劍器為舞劍。而以渾脫二字與瀏漓頓挫並讀。未免使人笑粲。
○王阮亭《居易錄》云。陳暘樂書。樂府諸曲自古不用犯聲。唐自則天末年劍舞入渾脫。馬犯聲之始。劍器宮調。渾脫商調。以臣犯君。故為犯聲。又唐多解曲。如柘枝用渾脫解之類。觀此。則劍器、渾脫自各為舞曲之名。今人誤讀杜詩序句。往往以渾脫瀏漓四字連綴用之。可笑也。
○又云。李中麓(開先)太僕塞上曲云。黃河萬里障邊隅。黠鹵年來謀汁殊。不用輕帆並短棹。渾脫飛渡只須臾。李自注云。脫音駝。然後知渾脫舞、渾脫帽皆當作平聲也。
○刺閨
《金壺字考》云。梁戴暠從軍行。長安夜刺閨。胡騎犯銅鞮。舊注。刺閨。夜有急報。投刺子宮門也。焦氏筆乘云。非也。刺即鑽刺之刺。如云穴門以入耳。南史。陳文帝一夜內刺閨取外事分判者。前後相績。豈亦可以投刺為解耶。
○傾家釀
又云。《老學菴筆記》。晉人所謂見何次道飲。令人欲傾家釀。猶云欲傾竭家貲以釀酒飲之也。故魯直云。欲傾家以繼酌。至朱行中舍人有句云。相逢盡欲傾家釀。久客誰能散橐金。用家釀對橐金。非也。又放翁詩。得閑何惜傾家釀。漸老真須秉燭遊。(案。老學庵筆記。放翁著。)
○蕭齋
又云。《杜陽雜編》云:梁武造寺,命蕭子雲飛白大書一「蕭」字。後寺毀,惟此一字獨存。李約買歸東洛,建一小室以玩之,號曰蕭齋。按:今人謙稱讀書之室亦曰蕭齋,作蕭條、蕭索解。如《默堂集》詩:「部伍事前歸路,凰凰山下蕭齋」之類,皆沿誤也。
○賡詠繹引
賡,和也;詠,歌也。二字義別,混用者誤。繹,陳也,大也,長也,終也,充也,思也。無引述義。今與引字例用。而曰繹詩、繹書,大謬。
○兔園冊子
《兔園冊》者,策問策封也。唐太宗時,蔣王惲令僚佐杜嗣先、虞世南等仿應科目策,自設問對,引經史為訓注,用梁王「兔園」名其書曰《兔園冊府》。共三十卷。今人解「兔園」二字義,俱誤。
○赤子
古字尺、赤通用,故尺牘亦謂赤牘。《文獻通考》云:深赤者,十寸之赤也。成人曰丈夫。六尺之軀、七尺之軀,三尺之童、五尺之童,皆以尺數論長短。故《曲禮》曰:問天子之年。曰:聞之始服衣若干尺矣。謂赤子以初生色赤者,非也。或云古者二歲半為一尺,十五歲為六尺。愚案:二歲半為一尺之說,於《孟子》赤子匍匐入井句,其義尤通。否則,初生色赤,及僅盈尺小兒安能匍匐乎?至於文王十尺、湯九尺,及晏子長不滿六尺、今子長八尺等,則又不可拘此說耳。
○擊節
《天祿識餘》云:擊節者,擊幾為節,若擊缶為節之類。或以彈指為擊節。非。
○官銜
《池北偶談》云:官銜二字,習俗相沿,不識其義。《家語•禮運篇》云:官有銜,職有序。注:銜,治也。《執轡篇》云:古之銜天下者,以六官總治焉。故曰銜四馬者執六轡,銜天下者正六官。官銜之義本此。《封氏見聞記》:新舊相銜,如馬有銜以制其首。(案:明顧起元《說略》云然。)此臆說,殊無所據也。
○除拜
《夢溪筆談》云:除拜官職,謂除其舊籍。不然也。除,猶易也。以新易舊曰除,如新舊歲之交謂之歲除。易,除戎器,戒不虞,以新易敝,所以備不虞也。階謂之除者,自下而上,亦更易之義。
○量移
《金壺二集》云:官員得罪貶竄遠方,遇赦改近地,謂之量移。量移二字,見《唐書•玄宗紀》。今人稱升遷亦曰量移,誤也。白香山詩:「一旦失恩先左降,三年隨例未量移。」量字讀平聲,詳見日知錄。
○痟首消中是兩疾
《野客叢書》曰。周官疾醫。四時皆有癘疾。春時有痟首。鄭注。痟。酸削也。司馬相如消渴。則所謂消中之疾也。痟首、消中。二疾既異。而其字亦自不同。後人往往不辨。指為一疾。後漢李通。素有消疾。此正如相如渴疾也。太子賢注消中之疾是已。乃復引周官為證。是以消中、痟首為一義。以至玉篇、廣韻之類。皆以痟為消病。惟禮部韻痟字下注。酸痟。頭痛。是謂得之。張孟押韻注。酸痟。頭痛。又渴病。雖明知二義。疾為不同。是認二字為一體矣。
○鼻祖耳孫
又云。今人以鼻祖對耳孫。自以為的對。往往不究其義。僕觀揚雄反離騷注。鼻祖。始祖也。惠帝紀應劭注曰。耳孫。玄孫之子也。言去高、曾益遠。但耳聞之耳。李斐曰。耳孫。曾孫也。皆臆說耳。惟晉灼曰。耳孫。玄孫之曾孫也。諸侯王表在八世。師古曰。耳音仍。《爾雅》。曾孫之子為玄孫。玄孫之子為來孫。來孫之子為晜孫。晜孫之子為仍孫。從己而數。是為八葉。此與晉說同。是則耳當為仍。非耳字也。考方言。獸之初生謂之鼻。人之初生謂之首。梁益之間謂鼻為初。或謂之祖。然則鼻與祖皆始之別名。以鼻祖為始祖。似未為是。凡人孕胎。必先有鼻。然後有耳目之屬。今畫人亦然。必先畫鼻。僕嘗疑鼻祖之意如此。未敢以為是。近觀漫錄。。亦有是言。甚與僕暗合。愚案。方言本云。梁益之間謂鼻為初。或謂之祖。並不云謂初為鼻。謂初為祖。則祖即初之轉音。彼處方言稱人之鼻或曰初曰祖。未嘗稱事之初始曰鼻也。鼻祖究不得謂皆始之別名。勉夫自是誤會。且揚子方言下文本云。又人之孕胎。鼻先受形。故以始祖為鼻祖。則鼻祖之為始祖。自無疑義。
○夢幻
東坡六觀堂老人草書詩題下公自注云。六觀。取金剛經夢幻等六物也。按。金剛經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是夢、幻、泡、影、露、電為六世。以夢幻作夢是幻境用者。誤。
○實應且僧
左成公十三年呂相絕秦篇。狄應且憎。言狄雖口應秦命而心實憎秦。應讀去聲。作呼應之應解。國語襄王不許請隧篇。其叔父實應且憎。言雖受私賞。心且憎惡之。應讀平聲。注訓受也。今時文用此語。懼作應該之應解。則實應且連三虛字。不成語矣。
○寒竽
東坡將往終南和子由見寄詩。我今廢學如寒竿。久不吹之澀欲無。施注引南郭濫竽事。愚案。此事毫無取義。蓋竽與笙為類。有簧。簧宜暖不宜冷。冷則易落而音不調。暖則簧牢而音常和。故□□詩。妾思如笙簧。時時望君暖。寒竽之意類此。故下句云。久不吹之澀欲無。所以承明寒竽二字之義也。
○匆匆不暇草書
虞兆隆云。草書始於黃門令史遊之急就章。本名章草。張懷瓘書法所謂損隸之規矩。縱逸奔放赴速急就是也。張芝字伯英。變為今草。尤為便捷。而晉書衛恒傳乃云。匆匆不暇草書。似草反屬遲難。子瞻所以譏之。或者矯為之說。古人草書正不苟且。故較楷書為遲。皆非也。草書自無不速者。恒傳所云草書。謂急遽不及起草稿而書耳。書不起草。不免塗抹添改。有失敬謹之意。故言及之。豈舞鳳驚蛇之筆。必吮毫濡墨而不揮之俄頃者乎。愚案。竊以匆匆不暇為句。草書為句。言因匆匆不暇之故。所以不為楷書而為草書。似更直捷。及觀庾肩吾書品。論云。草勢起於漢時。解散隸法。用以赴急者。因草創之義。故曰草書。則虞說亦屬得解。至勿勿誤為匆匆。詳字訛門。
○起復不是服闋
《說略》云。起復者。喪制未終。勉其任用。所謂奪情起復者也。如歐公晏元獻神道碑。明年遷著作佐郎。丁父憂去官。已而真宗思之。即其家起復為淮南發運使。及史嵩之喪父經營起復是也。今人不考。例以服闋為起復。誤矣。案。亦見趙升朝野類要。漁洋《池北偶談》載之。又七修類稿亦云然。田朝恒《金壺字考》引之。
○龍鍾潦倒
《青箱雜記》云。龍鍾切為癃。潦倒切為老。謂人之癃老。以龍鍾目之。音義取此。愚案。據此。俗以虎躍對者非。或又云。龍鍾。竹名。枝葉搖曳。不自禁持。老人似之。竊恐其未必然。竹名宜作{鍾}籠。見南都賦。
○禫非釋服名不止用於父母袒免不讀免冠之免
《文鈔》云。正字通論禫字。則宗戴氏。以為釋服之名。則禮喪服小記。宗子。母在為妻禫。為父、母、妻、長子禫。其說皆不可解矣。論袒免免字。則宗程氏大昌。以為免冠之免。讀如字。則左氏傳穆姬以免服衰絰逆趙鞅。使衛太子娩。其說皆不可解矣。學術不能通經。而好為新異可喜之論。以詆譏前人。故其蔽如此。聊摘之以戒後學。
○岫是山穴
山谷云。按《爾雅》。山有穴為岫。徐季海(唐人。)題詩云。孤岫龜形在。乃不成語。蓋謝元暉云。窗中列遠岫。已誤用此字。季海亦承誤耳。愚案。左思魏都賦。窮岫泄雲。徐幹七喻。棲遲乎窮穀之岫。陶淵明歸去來辭。雲無心以出岫。懼得正解。謝又有云。林表吳岫微。竟作山字用。而唐魏徵述懷詩。鬱紆陟高岫。昌黎南山詩。點點露數岫。宋黃山谷過石塘詩。晴岫插天如畫屏。皆與峰嶺字一例用矣。今人沿用不為無本。然本義則不爾也。
○泌水樂饑
詩。泌之洋洋。可以樂饑。言看此泌水。樂而忘饑也。解作吃水。固失情理。謂所樂在饑。亦屬誤解。
○奔非淫奔
《堅瓠集》(長洲褚人穫學稼著。)云。周禮媒氏。中春之月。令會男女。是月也。奔者不禁。非逾牆行露之謂。古有聘則為妻、奔則為妾之言。以奔對聘。是明有奔之一例矣。意奔也者。當是草率成婚。若今鄙野小家之為。不能如聘者之六禮全備耳。蓋荒祲死喪或孤弱而不能自存。必待備禮而需以歲年。則遲歸無時。男女之失所多矣。故周公通此一格。以濟大禮之窮。不待其既亂而為主所也。其曰令者。媒氏令之也。既有令者。非私合矣。不禁者。不禁其闕禮也。若以奔為淫冶之私。雖後世昏淫之主亦無此治。曾是周公制禮而有之乎。
○大歸是出妻非歸寧
《翰山日記》云。古人以去婦為大歸。夫人姜氏歸於齊。大歸也。王景興與鍾元常書。近聞室人孫氏歸。曰大歸也。共經憂樂既久矣。曷為一旦離析。以至於歸而不返乎。據此。則世俗歸寧輒曰大歸。豈我思肥泉之義哉。言出不祥。所宜亟正。
○三江既入
宋丘光庭《兼明書》曰。禹貢揚州云。三江既入。震澤厎定。孔安國曰。震澤。吳南大湖名。言三江既入。致定為震澤也。鄭玄云。江自彭蠡分為三。既入者。入海也。明曰。厎。致也。安國之意以為三江之水入於震澤。所以致定也。按。洪水之時。包山襄陵。震澤不見。三江之水既入。然後方為震澤。康成以既入為入海。可謂得之。言三江之水己入於海。然後平陸出。平陸出。然後震澤厎定也。
○跨灶
《海客日談》云。馬前蹄之上有兩空處。名灶門。馬之良者。後蹄印地之痕反在前蹄印地之前。故名跨灶。言後步趲過前步也。人解跨灶之子。謂灶上有釜。釜字上父字。跨灶者越父也。殆為強說。
○健羨
《言鯖》(本朝呂種玉著。)云。大道之要。去健羨。注。知雄守雌。是去健也。不見可欲。使心不亂。是去羨也。今人書劄中用為勇往欣羨之意。大謬。
○壁謝
《堅瓠集》云。今人於所饋遺有不受者。書帖曰璧謝。蓋本《左傳》。晉公子重耳至曹。曹公不禮。僖負羈饋盤飧。其妻置璧焉。公子受飧返璧。故書帖曰返璧。或者新其詞曰完璧。曰歸璧。甚至曰歸趙。則用藺相如事矣。夫秦恃強。詐而取趙璧。相如以死爭。懷璧歸。此何等事。乃施於和好之交際。不亦悖哉。
○頌
《說略》云。頌者奉神明之音。不可他用。近臣注疏多以臣工為戒農官。絲衣為飲酒。訪落、小毖為延訪群臣。皆不得頌之義矣。
○五字
《天祿識餘》。司馬景王命中書郎虞松作表。再呈不可意。鍾會取草。為定五字。松悅服。以呈景王。景王曰。不當爾耶。松曰。鍾會也。景王曰。如此。可大用。沈佺期詩。五字擢英才。用此事。解者以五字為詩。誤矣。出郭頒世語。
卷二
编辑事訛
编辑○王右丞誤用柳生左肘事
《說詩晬語》云。莊子。柳生左肘。柳。瘍類也。王右丞《老將行》云:「今日垂楊生左肘。」是以瘍為樹矣。愚案。東坡詩:「柏生左肘烏巢肩。」施注引《傳鐙綠》。野鵲巢於佛頂事。而柏生左肘。獨無所引。意亦用莊子語。但不知右丞何以誤為垂楊。東坡何以復誤為柏也。
○霍去病事誤作衛青
王維詩;「衛青不敗由天幸。」《西清詩話》、《邵氏聞見錄》皆謂誤以霍去病為衛青。《野客叢書》又云。漢書。不學孫吳兵法。乃霍去病。非衛青也。高適詩。衛青未肯學孫吳。與王維同以去病事為衛青用。蓋衛、霍同時為將。而二傳相近。故多誤引用之。
○西施無泛湖事
楊升菴云。《西溪叢話錄》云。《吳越春秋》云。吳亡。西施被殺。杜牧之詩。西子下姑蘇。一舸逐鴟夷。後入遂云范蠡將西子去。然別無所據。余案墨子云。西施之沈。其美也。蓋句踐平吳後。沈之於江也。又皮日休館娃宮懷古云。不知水葬歸何處。溪月彎彎欲效顰。可證。李商隱景陽井云。惆悵吳王官外水。濁泥猶得葬西施。亦葉此意。觀此。西施之沈信矣。杜牧所謂逐鴟夷者。安知不謂沈江而殉子胥乎。鴟革浮胥骸。亦子胥事也。
○楊又云。《修文御覽》引《吳越春秋》逸篇云。吳王亡後。越浮西施於江。令隨鴟夷以終。所云隨鴟夷者。子胥譖死。盛以鴟夷。西施有力焉。今沈之江。所以報子胥之忠。
○愚案。《西溪》載《吳越春秋》所云西施被殺。別無所考。意所謂被殺者。郎沈之於江。非刑殺也。陸廣微吳地紀引越絕書曰。西施亡吳國後。復歸范蠡。同泛五湖而去。今本又無比條。蓋鴟夷。子胥也。范蠡亦號鴟夷子。故有是誤。升庵引墨子及皮、李詩。以證西施之沈江。確不可易。至杜牧詩有一舸字。明係誤用。不得為之曲解也。
○范蠡無生子事
《居易錄》云。浙之石門有語兒亭。國語曰御兒。野史謂句踐使范蠡獻西施於夫差。三年始達於吳。至此亭生一子。因名語兒亭。(案。由越達吳。路由嘉興。嘉本越之北境。非吳地。詳地訛門。)夫當升臣臥薪嘗膽之日。而范蠡乃以兒女子之情道路野合。不忠甚矣。何以為伯佐聲施至今。且吳越相隔一江。信使頻數。三年始達。句踐豈土木偶耶。乃聽其淹留鄰國。置若罔聞。俗語不實。流為丹青。可為嗢噱。(案。嗢。烏骨切。讀若屋。咽也。噱。極虐切。讀若逐。大笑不止也。噱。唇口之中。大笑則見。故謂笑為噱。)又案越絕內經九術。越飾美女西施、鄭旦。使大夫種獻之於吳。則又非少伯事矣。紀載之不足信如此。越絕記地又云。句踐夫人產女於此亭。後破吳。更名女陽。更就李(案。即槜李。亦作醉裏。)為語兒鄉。
○太伯無子
太伯無子。季歷有子而聖。故太王欲傳季。非無端舍長而立幼也。《左傳》。子貢云。太伯端委以治周禮。仲雍嗣之。《史記》吳世家云。太伯卒。無子。仲雍立。至武王得天下。求仲之後人而封之。則伯之無子明矣。又《吳越春秋》云。太伯自言吾無子。其當有吳者仲也。通鑒前編云。太伯之賢不下於季歷。但以太伯無子而季有聖子。故太王之意欲改卜耳。今論太伯者。謂伯若不去。有天下者必伯之子孫。失考甚矣。
○陶淵明有子
昭明太子誤讀陶命子詩。亂其先世。(詳人訛門。)近人誤讀和劉柴桑詩。絕其後嗣。真可絕倒。和劉詩云。弱女雖非男。慰情良勝無。此跟上春釀解饑劬來。以弱女比喻薄酒。即坡公所謂薄薄酒勝茶湯意也。後人以此為是賦非比。遂有因有女無子。而小照題曰慰情圖者。豈不思公集有命子、責子詩。又有與子儼、俟、份、佚、佟書耶。
○林和靖有妻子
林和靖有妻有子。宋史謂共不娶。以梅為妻。以鶴為子。非也。楊升庵云。林洪著山家清供。其中言先人和靖先生云云。即和靖先生之子也。蓋喪偶後不再娶耳。
○龥俊倦勤
尚書立政篇。龥俊尊上帝。是言禹也。今作舜事用。誤。又禹謨。耄期倦於勤。是舜命禹攝位之詞。今作堯事。殊可笑也。
○傳說非胥靡
《野客叢書》曰。西齋詩話曰。孫僅傅岩詩云。刑人一旦起幽深。功業煌煌照古今。謂當時有胥靡修築岩道。而傅說在困約中代之。以假其貲。是為胥靡傭資也。僕謂此說是也。然謬用者不獨一孫僅。自荀卿以來。蓋已失之矣。荀子曰。鄉也胥靡之人。俄而授天下之大器。是指傅說。賈誼鵬賦亦曰。傅說胥靡兮。乃相武丁。張晏注曰。傅說被刑。築於傅岩。武丁以為相。師古注不辨其非。但曰。胥靡。相隨之刑。是皆以傅說為刑人矣。且傅岩之作。豈特孫僅之誤。前比如呂溫作傅岩銘亦曰。脫刑人之衣。而被公袞之服。說始胥靡。武丁即祚。蓋已如此言矣。
○武王無賜魯重祭及大子禮樂事
《說略》(明顧起元著。)曰。禮記明堂位。成王以周公有大勳勞於天下。命魯公世祀周公以天子禮樂。漢儒魯頌宮傳。遂緣此以解皇皇后帝、皇祖後稷之文。按《呂氏春秋》。魯惠公請郊廟之禮於周。天子使史角往報之。所謂天子。蓋平王也。使成王果賜伯禽。則惠公又何復請之有。其曰天子使史角往報之。蓋亦未之許也。禮又曰。成王、康王賜魯重祭。成王既賜。康王又何加焉。春秋桓公五年書大雩。雩之僭始於桓也。閔二年書曰。禘於莊公。禘之僭始於閔也。僖三十一年書曰。四卜郊。郊之僭始於僖也。魯頌宮三章。乃命魯公。俾侯於東。錫之山川。土田附庸。無異典也。其下乃言。周公之孫。莊公之子。以及於卓祀不忒。皇皇后帝。皇祖後稷。蓋魯自伯禽而下十有八世。自僖公始有郊祀。而詩人頌之。其不出於成王之賜益明矣。
○六舞樂章非自晉始
又曰。鄭夾漈云。雲門、大成、大韶、大、大夏、大武。凡六舞之名。當時皆無詞。故簡籍不傳。晉荀勖使郭瓊為舞節。張華為樂章。自此以來。舞始有詞。有詞失古道矣。愚謂無詩則無聲。無聲則無容。是詩與聲容者。一貫之道也。雲門五詞不可考而知矣。大武六詩。其詞俱在。武一章。春秋傳以為大舞之首章。周公象武王武功之舞。作此詩以奏之。所謂武始而北出也。酌一章。內則十三舞勺。即以比詩為節而舞。所謂再成而滅商也。般一章。嚴氏謂與酌、齎一體。所謂三成而南也。象一章。即維清緝熙。小序以為奏象舞。所謂四成而南國是疆也。齎一章。大討於廟也。所謂五成而分周公左、召公右也。桓一章。春秋傳以為大武之六章。所謂六成復綴以崇天子也。詩章具在。夾漈未之深考耳。
○中和樂職詩非太守事
《野客叢書》曰。僕考王褒傳。神爵、五鳳間。天下殷富。宣帝修武帝故事。作歌詩。益州刺史王襄欲宣風化於眾庶。使王褒作中和、樂(案。音洛。)職、宣布詩。選好事者歌之。宣帝曰。此盛德之事。吾何足以當之。何武傳所載大率類此。此是監司頌朝廷之德化。何與太守事。今人頌太守治政。往往有中和樂職之語。不考中和、樂職、宣布。三篇詩名耳。注謂中和者。言政教隆平。得中和之道。樂職者。謂百官萬姓樂得其常道。宣布。謂德化周洽。遍於四海。豈郡守之所安哉。張曲江任洪州日。自有詩曰。樂職在中和。此語益謬矣。王褒四子講德論亦曰。所謂中和、樂職、宣布之詩。刺史見太上聖明。股肱竭力。德澤洪茂。黎庶和睦。天人並應。屢降瑞福。故作三篇之詩。以歌詠之也。其意正如此。所以褒作甘泉頌有曰。想聖主之優遊。詠中和之詩。讀太平之頌。觀此。益知其事非郡守所當用者。愚案。此係刺史欲宣工化而作。故頌太守者每用之。然言太守能宣王化則可。謂太守治政善而頌之則不可。在善用者運之。非於太守必不可用也。東坡次韻章傳道喜雨詩云。陋邦一雨何足道。吾君盛德九州普。中和、樂職幾時作。試向諸生選何武。守高密時作也。又留別登州舉人云。莫嫌五日匆匆守。歸去先傳樂職詩。此以王褒比舉人之才非以益州自比也。如此亦何不可用乎。
○彭澤未嘗種柳
楊升庵云。沈彬詩云。陶潛彭澤五株柳。潘岳河陽一縣花。世賞其工。不知用事之誤。五柳種於潯陽柴桑宅邊。彭澤未嘗種柳也。自唐人以此事編入縣令類。(案。指白樂天六帖。)相沿誤用。不知其非。學者不可不辨正焉。愚案。五柳先生傳云。宅邊有五柳樹。因以為號焉。亦是一證。考晉書及南北史。益見其誤。南部新書、藝苑雌黃、《漁隱叢話》皆辨之矣。李義山柳飛彭澤雪。誤。
○李後主無歌舞事
古夫於亭雜錄云。(王阮亭著。)江都門人宗元鼎字梅岑。以詩鳴江淮間。有詠李後主絕句云。江南歌舞尋常事。便遣曹彬下蔣州。余最愛其措語之妙。取入感舊集。近覆閱之。乃知其誤。南唐自元宗時。周世宗屢侵淮南。國勢削弱。至遷都豫章以避之。非始宋也。後主仁愛。無荒淫失德。但溺於釋氏耳。宋太祖諭徐鉉曰。江南亦有何罪。但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鼾睡耶。亦非以歌舞為兵端。宗語非事實矣。
○琴堂臥理
頌縣令用琴堂可也。用臥理則誤。《史記》汲黯傳。上召拜黯為淮陽太守。黯為上泣曰。臣常有狗馬疾。力不能任郡事。臣願為中郎。出入禁闥。補過拾遺。上曰。君薄淮陽耶。淮陽吏民不相得。吾徒得君之重。臥而治之。黯治淮陽政清。七歲而卒。武帝臥治之言。為汲黯疾故也。考漢書亦云臣有疾云云。與《史記》同。
○二疏昭君圖
劉子元云:張僧繇畫群公祖二疏圖。有著芒屩者。閻立本畫昭君圖。婦女有著帷帽者。夫芒屩出於水鄉。非京華所有。帷帽起於隋代。非漢宮所作。以此言之。凡作詩畫皆須博古。方無此等罅漏。有畫昭君自把琵琶於馬上者。亦非。此乃婦女所彈。以解昭君之愁耳。
○《野客叢書》曰。傅玄琵琶賦序曰。故老言漢送烏孫公主嫁昆彌。念其行道思慕。使知音者於馬上奏之。石崇明君詞亦曰。匈奴請婚於漢。元帝以後宮良家子配焉。昔公主嫁烏孫。令琵琶馬上作樂。以慰其道路之思。其送明君。亦必爾也。則知彈琵琶者乃從行之人。非行者自彈也。今人畫明妃出塞圖。作馬上愁容。自彈琵琶。而賦詞者又述其自鼓琵琶之意矣。魯直竹枝詞注引傅玄序。以謂馬上奏琵琶乃烏孫公主事。以為明妃用。蓋承前人誤。僕謂黃注是不考石崇明君詞故耳。愚案。東坡占纏頭曲為琵琶女子作。其詩云。指法已似呼韓婦。李於鱗明妃曲云。抱得琵琶馬上彈。俱是相沿之誤。
○阿房宮賦
虞兆隆云。古來諸宮名。俱命自朝廷。獨阿房宮。秦始皇三十五年起。故俟其成。更擇令名命之。宮未成而秦亡。天下以其在阿基旁。遂謂之阿房宮。房讀如旁。義與旁同。不訓房室。亦有作阿旁者。
○《池北偶談》云。終秦之世。阿房宮未成。杜牧賦。妃嬪媵嬙云云。指二十六年事。此實不名阿房官。而謂有不得見者三十六年。非阿房宮事實矣。程大昌雍錄、趙與時賓退錄皆辨之。大略相同。
○愚案。房、旁古通用。阿俗俱讀平聲。又借為發語詞。正字通音遏。今讀如渥。如阿嬌、阿誰之類。秦自贏姓二十六年庚辰盡滅六國。稱始皇帝。至其沙丘之崩為辛卯。僅十二年。胡亥、子嬰共三年。甲午秦亡。則一統之日只十五年耳。溫公通鑒於滅周之歲。遽以正統書秦。綱目悉改之。是也。秦取美女實於咸陽。不在阿房。杜賦殊誤。
○五帝非官天下
宋吳枋《宜齋野乘》云。說苑載鮑白令之對始皇曰。天下官則讓賢。家則世繼。故曰。五帝以天下為官。三王以天下為家。今觀帝王世紀云。黃帝次妃女節生少昊。則少昊乃黃帝子也。是傳位與子。自黃帝始。而非起子夏禹。家語、五帝德及書序注、史顓帝紀並通曆。皆云顓帝為昌意子。則亦黃帝孫也。是少昊傳位於侄。《史記》、家語皆云帝嚳祖玄囂。父蟜極。又高辛紀注、書序注與帝王世紀載嚳為黃帝曾孫。則顓帝傳位與從侄。大戴禮並《史記》云帝嚳下妃生摯。則高辛又傳位於子。高辛次妃慶都生堯。則摯又傳位與弟。《史記》並舜典疏以舜為黃帝八代孫。則堯傳位與五世侄孫。前漢律曆志載顓帝五世生鯀。則舜傳位與六世祖之從兄弟。如是則五帝亦可謂之家天下。今溯五帝之上而觀之。禮記注云女媧承伏羲。而淮南子覽冥訓注古天子姓風。則亦伏羲之子孫也。禮記、國語皆云炎帝。少典之子。而家語與《史記》云黃帝。有熊國君。少典之裔子。國語又云黃帝。炎帝之弟。則二君同是少典之子。以此而觀。家天下之制其來遠矣。
○或曰。夏之一十七君皆姓姒。商之三十君皆姓子。周之三十七君皆姓姬。非如五帝之異姓。曰。不然。五帝之時。世變不同。人各自為一姓。故黃帝姓公孫。而少昊。黃帝子也。改姓己。顓帝亦黃帝孫也。乃姓姬。堯寄於伊長孺家。從母所居。故姓伊耆。舜生姚墟。故姓姚。稷、契與堯。同父兄弟也。而稷姓姬。契以簡狄吞玄鳥卵而生。故姓子。若以異姓而論。謂黃帝與少昊非父子。而堯與稷、契非同父之兄弟。可乎。
○或曰。家以傳子。今五帝獨黃帝、向辛傳位於子。少昊、顓帝皆與侄。而摯則與弟。蓋已非傳子矣。堯傳之曾侄孫。而舜又傳之同六世祖之從兄弟。服紀尤為差遠。曰。不然。長子考監明既以罪死。而放齊固嘗薦次子朱啟明矣。堯未嘗不欲傳之子。奈何朱之不肖。不足以嗣位。堯則擇同宗之侄孫而授之。舜亦不敢遽然以為君。而猶避朱於南河。舜亦未嘗不欲傳之子。奈何商均之不肖。不能繼緒。舜因擇同宗之從兄弟而傳之。禹亦不敢冒然以為君。猶避商均於陽城。堯舜豈以異族而授之天下哉。
○且如商之外丙傳弟仲壬。仲壬傳侄太甲。小甲傳弟雍己。祖辛傳弟沃甲。沃甲傳侄祖丁。祖丁傳堂弟南庚。南庚傳堂弟陽甲。祖庚傳弟祖甲。廩辛傳弟庚丁。而周懿王傳弟孝王。康王傳弟定王。則商周亦有傳弟侄者。其後如漢惠帝傳弟文帝。昭帝傳侄孫宣帝。戍帝傳侄哀帝。哀帝傳從弟平帝。東海殤帝傳堂兄安帝。若衝帝傳質帝。則同高祖之從兄弟。質帝傳桓帝。則又同五世祖之從侄。比之舜禹。蓋無異也。
○且以祭法觀之。周則祖文而宗武。商則祖契而宗湯。夏則祖顓帝而宗禹。而舜則祖顓帝而宗堯。若舜為異姓之國。奚必宗堯哉。蓋曰弟、曰侄、曰侄孫。既皆吾之族屬。而謂之非家天下。不可也。
○不拜單于非蘇武
《資暇錄》。浩虛舟作蘇武不拜單于賦。史漢正傳是鄭眾。非蘇武也。李翰蒙求亦明言蘇武持節。鄭眾不拜。
○指鹿為馬
秦築長城是始皇時事。趙高指鹿為馬是二世三年事。是年二世夢白虎齒殺其左驂馬。卜日。涇水為祟。乃齋於望夷宮。宮在長陵西北。不在咸陽。趙高作亂。使其婿閻樂詐為有賊。發吏卒入望夷宮弑之。而立二世兄子公子嬰為秦王。荊公桃源行云。望夷宮中鹿為馬。秦人半死長城下。用事殊舛錯失實。高齋詩話曾辨之。
○甘羅不為相
《資暇集》云。世傳甘羅十二為秦相。非也。《史記》。羅十二事秦相呂不韋。因說趙有功。始皇封為上卿。未嘗為秦相也。相秦者。羅之祖名茂。愚案。北史彭城王浟傳日。昔甘羅為秦相。未聞能書。儀禮疏曰。甘羅十二相秦。未必要至五十。則知此謬已久。杜牧詩。甘羅昔作秦丞相。亦循襲用之耳。
○楊妃入宮並竊笛事
《野客叢書》曰。《容齋續筆》曰。明皇兄弟五王。至天寶初已無存者。楊太真以三載方入宮。而元稹連昌宮詞云。百官隊仗避岐、薛。楊氏諸姨車鬥風。失之也。僕考唐史。申王以開元十二年薨。岐王以十四年薨。薛王以二十二年薨。寧王、邠王以二十九年薨。而楊妃以二十四年入宮。號太真。遂專房宴。是時申、岐、薛三王雖已死。而寧、邠二王尚存。是以張祜目擊其事。係之樂章。有曰。日映宮牆霧半開。太真簾卷畏人猜。黃番綽指向西樹。不信寧王迥馬來。又曰。號國潛行韓國隨。宜春小院映花枝。金輿遠幸無人見。偷把邠王小管吹。蓋紀其實也。惟容齋認楊妃為天寶三年方入宮。所以有是失。不知天寶初太真進冊貴妃。非入宮時也。集中謂號國竊邠王笛。而百斛明珠乃謂揚圮竊寧王笛。此說不同。
○愚案。《讀書敏求記》載唐大詔令。開元二十三年乙亥十二月壬子朔。二十四日乙亥。冊立楊玄敫長女為壽王妃。開元二十八年十月。玄宗幸溫泉官。使高力士取楊氏女子於壽邸。命孫逖冊度為女道士。號太真。住為太真宮。天寶四載乙酉七月丁巳朔。二十六日壬辰。冊左勳衛二府右郎將軍韋昭訓第二女為壽王妃。是日即於鳳皇園冊太真宮女道士楊氏為貴妃。據此。則開元時楊氏為壽王妃。為女道士。天寶初始為玄宗貴妃。與容齋之說合。與叢書所考唐史不合。俟查。
○楊妃入宮始末
李義山《驪山詩》。平明每幸長生殿。不從金輿惟壽王。馮孟亭箋注云。太真之冊為貴妃。為天寶四載八月。舊、新紀所書同。傳無細年月。至其始為壽王妃之事。舊書紀、傳皆並無之。止雲或言楊玄琰女姿色冠代。召見時衣道士服。號曰太真。新書所云始為壽王妃。而遂於開元二十八年十月紀文大書冊壽王妃楊氏為女道士。號太真矣。夫為道士者。即傳所云丐籍女官也。必妃自父母家先遣人諭意。借此為入宮之計。妃由父母家來。必非從壽王邸來。新傳所云始為壽王妃者。初聘而未娶。故下書更為壽王聘韋氏女。白香山詩。楊家有女初長成。養在深閨人未識。固非矯詞也。明皂納其子已聘之人。尚不免新台之刺。若既在壽邸。斷不至若是之無禮矣。陳鴻長恨歌傳謂。詔高力士潛搜外宮。得於壽邸者。妄也。《曝書亭集》有書太真外傳後一條。力辨妃以處女人入宮。說至明核矣。此詩言每遇平明幸長生殿。焚香之時。妃以女冠必從焉。故壽王不得從金輿矣。
○烏巷
劉禹錫烏衣巷詩云。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蓋傷江左王謝二家之故宅易為百姓家耳。劉斧摭遺小說言金陵人王榭航海入烏衣國。因目榭所居為烏衣巷。不合詩意。詳見《野客叢書》、吳曾漫錄及藝苑雌黃。丹陽記云。烏衣巷乃吳時烏衣營。或謂取軍兵所衣衣服得之。
○楚宮細腰
《野客叢書》曰。傳日。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荀子乃曰。楚王好細腰。故朝有餓人。墨子又曰。楚王好細腰。國有餓人。淮南子亦日。靈王好細腰。民有殺(去聲。)食而自饑也。人君好細腰。不過宮人。豈欲朝臣與國人皆細腰乎。天下之事。訛謬之遠。大率如此。豈獨一細腰事乎。
○《天祿識餘》云。劉禹錫蹋歌行。為是襄王故宮地。至今猶是細腰多。墨子云。楚靈王好細腰。韓非子云。楚莊王好細腰。不聞襄王也。疑劉誤記。
○板輿不止奉母事
又曰。世率以板輿為奉母事用。如樂天詩。朱旖四從板輿行。取潘安仁閑居賦。太夫人乃御板輿之意。不知當時三公告老。亦許以板輿上殿。如傅祗者是。則板輿事不可專為奉母也。梁韋睿以板輿自載。督萬眾軍。則知板輿不止一事。
○劉先主無玉人置帳中事
古夫於亭雜錄云。小說記漢昭烈帝事。有一玉人。帝置甘夫人帳中。月映之。與玉人一色。(案。事見拾遺記。)此真不經之談。昭烈在劉景升座上感髀裹肉生。慨然流涕。乃屑作此兒女態乎。唐人(案。是馬溫。)有題劉郎浦詩云。吳蜀成婚此水潯。明珠步障屋黃金。誰將一女輕天下。欲換劉郎鼎峙心。此詩差識得英雄本色。
○孫夫人無自盡事
朱國楨湧幢小品載蕪湖江心有磯。磯上有祠。祠孫夫人。曰蟂磯。甚有神靈。孫夫人至此磯。聞先主崩摧。哭自沈。又戰孫、劉有隙。夫人歸吳。舟艤磯下。不忍見仲謀。遂刎於此。蜀既不傳。吳亦遂諱。案《日知錄》。據蜀志。夫人還吳後不知所終。辨其自沈之說之妄極是。
○桃源並非神仙
東坡云。世傳桃源事。多過其實。考淵明所記。止言先世避秦亂來此。則漁人所見。似是其子孫。非秦人不死者也。又云殺雞作食。豈有仙而殺者乎。舊說南陽有菊水。水甘而芳。居民三十餘家。飲其水皆壽。或至百二三十歲。蜀青城山老人村有五世孫。道極險遠。生不識鹽醯。而溪中行枸杞。根如龍蛇。飲其水故壽。近歲道稍通。漸能致五味。而壽亦益衰。桃源蓋此比也。使武陵太守得而至焉。則已化為爭奪之場矣。常意天壤間若此者甚眾。不獨桃源。苕溪漁隱曰。東坡此論。蓋辨證唐人以桃源為神仙。如王摩詰、劉夢得、韓退之作桃源行是也。惟王介甫桃源行與東坡暗合。
○圯上老人非仙非鬼
《史記》圯橋老人。似仙似鬼。東坡謂其秦之隱君子。並非鬼物。已是翻案。查初白題圯橋授書圖詩又云。推招四皓出商山。我信留侯本儒者。奇謀秘策乃天授。老父一編事聊假。不然韜略世所知。豈必傳從圯橋下。案此則圯上老人為烏有先生矣。又穀城山詩云。東阿城東穀城址。傳是仙家舊鄉里。圯橋老叟果何人。能致留侯跪進履。兵書一卷既不傳。事往無徵正在此。秦皇凶暴蔑賢聖。偶語詩書皆棄市。布衣起自泗上亭。溲溺儒冠固其理。此非可以正道說。詭托陰符自茲始。又云。走狗旋烹舊臣死。蕭相生遭獄吏恥。子房選禍蓋有道。直視封侯如敝屣。神仙之說誠渺茫。有托而逃斯隱矣。陋儒讀書寡深識。異事人人徵太史。後來競指黃石公。當日原無赤松子。案此非好翻案也。似奇實正。遂成千古名論。可正仙鬼之說之謬。
○張騫無乘槎至天河事
張茂先《博物志》只言近世有人乘浮槎至天河。並不云張騫。自宗懍荊楚歲時記引《博物志》傅會以為武帝張騫之事。又益以楮機石之說。後之詩人皆當故事用矣。又拾遺記云。堯時有巨查浮於西海。查上有光。若星月。查浮四海。十二年一周天。名貫月查。又名掛星查。羽仙棲息其上。
○錦纜不始於隋
《復齋漫錄》云。吳甘寧住止。嘗以繒錦維舟。去輒割棄。以示奢侈。張正見賦朔雪映夜舟詩。檣風吹彭落。纜錦雜花浮。世言錦纜始於煬帝。非也。吳陳之間已見矣。故杜子美秋興詩。錦纜牙檣起白鷗。又。錦纜回沙磧。蘭橈避荻洲。又。送鄭二還江陵詩。文旗還錦纜。白馬出江城。
○前溪舞
苕溪漁隱曰。於競唐傳。湖州德清縣南前溪村。南朝習樂之處。今尚有數百家習音樂。江南聲娃妓自此出。所謂舞出前溪者也。《復齋漫錄》言。陳劉刪持。山邊歌落日。池上舞前溪。唐崔顥詩。舞愛前溪妙。歌憐子夜長。按智匠古今樂錄。晉車騎將軍沈玩作前溪歌。非舞也。蓋復齋不曾見於競唐傳。故不知舞出前溪耳。
○秦惠王無伐蜀石牛糞金事
《復齋漫錄》云。禹貢。華陽、黑水惟粱州。岷、嶓既藝。沱、潛既道。蔡蒙旅平。和夷底績。則蜀道與中國通久矣。蜀主本紀載。秦惠王諜伐蜀。刻五石牛。置金其後。紿蜀人云。能糞金。蜀主信之。發卒千人。使五丁力士開道。置牛於成都。秦因遣張儀隨石牛以入蜀。遂奪蜀焉。此事尤近誣。蜀人吳師孟醇翁金牛驛辨之以詩云。唱奇騰怪可刪修。爭奈常情勝謬悠。禹貢已書開蜀道。秦人安得糞金牛。萬重山勢隨坤順。一勺天波到海流。自哂擄經違世俗。庶幾同志未相尤。醇翁以通議大夫致仕。享年九十。
○許遠死節
葛常之云。韋蘇州睢陽感懷持有曰。宿將降賊庭。儒生獨全義。宿將謂許遠。儒生謂張巡也。蓋當時物議以為巡死而遠就虜。疑遠畏死而辭服於賊。故應物云爾。韓愈嘗有言曰。遠如畏死。何苦守尺寸之地。食其所愛之肉。以與賊抗而不降乎。斯言得之矣。巡死後。賊將生致遠於偃師。遠亦以不屈死。則是遠亦終死賊也。
○建文無遜國出家後復迎歸事
建文無遜國事。自致身錄有是說。作明史者附會其言。遂確鑿指之。謂某時在某處。某詩在某處作。皆影響之談也。《曝書亭集》及錢牧齋諸公皆辨其誣。萬曆時人徐熥金陵故宮詩云。翠華逝後全無跡。羅綺焚餘自有灰。則帝後同在灰燼之中。焉得有遜國而去之事哉。沈歸愚云。建文之歸。皆致身錄、從亡隨筆等齊造作之詞。其宜未嘗有迎歸事也。實錄稱帝闔官自焚。中使出其屍於火。七日乃葬。是明明死於火矣。至天下太師墓。朱竹坨謂房山僧塔。或題司空司徒。或題帝師國師。金元舊制皆然。後人附會為建文墓也。
○晉羊舌氏
《金壺字考二集》云。春秋後語云。有攘羊者。以頭遺叔向。母薶之。三年事發。追捕向家。頭肉都盡。惟有舌在。國人異之。遂以羊舌為氏。按。《左傳》閔二年。羊舌大夫為尉。注。羊舌大夫。叔向祖父也。然則以羊舌為氏。豈暘自向母哉。又叔向本羊舌氏。食采於楊。故又號楊。叔向子楊食我。亦稱楊石。並見昭五年。
○坡坨金蝦蟆
秦觚云。杜工部靈湫詩曰。坡坨金蝦蟆。出見蓋有由。按。瀟湘錄。唐高宗患頭風。宮人穿地置藥壚。忽有蝦蟆躍出。色如黃金。背有朱書武字。宮人奏之。帝頓驚異。命放苑池。拾遺所詠。是當年實事。錢虞山援西陽雜俎以為月陰精。后妃之象。托喻貴妃之昵祿山。似近附會。
○行觸寶瑟僵
《池北偶談》云。東坡詞。行憂寶瑟僵。乃用漢書金日磾傳。行觸寶瑟。僵。解者顧引楊行密紿朱廷壽病目。行觸柱。僵。有何干涉。乃知注書之難。東坡、放翁不敢居。有以也。愚案。漢書。莽何羅反。走趨臥內欲人。行觸寶瑟。僵。日磾得抱何羅。因傳。莽何羅反。上驚起。日磾捽胡投何羅毆下。得禽縛之。僵,仆也;胡,頸也。坡詞云。笑怕薔薇罥。行憂寶瑟僵。美人依約在西廂。只恐暗中迷路。認餘香。是借用法。
○三間瓦屋非家居事
殷芸小說載蔡司徒說。在洛見陸機兄弟住參佐中。三間瓦屋。士龍住東頭。士衡住西頭。陳簡齋詩云。士衡去國三間屋。用事不誤。今人用之家居。非是。查初白別弟德尹詩云。瓦屋三間門兩板。頻煩為我掃東偏。既誤作家居用。又誤用東偏。初疑先生或適居東偏。然考先生得樹樓集序中語。先生居於西北。
○彈棋非弈棋
《居易錄》云。彈之戲。西京雜記云。成帝好蹴踘。群臣以為勞體。帝曰。可擇似而不勞者奏之。家君(歆謂向也。)作彈棋以獻。《博物志》云。文帝善彈棋。能用手巾角。時有書生。又能低頭以所冠將葛巾敝棋。故義山詩。玉作彈棋局。中心自不平。此與弈棋有何干涉。而今人率以弈為彈棋。此類葚多。又云。王文恪鏊姑蘇誌方技。載席謙善棋。下引杜詩云。席謙不見近彈棋。是亦譌彈為弈也。何怪今人沿襲之謬。愚案。彈棋之法不傳。散見於雜著者亦不甚明了。總與弈無涉可知也。義山詩本是莫近彈棋局。王引作玉作。局有石有玉也。
○牛耳是卑者所執
《池北偶談》云。盟用牛耳。卑者執之。尊者蒞之。鄟澤之盟。衛侯請執牛耳。發陽之役。衛石魋。蒙之盟。魯孟武伯。皆小國執牛耳。惟甑衍之役。吳以大國執之。不合盟禮。故孟彘不從。愚案。衛人請孰牛耳。蓋衛侯與晉大夫涉佗、成何盟。自以當尊不可執。故請晉大夫執之。令人以執牛耳為尊者。誤解傳語故也。
○白打非蹴踘戲
《閩小記》云。(周亮工著。)王建詩。寒食內人常白打。韋莊詩。上相閑分白打錢。楊用修日。白打。戲名。未明指為何事。焦弱侯云。蹴踘戲也。兩人對踢為白打。三人角踢為官場。予謂白打即今之手搏名短打者是也。昔人目手不持寸鐵為白戰。似即其意。武藝十八。終以白打。以白打為終。明乎其不持寸鐵也。以為蹴踘者非。
○驪駒非送行者所歌
前漢儒林傳。王式字思翁。博上江公心嫉式。謂歌吹諸生曰。歌驪駒。式曰。聞之於師。客歌驪駒。主人歌客無庸歸。服虔日。驪駒。逸詩篇名也。見大戴禮。客欲去歌之。文穎曰。其詞云。驪駒在門。僕夫具存。驪駒在路。僕夫整駕。據漢書。則驪駒為行者所歌。明甚。近人作送行之歌用。非也。王阮亭送陶季之潞州云。驪駒忽告將西馳。朱竹坨酬彭某詩云。我唱驪駒子送行。皆不失漢書本旨。查初白送錢幼鯤遊江右云。江西吾舊到。為爾唱驪駒。亦沿其誤也。
○錢載年號
《天祿識餘》云。杜佑通典歷敘古今錢幣之制。載宋武帝孝建初鑄四銖錢。文曰孝建。一邊文曰四銖。則錢載年號實始於宋武帝孝建也。馮鑒始謂始於魏孝莊。非也。
○何遜無為揚州法曹事
東坡次韻王定國悴揚州詩云。空教何遜在揚州。注引杜詩注云。何遜作揚州法曹。廨舍有梅花盛開。遜吟詠其下。後居洛。思梅花。再請其任。從之。抵揚州。花方盛。遜對花旁徨終日。查初白蘇詩補注云。葛常之韻語陽秋云。杜詩。東閣觀梅動詩興。還如何遜在揚州。按。何遜傳無揚州事。亦無揚州梅花持。有早梅五言古一首。杜公前詩。乃逢早梅而作。故用何遜事。近有妄人托東坡名作老杜事實一編。至謂遜作揚州法曹云云。豈不誤學者。慎(初白名慎行。)考何遜傳。天監中。起家奉朝講。遷建安王水曹行參軍兼記室。所云建安王者。南平元襄王偉初封也。偉於天監二年使持節、都督、右軍將軍、揚州刺史。遜為建安王記室。正在揚州。葛常之似未深考。至王氏、施氏補注引杜注。以水曹為法曹。又杜撰廨舍梅花事。則固不可不削去也。今為辨正。
○嚴子陵無先隱桐廬事
《居易錄》云。桐江百詠載白水湖在桐廬縣北二十里。上下有四湖。云相傳光武帝微時。避莽亂。訪嚴光高獲於此。故因白水真人得名。閱之不禁噴飯。無論光武家南陽。即令避亂。不應至此。初。齊國上言。有一男子。被羊裘釣澤中。帝疑其光。三聘始至。不屈。乃遁之富春。安得先隱桐廬。而帝反遠就子陵耶。
○禹無墮簪遺履之事
淮南子。禹之趨時。掛冠而不顧。履遺而不取。鹽鐵論云。簪墮不掇。冠掛不顧。宋魏鄭公砥柱銘。桂冠莫顧。過門不息。用此。然孟子只云三過其門而不入。掛冠、遣履、墮簪。不以急乎。殊未可信。
○臨江驛詩指東坡事
《居易錄》云。侯鯖錄載。紹聖中。貶東坡。毀上清宮碑。令蔡京別撰。有人(或云江鄰幾。或去張文潛。)過臨江驛。題持云。晉公功業冠吾唐。吏部文章日月光。千載斷碑人膾炙。不知世有文昌。此詩因坡公而發。持以退之淮西事為譬。非元和問人作也。是時黨禁方嚴。故托之前代云爾。以為直言淮西事者誤。婁東以為東坡作。尤誤矣。
○高適駱賓王不同時無改詩事
《漁洋詩話》云。詩話類編一條最可笑者。高適為兩淛觀察使。過杭之清風嶺僧院。題詩云。前峰月落一江水。僧在翠微開竹房。及台州事竣。復過此。欲改一江為半江。僧言。前有一官人過此。言詩佳矣。但一字不如半字。高驚問為誰。僧曰。駱賓王也。余案。駱與高二人險代遠不相及。達夫亦未嘗為兩淛觀察使。乃賓王既代宋之問吟樓觀滄海日矣。爾時已稱老僧。何時又煉形住世。復還俗作官人。而為達夫改此詩耶。真可令人噴飯。又案。此詩乃晚唐任翻之作。
○奚斯作宮之廟無作頌事
《野客叢書》曰。顏師古作正俗。引魯頌云。新廟奕奕。奚斯所作。言奚斯造此廟。而王延壽靈光殿賦不當云奚斯頌僖。此說是矣。不知其失自班固始。觀兩都賦序曰。皋陶歌虞。奚斯頌魯。知此語舊矣。案。魯頌子夏序曰。僖公能遵伯禽之法。季孫行父請命於周。而史克作頌。宮卒章曰。新廟奕奕。奚斯所作。毛萇注云。大夫公子奚斯者。作是廟也。鄭箋曰。奚斯者。教護屬功課章程也。知史克作頌。奚斯作廟矣。班固豈非誤耶。賈氏群經音辨謂。班氏將見前世傳詩學者。或有異說歟。僕觀李善文選注曰。韓詩魯頌。新廟奕奕。奚斯所作。薛君曰。奚斯。魯公子也。言其新廟奕奕然盛。是詩公子奚斯所作。乃知此語有自。宋鮑照《河清頌》亦曰,藻被歌頌,則奚斯之徒。
○蔡琰入胡在邕未誅前
《蔡寬夫詩話》云:後漢蔡琰傳載其二詩。或疑董卓死。邕被誅。而詩敘以卓亂流入胡。為非琰詞。(案。東坡有是說。)蓋未嘗詳考於史也。且卓既擅廢立。袁紹輩起兵山東。以誅卓為名。中原大亂。卓挾獻帝遷長安。是時士大夫豈能皆以家自隨乎。則琰之入胡。不必在邕誅之後。其詩首言逼迫遷舊邦。擁主以自強。海內興義師。共欲誅不祥。則指紹輩固可見。繼言中土人脆弱。來兵皆胡羌。縱獵圍城邑。所向悉破亡。馬連懸男頭。馬後載婦女。長驅西入關。迥路險且阻。則是為山東兵所掠也。其末乃云感時念父母。哀歎無窮已。則邕尚無恙。尤無疑也。
○鸞棲枳棘是主簿事
《野客叢書》曰。今人作縣尉啟。誤用鸞棲枳棘事。或者笑之。其人無以自解。曰。簿、尉一事耳。僕謂古亦有如是用者。然苟如是。何取乎用事。劉長卿送任少府任淮南詩日。惜君滯南楚。枳棘徒棲鳳。是以簿事為尉用也。張說送廣武令岑羲序曰。河洛東門。俯棲鸞於制邑。又以為縣令事用也。出於一時之率然未可知。豈可以為證耶。愚案。漢仇香即仇覽為主簿。以德化民。王渙曰。得無少鷹鸇之志耶。覽日。以為鷹鸇。不若鸞鳳。渙謝曰。枳棘非鸞鳳所棲。百里非大賢所托。他時論道岩廊。非主簿而誰。見後漢。上詩借用其語。似尚無害。張序有制邑字。則誤矣。
○漢武帝無殺鉤弋夫人事
古夫於亭雜錄云。(王阮亭著。)常疑漢武殺鉤弋事不可解。以為雄猜之主。不近人情事亦有之耳。考之西京雜記。鉤弋夫人從事甘泉。告上曰。妾相運為陛下生一男。年十七。妾當死。今必死於此。不得歸矣。願自愛。言終而卒。香聞十餘里。因葬雲陵。上哀悼之。發塚開視。惟衣履存。乃為起通靈台於甘泉。據此。則鉤弋去來皆非常人常理。安得如《史記》外戚世家云云不得活之語耶。
○城崩
劉向說苑。齊莊公攻莒。杞梁與莒戰。梁遂鬥殺七十二人而死。妻聞而哭。嚨為之陁。而隅為之崩。《日知錄》云。杞梁妻無城崩事。城崩乃是范郎之妻。兩事合而為一也。
○絳帳
《堅瓠集》。漢馬融講授。前列生徒。後蓄女妓。因施絳紗帳。又苻秦韋逞之母文宣君。年八十。奉命傳周官。學施絳紗帳。皆所以限隔男女也。今詞家例以絳帳歸師道。何其謬也。
○羿落九烏
異識資諧云。烏最難射。羿一日射落九烏。言射之捷也。後世不得其說。乃言羿射日落九烏。遂以為十日並出。羿射落其九。流俗好奇而傳怪。文士循名而襲謬。自昔已然。
○蔡邕有子
《堅瓠集》云。晉書羊祜傳。祜。蔡邕外孫。討吳有功。將進爵土。乞以賜舅子蔡襲。詔封襲為關內侯。則中郎未嘗無嗣。而蔡克別傳亦云。克祖睦。蔡邕孫也。克再傳為司徒謨。則小郎後裔且蕃盛於典午之代。何得云無嗣哉。
○居東
仇滄柱云。從來看鴟鴞一詩。屬周公東征時事。不知鴟鴞乃居東所作。此時尚未東征也。自紥氏書傳於金縢篇文所謂周公居東二年。罪人斯得者。誤解作東征以殺管叔。而詩傳亦仍其訛。自蔡傳以居東為避居東都。以罪人斯得為知流言之為管、蔡。而周公心跡始白。據此。則知詩傳謂既誅管、蔡。始作鴟鴞者。其誤無疑矣。所云既取我子者。蓋言三監為武庚煽惑。而入其械中耳。及成王感風雷之變。悔悟迎公。然後命之東征。以討三叔、武庚。則是後來奉命而征。非流言初起時急誅管、蔡。以滅口止謗也。
○禹鑿龍門
尚書禹貢蔡傳云。李復云。同州韓城北有安國嶺。東西四十餘里。東臨大河。瀕河有禹廟。在山斷河出處。禹鑿龍門。起於唐張仁願所築東受降城之東。自北而南。至此山盡。兩岸石壁峭立。大河盤束於山峽間。千數百里。至此山開岸闊。豁然奔放。怒氣噴風。聲如萬雷。今按。舊說禹鑿龍門。而不詳其所以鑿。誦說相傳。但謂因舊修辟。去其齟齬。以決水勢而已。今詳此說。(謂李復之說。)則謂受降城以東至於龍門皆是禹新開鑿。若果如此。則禹未鑿時。河之故道不知卻在何處。李氏之學極博。不知此說何所考也。
○宋司馬光迂書曰。或問禹鑿龍門。辟伊閥。有諸。迂叟曰。龍門、伊闕。天所為也。禹治之耳。非山橫其前。水壅其流。禹始鑿而辟之。然後通也。或曰。何以知之。日。孟子云。禹之行水。行其所無事。若鑿山以通水。不可謂之無事矣。
○滅二周非秦始皇
宋吳枋《宜齋野乘》云。賈誼過秦論言。始皇吞二周而亡諸侯。按。秦昭王五十一年滅西周。其後七年。莊襄王滅東周。四年。莊襄卒。始皇方即位。則吞二周乃始皇之曾祖與父。非始皇也。
○月明度柳翠
湖壖雜記云。(本朝陸次雲著。)紹興間。有清了、玉通者。皆高僧也。太守柳宣教履任。玉通不赴庭參。柳惡之。使紅蓮計破其戒。玉通羞見清了。即留偈回首托生於柳。誓必敗其門風。宣教歿。翠流落為妓二十餘年。與清了遇大佛寺內。清了又號月明。為之戴面具。為宰官身。為比丘身。為婦人身。現身說法。示彼前因。翠即時大悟。所謂月明和尚度柳翠也。今俗傳月明和尚馱柳歌。鐙月之下跳舞宣淫。大為不雅。
○曾點無倚門而歌事
四書釋地又續曰。或問季武子(名宿。)之喪。曾點倚其門而歌。(見檀弓。)可信否。余曰。春秋昭公七年季孫宿卒。曾點少孔子若干歲未可知。然論語序其坐次於子路。則必少孔子九歲以上也可知。孔子年十七時。子路方八歲。點實不過六七歲。烏得有倚國相之門臨喪而歌之事。檀弓多誣。莫此為甚。石氏陳普極其辨駁。猶未及此。
○太白無捉月遭溺之事
寄園寄所寄云。(本朝趙吉士著。)陳焯與同人書云。世俗言太白在采石。因醉泛舟。見川影。俯而取之。遂致溺死。其說甚誕。不足信也。按。李陽冰作太白草堂序云。陽冰試弦歌於當塗。公疾亟。草稿若干卷。手集未修。枕上授簡。俾為序。又李華作公墓誌亦云。賦臨終歌而卒。然則捉月之說正與杜子美食白酒牛炙而死者同矣。
○子美無食白酒牛炙而死事
新舊唐書皆載子美客耒陽。以啖牛炙白酒。一夕卒。考之杜氏年譜。並無其事。按。元微之撰子美墓誌云。扁舟下荊楚。竟以寓卒。旅殯岳陽。而呂汲公亦云。夏還襄漢。卒於岳陽。足為確證。劉斧摭遺小說謂子美來耒陽。醉宿酒家。江漲漂沒。玄宗詔求之。聶令積土江上。奏子美牛酒飫死葬此。以應詔。史氏不察。沿其謬。載入本傳。誤矣。至太白卒於當塗李陽冰家。壟於謝家青山。史冊昭然。捉月騎鯨之說。不知何據。子美懷李白詩。有應共魂語。投書贈汨羅。及夢李白詩。水深波浪闊。無使蛟龍得句。疑當時必有妄傳太白墜水死者。故子美云云。後世或因公詩附會耳。夫李、杜齊名。為千古詞壇之冠。其沒也。訛傳亦復同。誠足異已。
○五大夫
秦封太山松為五大夫。此秦時第九爵也。今以一松封一大夫。殊謬。
○五馬
學林新編云。古陌上桑羅敷行曰。使君從南來。五馬立踟躕。子美詩用五馬甚多。注詩者引陌上桑五馬以釋之。非也。陌上桑亦用五馬為使君事者也。說者謂。漢官儀。朝臣出使以駟馬。太守加一馬為五馬。又謂。詩。孑孑幹。在浚之都。素絲組之。良馬五之。注云。周禮。州里建旗。諸州長之屬。因呼太守為五馬。然詩云。良馬四之。良馬五之。良馬六之。蓋言素絲紕組祝所見之數。非太守之五馬也。案。《遯齋閒覽》述龐幾先說云。古乘駟馬車。至漢時。太守出則增一馬。事見漢官儀也。又案。漢制。太守本駟馬。其有功德者加一馬。故以五馬為太守美稱。
卷三
编辑字訛
编辑○入鈞金
周禮大司寇。入束矢。入鈞金。鈞。三十筋也。金。銅也。言訟者使之俱入銅三十斤。以自明其實。不實則沒入之。實則還之。訟者必有一曲。理曲必心怯而不敢輸金。息訟之善術也。今改鈞為鉤。而聯用曰鉤矢。入金者豈一鉤之謂哉。
○勱相國家 至誠感神
書立政。用勱相我國家。勱音邁。義與勵同。禹謨。至諴感神。諴音咸。義與誠同。今以義同而作勵相、至誠。非是。
○惇大成裕
書洛誥。惇大成裕。裕。寬裕之意。言惇厚博大以存治體。則足以培元氣、厚民風。自然綽有餘裕。改裕為俗者非。
○絜爾牛羊
詩。濟濟蹌蹌。絜爾牛羊。絜本絜矩之絜。謂選擇也。改絜為潔。音義俱非矣。
○鄅子無歸
《左傳》昭十八年。邾人襲鄅。盡俘之。故鄅子有無歸之歎。時文每以紀侯大去作對。或作邾子無歸者誤。
○侯彊侯以
詩。侯彊侯以。注。彊。民之有餘力而來助者。遂人所謂以彊予任者也。今或訛作疆。音亦訛讀。義不可通矣。
○弦高犒晉師
沈歸愚《說詩晬語》云。弦高本犒秦師。謝康樂云弦高犒晉師。誤用事實。愚案。古詩源作弦高犒晉師。注云。弦高犒秦師。在晉之道。晉音晉。見《呂氏春秋》。諸本為晉字之誤也。因改正。古詩源刻在前。晬語刻在後。不知何以又有此論。
○弋人何篡
又云。後漢逸民傳序引楊雄言。鴻飛冥冥。弋人何篡焉。注。篡。取也。陳子昂射洪碑云。弋人何篡。鴻飛高云。用揚語也。惟張曲江詩。今我遊冥冥。弋者何所慕。改篡為慕矣。然呂黎在曲江後贈人詩仍云。肯效屠門嚼。久嫌弋者篡。前賢讀書不肯一誤再誤如此。《野客叢書》曰。本作慕。法言作篡。張曲江詩用元字。粱蕭四皓讚又轉為思字。曰弋者何思。鴻飛冥冥。愚案。慕與篡義俱可通。漢書注云。諸本或作慕。法言作篡。叢書謂本作慕。張曲江係用元字。非也。以後漢作篡為正。至昌黎久嫌弋者篡。或作纂。則謬矣。又篡俗作篡。非。
○女慕貞潔
周興嗣千字文女慕貞絜句。人以其與紈扇圓潔潔字重復。改為烈字。不知本是絜字也。李太僕君實雄綴云。絜乃推誠之謂。即大學絜矩之絜。秦會稽立石文云。男女絜誠。興嗣蓋取諸此。愚案。千字文本無重字。多士實寧之實。本音殖。與策功茂實之實義同而音異也。
○盤餐宜作盤飧
舉林新編云。餐。千安切。飧音孫。伐檀詩曰。不素餐兮。又曰。不素飧兮。毛詩傳云。熟食曰飧。孟子。饔飧而治。趙氏注云。夕食日飧。蓋盤飧者。左氏傳所謂盤飧置璧者也。故凡言盤飧。皆當用飧字。不當用餐字。又云。凡上有盤字。則下當用飧字。而子美詩集中亦或用盤餐宇。當是傳寫刊字之誤。子美不應誤用字也。
○臥龍寤主
溫飛卿經五丈原云。下國臥龍空寤主。中原得鹿不由人。俗本作誤主。大謬。臥龍豈誤主者。蓋指出師表而言。言後主不肯聽從。空此覺悟苦心也。
○空閱來風
香山詩。空閱易來風。用莊逸篇空閱來風、桐乳致巢語。閱與穴古通。此香山因風疾而作。不知者改為空閣。作何解耶。
○卵色
放翁詩。微風蹙水魚鱗浪。薄門烘雲卵色天。卵色用坡公詩。笑把鴟夷一尊酒。相逢卵色五湖天。淡白微青如鳥卵之色。俗語所云鴨蛋青。即卵色也。或改卵為柳。可笑。
○偃曝
楊升菴云。孟浩然詩。草堂時偃曝。蘭枻日周旋。偃曝。偃臥曝背也。用文選王僧達寒榮共偃曝句。今本改作掩曝。可笑。而謬者猶曰。詩刻必去注釋。從容咀嚼。真味自長。此近日強作解事。小兒之通弊也。蓋頤中有物。乃可以言咀嚼而出真味。若空腸作雷鳴。而強為戛齒之狀。但垂饑涎耳。真味何由出哉。
○勿勿
顏之推家訓云。世中書翰。多稱勿勿。相承如此。莫知其由。或言比匆匆之殘缺耳。
○查初白蘇詩補注云。說文。勿者。州里所建之旗。象其三斿之形。所以促民事。故匆遽者稱勿勿。據此。匆匆當作勿勿。又案。書苑菁華。弘農張芝善草書。每書云。匆匆不暇草書。則匆匆字相承久矣。(又一條見義訛門。)
○杜牧詩少陵詩訛字
楊升庵云。杜牧詩。長空澹澹沒孤鴻。今妄改作孤鳥沒。乎仄亦拗矣。十里鶯啼綠映紅。今誤作千里。若千里。鶯啼誰人聽得。綠映紅誰人見得。惟十里。則鶯啼、綠紅之景。村郭、樓台、僧寺、酒旗皆在其中矣。秋盡江南草未凋。俗木作草木凋。秋盡木凋。自是尋常。不必說也。況江南地暖。草木不凋乎。此詩牧之在淮南而寄揚州人者。蓋厭淮南之搖落。而羨江南之繁華。若作草木凋。則與青山明月、玉人吹簫不是一套事矣。
○杜少陵詩。七月六日苦炎蒸。蒸俗本作熱。紛紛戲蝶過開幔。(張文潛本。)開俗本作閑。不知子美父名閑。詩中無閑字。邀歡上夜開。今本作卜夜閑。曾閃朱旗北斗殷。妄改殷作閑。成何文理。前人已辨之矣。穿花帖水益沾巾。(范德機本。)今本作落水。薰風啜茗時。今本作春風。此詩十首。皆一時作。其日。千章夏木清。又曰。紅綻雨肥梅。皆是夏景可證也。
○草著愁煙
又云。陸龜蒙宮人斜云。草著愁煙似不春。只一句便見墳墓淒惻之意。今本作草樹如煙。正是春景。如何下得不春字。讀者往往忽之。亦食不知味者也。
○湘煙
又云。劉巨濟(涇)曾得許渾手書詩。湘潭雲盡暮煙出。煙字極妙。兼是許之手筆無疑也。淺人妄改煙作山。無味。大抵湘中多煙。色與他方異。張泌詩。中流欲暮見湘煙。沈翠微湘中詩。魚躍浪花翻水面。雁拖煙練束林腰。頗盡湘中晚景。朱慶餘詩亦云。浦迥湘煙暮。林香嶽氣春。始知改者之謬。
○逋發酉殳酒
又云。近刻左克明樂府。誤字尤多。讀曲歌云。逋發不可料。憔悴為誰睹。欲知相憶時。但看裙帶緩幾許。逋發謂發之散亂未料理也。逋字下得妙。今改作通發。何解也。烏棲曲云。宜城酉殳酒今行熟。酉殳酒。重釀酒也。妄改作投泊。酉殳酒熟則有理。投泊豈能熟也。(郭茂倩本亦誤。)按。北堂書鈔云。宜城九醞酒。並引此句。
○羅袿
又云。晉白紵舞詞。羅袿徐轉紅袖揚。何承天芳樹曲。微飆揚羅袿。皆作羅鞋。誤。
○康浪
又云。甯戚飯牛歌。康浪之水白石爛。浪水在今山東。今誤作滄浪。滄浪在楚。與齊何涉。駱賓王文云。觀梁父之曲。識臥龍於孔明。聽康浪之歌。得飯牛於甯戚。此可以證。近刻駱集又妄改康浪作康衢。自是堯事。與南戚何干涉也。
○寒鱉
又云。曹子建名都篇。膾鯉臇胎蝦。寒鱉炙熊蹯。五臣妄改炰鱉。炰鱉膾鯉。毛詩舊句。淺識者孰不以為寒字誤而從炰字。不知寒與炰。字形相遠。音呼又別。何誤至此。文選李善注云。今之時餉謂之寒。蓋韓國饌用此法。古字寒、韓通也。鹽鐵論。羊淹雞寒。崔駰傳亦有雞寒。曹植文。寒鴿蒸麑。
○屏風疊疊
又云。梁蕭子雲上飛白書屏風十二牒。李白詩。屏風九疊雲錦張。唐詩。山屏六疊郎歸夜。宋詞。屏風疊疊開紅牙。牒即疊也。今改疊作曲。非。
○軍門曰和
又云。唐鄭培詩。戎疊三和夕。和。軍門也。文苑英華作秋。非是。楚策。開西和門。注曰。軍門曰和。又。章子為齊將。與秦軍交和而舍。孫子兵法。兩軍相對曰和。
○小詞中訛字
又云。小詞如周美成詞。愔情坊曲人家。坊曲。妓女所居。俗改曲作陌。張仲宗詞。東風如許惡。浴改如許作妒花。乎仄亦失粘。孫夫人詞。日邊消息空沈沈。俗改日作耳。東坡詞。玉如纖手嗅梅花。俗改玉如作玉奴。其餘不可勝數。
○蓋篋忍草
《居易錄》云。元微之詩。顧我無衣搜蓋篋。本集注。蓋。草名。今刻作畫篋。字形之訛也。段柯古連句詩。蝶閑移忍草。忍草作蘭孫。忍皆作綛。誤。
○評泊
《池北偶談》云。韓致堯詩。白玉堂前遙見後。令人評泊畫楊妃。李子田云。(案。見所著丹浦款言。)評泊者。論貶人是人非也。今作評駁者非。近諸本或作鬥薄。或轉訛陡薄。殊無意義。萬首絕句本作評泊。當猶近古。
○干人何事
又云。丹浦款言云。杜詩。千人何事網羅求。當作干人。杜牧之詩。自滴階前大梧葉。干君何事動哀吟。按此說。則南唐元宗戲馮延己云。吹皺一池春水。干卿何事。語固有本。錢本注云。晉作千。或作於。於字恐無義。千字對上句在字。亦未切。子田之說是也。
○《香祖筆記》云。舊唐書。明皇為楚王。叱金吾將軍武懿宗曰。吾家朝堂。干汝何事。敢迫吾騎從。見本紀。此語又在前矣。
○漫與
又云。竹坨云。杜詩。老去詩篇渾漫與。考舊刻皆作與字。趙云。眈佳句而語驚人。言其平昔如此。今老矣。所為詩則漫與而已。無復著意於驚人也。劉後村集跋陳教授杜詩補注亦云。或信筆漫與。云云。虞山錢本仍作興字。略無辨證。愚案。鶴本、趙本作與。宋元本皆然。不犯三去疊用之病。(案。第一句句字。第五句釣字。若此句作與字。則用三去聲矣。)韻府收入語韻中。竹稱其識字。又日。渾漫與者。言即景口占。率意而作也。愚案。漫與作漫興。自楊廉夫始。今人詩集中每多春日漫興、秋口漫與等題。皆非也。
○紇字不識
《夢溪筆談》云。(宋沈括著。)臧武仲名紇。紇。恨發反。字書云。下沒切。痕入聲。嫩真子云。唐蕭穎士性輕薄。有同人誤讀臧武仲名。譏之曰。汝紇字也不識。今俗語云。瞎字也不識。蓋紇字之誤。
○疆場
唐耿湋塞上曲云。嫩說疆場曾大獲。盧綸詩云。結髮事疆場。全生俱列卿。誤用疆場字。場音易。從易。與從易。音腸異。疆場。邊境也。疆場。場圃也。查初白詩。疆場溝壑兩窮塵。亦沿誤也。
○持國秉政
史、漢周亞夫傳並曰。持國秉。並作彼命切。呼為柄字。三劉無注。《野客叢書》謂。本於管子。治國不失秉。又謂。《史記》蔡澤傳有持國秉政句。疑脫一政字。秉只合作上聲呼。前漢諸秉字。未嘗更有作柄字用者。
○一抔土
駱賓王檄武后文。一抔之土未乾。正用前漢書張釋之所謂盜長陵一抔土事。抔字步侯切。音裒。謂以手掬之也。非杯盞之杯也。王勉夫因歐陽行周集有或掬一杯土焉。劉禹錫詩有血汙城西一杯土。歐陽詢藝文類聚於杯門編入長陵一抔土事。謂古人杯、抔二字通用。然畢竟非是。唐彥謙過長陵詩。與頭字同押。可證也。唐韻、集韻上聲亦收抔字。鋪仿切。手掬也。
○西子姓施非姓西
《野客叢書》曰。東坡詩曰。他年一舸鴟夷去。應記儂家舊姓西。趙次公注。按寰宇記。東施家、西施家。施者其姓。所居在西。故曰西施。今云舊姓西。坡不契勘耳。僕謂坡公不應如是之疏鹵。恐言舊住西。傳寫之誤。遂以住字為姓字耳。既是姓西。何問新舊。此說甚不通。應記儂家舊住西。正。
○紅紗中單
又曰。陳簡齋蠟梅詩。黃羅為廣袂。絳帳作中單。既言帳又言中單。覺意重。東坡詩曰。海山仙人絳羅襦。紅紗中單白玉膚。恐簡齋用柬坡意。絳紗作中單。而傳寫誤以為絳帳耳。
○檣櫓灰飛煙滅
又曰。淮東將領王智夫言。嘗見東坡親染所製水調詞。其間謂。羽扇綸巾。談笑處。檣櫓灰飛煙滅。知後人訛為強虜。僕考《周瑜傳》。黃蓋燒曹公船。時風猛。悉延燒岸上營落。煙焰漲天。知檣櫓為信然。
○食租衣稅
《史記》平準書。卜式曰。縣官當食租衣稅而已。今詩文中有作衣租食稅者。誤。
○筍根雉子
桐江詩話云。杜詩。筍根稚子無人見。沙上鳧雛旁母眠。冷齋以稚子便作筍。引唐人食筍詩。稚子脫錦繃。駢頭玉香滑為證。何謬之甚也。此詩蓋謂筍之脫籜。如小兒之解繃。便以稚子為筍。則非也。少陵詩本筍根雉子無人見。今誤以雉為稚。蓋筍生乃雉哺子之時。言雉子之小。在竹間。人不能見故也。愚案。《漫叟詩話》亦謂當為野雉之雉。非童稚之稚。
○脂習西巴
藝苑雌黃云。古人詩押字。或有語顛倒而於理無害者。如韓退之以參差為差參。以玲瓏為瓏玲是也。(案。《池北偶談》云。瓏靈二字。本揚子法言。瓏靈其聲者。其質玉乎。又《居易錄》云。退之多倒用字。蓋本諸三百篇。孫季昭示兒編所拈。如中林。中谷、中河、中路。中田。家室、裳衣、衡從、稷黍、瑟琴。鼓鍾。斯螽。下上、羊牛、甥舅。孫子。女士、京周。家邦、鼐鼎。息偃之類。不一而足。
○漢皋詩話云。字顛倒可用者。如羅綺、圖畫、毛羽、白黑之類方可。惟韓愈、孟郊輩才豪。故有湖江、白紅、慨慷之語。後入難仿也。)比觀王逢原有孔融詩云。虛聞座上客常滿。許下惟聞哭習脂。黃魯直有和荊西太一宮六言詩云。啜羹不如放麑。樂羊終愧巴西。按後漢史。有脂習而無習脂。有秦西巴而無巴西。豈二公之誤耶。
○香積
《漁隱叢話》云。秦少遊和東坡金山詩云。雪峰一隔變炎涼。猶喜重來飯積香。維摩經云。維摩詰往上方。有國。號香磧。以眾香缽盛滿香飯。悉飽眾會。故今僧舍廚名香積。二字不可顛倒也。
○下泊宮
《茅山志》。下泊宮在中茅西。大司命君升舉來句曲。立茅舍以候二弟處也。李德裕遙傷茅山孫尊師詩云。想君遊下泊。方歎里閭非。集作不洎。誤也。
○壘壘
杜詩。鸂鶒雙雙舞。獮猴壘壘懸。或作壘。乃是壘字之訛。壘音雷。禮記。壘壘乎端如貫珠。上用者非。
○殺人無驗中不決
東坡送杭州杜戚陳三掾羅官歸鄉詩云。殺人無驗中不決。此恨終身恐難了。考公烏台詩話云。熙寧五年。杭州錄參杜子方、司戶陳圭、司理戚秉道。各為承勘本州姓裴人家女使夏沈香投井及姓裴人女身死不明事。本路提刑陳睦舉駁。差秀州通判張若濟重勘。決殺夏沈香。三官因此衝替。意陳睦、張若濟駁勘不當。致此三人無辜失官。云云。案此。則作中不決為是。今本皆作快。非是。
○一瓻
聞見錄云。俗語借書與人為一癡。還書為一癡。嘗疑借書、還書。理也。何癡之云。後見王樂道與錢穆四書云。出師頌最絕妙。古語借書一瓻。遺書一瓻。乃知今人訛以瓻為癡也。案。諸韻書並音鴟。韻會又云。通作鴟。說文云。酒器。韻會云。大者一石。小者五斗。《金壺字考》載雷思霈詩。
○羊溝
《金壺字考》云。羊溝。謂羊喜抵觸垣牆。為溝以隔之。故日羊溝。又名楊溝。古今注。長安御溝謂之楊溝。謂植高楊於其上也。俗謂陽溝與陰溝對。非也。
○取鋊
又云。前漢食貨志。奸民或盜摩錢質以取鋊。鋊音浴。銅屑也。俗或作鋊。非。
○葷辛
又云。葷辛俗作葷腥。非也。宋史。顧忻十歲喪父。以母病。葷辛不入口者十載。說文注。葷。臭菜也。通謂芸台、椿、韭、蔥、蒜、阿魏之屬。爾雅翼。西方以大蒜、小蒜、興渠、慈蒜、茖蔥為五葷。道家以韭、蒜、芸台、胡荽、薤為五葷。正韻。辛。葷菜也。
○明鴕
又云。木蘭詩。願馳千里明駝足。千里送兒還故鄉。或改明作鳴。非也。駝臥。腹不帖地。屈足漏明。則走千里。故曰明駝。
○一丁
又云。唐書。挽兩石弓。不如識一丁字。今人語祖此。績世說書作個字。丁字似訛。雖用之已久。然不可不知也。愚案。一丁之義。不知何取。竊意個即個字。個即丁字。一丁係一個。誤個為個。相沿作丁。自以續世說為是。
○牙門
又云。南部新書。近代通謂府廷為公衙。即古之公朝也。字本作牙。詩曰。祈父。予王之爪牙。祈父。司馬。掌武備。象猛獸以爪牙自衛。故軍前大旗謂之牙旗。出師則有建牙、祃牙之類。軍中聽號必至於牙旗之下。與府朝無異。近俗尚武。是以通呼公府為牙門。字稱訛變。轉而為衙。
○拓拔舞
又云。雜說。黃道累舉不第。作官數任。年將耳順。鎖廳應舉。或嘲之曰。老婦舞拓拔。剩員呈手藝。按。昔有拓拔氏。善舞。故云。後遂誤為拓枝。剩員。在腳色外者。言二者皆非所當為。愚案。今並作柘枝舞。一誤再誤矣。
○錢唐
《說略》云。錢唐二字。其來甚遠。按《史記》始皇本紀。至雲夢。浮江下丹陽。至錢唐。臨浙江。上會稽。立石刻。頌秦德。西漢地理志亦有錢唐縣。今唐字從土。則誤矣。蓋以錢易土及捐錢築塘等事。皆傅會之詞也。
○苜蓿烽
又云。岑參詩。苜蓿烽邊逢立春。葫蘆河上淚沾巾。皆紀塞上之地也。唐三藏《西域志》。塞上無驛亭。又無山嶺。止以烽火為識。玉門關外有五烽。苜蓿烽其一也。然則今作峰者非也。
○虯鬚
《柳南隨筆》云。張說有虯鬚客傳。鬚字今本誤刻為髯。按楊彥淵筆錄云。口上曰髭。頤下曰鬚。上連鬚曰鬢。在耳頰旁曰髯。髯之不得混鬚也明矣。三國志崔琰傳注云。琰為徒。虯鬚直視。心似不平。此虯鬚二字之始。又老杜八哀詩。虯鬚似太宗。《酉陽雜俎》。太宗虯鬚。帝戲張掛弓矢。南部新書。太宗文皇帝虯鬚。上可掛一弓。蓋虯鬚二字之有本如此。若虯髯。則吾於書史中未之見也。安得妄為改易乎。考其謬始於紅拂傳奇。流俗之承訛。蓋其來久矣。
○昔我先王世後稷
又云。讀書須讀古本。往往一字之誤。而文義遂至判然。如周語。昔我先王世後稷。注云。後。君也。稷。官也。父子相繼為世。蓋指棄與不窋而言。謂昔我先王世君此稷之官也。考之《史記》周本紀亦然。而今本直云。昔我先世後稷。似後稷專屬之一人。又幾訛為周家之後稷矣。若將我先二字讀斷。則又成何句法乎。
○瞽獻曲
又云。周語。瞽獻曲。注云。曲。樂曲也。典字與曲字筆畫相近。今本遂多誤刊。而不知瞽之與典。初不相蒙也。
○欣然規往
又云。桃花源記。欣然規往。規。畫也。規字與親字筆畫相近。今本遂多誤刊。而不知既云親往。下文不應又說未果矣。
○上巳
又云。元周公謹云。上巳當作口干之己。古人用日。如上辛、上戊之類。皆用日干。無用支者。若首午尾卯。首末尾辰。則上旬無巳矣。
○守歲阿戎家
藝苑雌黃云。少陵有杜位宅守歲詩云。守歲阿戎家。又有盍簪喧櫪馬。列炬散林鴉之句。潘惇詩話補闕云。舊本作守歲阿咸家。按。杜位。子美侄也。當以阿咸為是。故東坡有除夜詩。欲喚阿咸來守歲。林鴉櫪馬鬥喧嘩。正用杜詩。又子美有送蜀州柏二別駕將中丞命赴江陵起居衛尚書太夫人因示從弟司馬位云。與報惠連詩不惜。知吾斑鬢已如銀。則位恐所謂阿咸也。愚案。藝苑一書。舛錯紕繆。殊可嗢噱。阿咸事屬叔侄。杜既明云示從弟司馬位。詩又用惠連字。則杜位明是子美從弟。何云位恐所謂阿咸也。而於守歲詩反以位為子美侄。以舊本誤作阿咸為是。不知何以乖舛至是。東坡和子由除夜元日省宿致齋詩。有頭上銀幡笑阿咸之句。錢牧齋云。王思遠小字阿戎。王晏之從弟也。子美蓋出於此。東坡與子由偶誤用。查初白云。東坡用阿咸。指子由諸郎。觀末章結處。卻將新句調兒童之語。未必專指子由。蓋東坡兩處用阿咸。其和子由除夜詩用阿咸。指子由諸郎。其除夜詩欲喚阿咸二句。明有林鴉、櫪馬字。的屬用杜。而沿舊本之誤。宜作阿戎。但用從弟事施之親弟。亦不恰當耳。
○後赤壁賦一道土
《漁隱叢話》云。赤壁後賦初言適有孤鶴橫江東來。中言夢二道士。羽衣蹁躚。末言疇昔之夜。飛鳴而過我者。前後皆言孤鶴。則道士不應言二矣。余嘗見陸遠畫赤壁二賦。因以此詰之。渠為之閣筆。愚案。今古文選本皆作夢一道士。玩漁隱說。知當時誤作二字。係後人改正。
○東坡壽星院詩
東坡次韻周長官壽星院同餞魯少卿詩。留璃百頃水仙家。風靜湖平響釣車。寂歷疏松欹晚照。伶俜寒蝶抱秋花。因眠不覺依蒲褐。歸路相將蹋桂華。更著綸巾披鶴氅。他年應作畫圖誇。此題重餞魯少卿。而詩中竟不一及。第六句言由院散歸。非指魯作歸計。蘇公不應如是之疏。竊疑題中下五字衍文。俟考。
○曹志
東坡王文玉挽詞末云。猶喜諸郎有曹志。文章還復富波瀾。施注謂。曹志。陳思王之孽子。亦好學有才。竊謂少陵詩。文章曹植富波瀾。公蓋用此。別本遂作猶喜諸郎有曹植。一望似更較醒然。不知公以曹植喻文玉。以曹志喻諸郎。觀迢復二字。言文玉之文章固如曹植之富波瀾。而諸郎又如曹志之復富波瀾耳。此正古人用古入化。不似今人呆填。當以志字為是。
○魯公
東坡謝曹子方惠新茶詩云。陳植文華鬥石高。景公詩句復稱豪。未詳景公之義。無論詩中景行行止訓大道。不當作企慕用。(見義訛門。)即作企慕解。亦屬牽強生澀。竊意是魯公之誤。曹彬封魯國公。武臣而能持者。彬最有名。嘗有曾經國難披金甲。不為家貧賣寶刀之句。公取其切姓。觀下二句云。敷奇不得封龍額。祿仕何妨有馬曹。言曹植封王。曹彬封公。而子方數奇。並不得如韓說封龍額侯。不過如王子猷作馬曹耳。解本一貫。上所以用兩曹姓事。亦未可知。俟質之識者。
○不和
後漢方術傳。趙炳嘗臨水求度。船人不和之。炳乃張蓋坐其中。長嘯呼風。亂流而濟。王梅溪云。和猶許也。俗作知者誤。見東坡詩集注。
○往築
《左傳》僖公五年。晉侯使士蒍為二公子築蒲與屈。不慎。置薪焉。公讓之。士蒍萬稽首而對曰。臣聞之。無喪而戚。憂必仇焉。無戎而城。仇必保焉。寇仇之保。又何慎焉。守官廢命。不敬。固仇之保。不忠。夫忠與敬。何以事君。林注。言若不堅築。則守官而廢君之命。恐負不敬之罪。若固築。則是為寇仇而固其保守。恐負不忠之罪。若失忠敬二者。何以盡事君之道。此言士蒍所以築城而不敢堅固。竊謂林釋廢命之義云。若不堅築。則守官而廢君之命。與後此言士蒍所以築城而不敢堅固句不合。若不堅築之堅。疑是往字之誤。士蒍明知二公子亦為驪姬所譖。將來必有伐蒲、屈之事。則蒲、屈乃他日之君仇。二公子保而守之。是為寇仇之保。故言若廢君命而不往築。則不敬。往築而為仇堅築。則不忠。築而不慎。所以避不敬不忠之失而兩全之。
○毋燒炭
宋張淏《雲谷雜記》云。月令。仲夏。令民毋艾藍以染。毋燒灰。鄭注。為傷火氣也。火之氣於是為盛。火之滅者為灰。按。全無義理。季秋有草木黃落。乃伐薪為炭之語。意灰字必是炭字。但無他據。後讀呂不韋春秋十二月。記仲夏云。無刈藍以染。無燒炭。高誘注。草木未成。不欲夭物。季秋云。草木黃落。乃伐薪為炭。注。草木節解。斧入山林。伐木作炭。詳二注。其義甚曉。灰、炭二宇相類。一時書寫之誤。
○秦城
《天祿識餘》云。老杜秦中詩。春城依北斗。郢樹發南枝。春不可對郢。且於義無取。當是秦城。老杜又有秦城近斗杓。北斗故臨秦句。三輔黃圖。長安故城。城南為南斗形。城北為北斗形。故號斗城。
○繕宇葺牆
又云。《左傳》。繕完葺牆。以待賓客。一牆也。繕未足而又加完與葺焉。於義為復。完字乃宇字之誤。日繕宇葺牆。詞無復。義亦昭矣。
○何屺瞻讀書記謂。李浩刊誤中云。當作繕宇。
○歷朝避諱字宜改正(俱見《野客叢書》)
〖正〗 秦始皇諱政。以正月為征月。今呼正月作平聲。猶沿秦諱。宜作去聲。《史記》年表又曰端月。盧生曰不敢端言其過。秦頌曰端平法度。又曰端直忠厚。皆避諱故。今不必然。
〖邦〗 《漢》、《史》凡言邦皆曰園,避高祖諱邦也。〖雉〗 《史記•封禪書》:野雞夜雊,避呂後諱雉也。〖盈〗 《史記》:萬盈數作萬滿數,避惠帝諱盈也。
〖恒〗 恒山。漢曰常山。避文帝諱恒。唐曰平山。避穆宗諱恒也。
〖啟〗 《史記》。微子啟作微子開。漢書。啟母石作開母石。避景帝諱啟也。〖徹〗 敬侯為通侯。蒯徹為蒯通。避武帝諱也。〖詢〗 荀卿為孫卿。避宣帝諱詢也。
〖奭〗 奭氏為盛氏。避元帝諱也。
〖莊〗 老莊為老嚴。辦裝為辦嚴。莊子陵為嚴子陵。避明帝嘩莊也。或曰稱人當曰辦嚴。自稱當曰裝。不知辦嚴即是辦裝也。
○《容齋隨筆》曰:嚴州本名睦州,宣和中,以方寇改嚴州,蓋取嚴陵之意。子陵乃莊氏,避明帝諱,以莊為嚴,合為莊州。
○愚案:《漢書•爰盎傳》:上益莊。鄭當時傳鄭莊千里不齎糧,不知此二處何以不諱。
〖秀〗 漢書。秀才為茂才。避光武諱也。〖隆〗 隆慮侯為林慮侯。避殤帝諱也。〖慶〗 慶氏為賀氏。避安帝父諱也。〖操〗 杜操為杜度。避魏武帝諱也。
〖宗〗 孟宗為孟仁。避蜀後主諱也。〖師〗 師保為保傅。京師為京都。避晉景帝諱也。
〖昭〗 昭穆為韶穆,昭君為明君。《三國志》韋昭為韋曜,避文帝諱昭也。《容齋隨筆》曰:李祭酒涪謂。晉諱昭,改名佋。案:《說文》自有佋穆字。以昭為佋,蓋借音耳。
〖業〗 建業為建康。避湣帝諱也。
〖嶽〗 鄧嶽為鄧岱。山嶽為山岱。避康帝諱也。
〖春〗 春秋為陽秋。晉人謂皮裹陽秋。富春為富陽。蘄春為蘄陽。避簡文鄭後諱阿春也。
〖準〗 乎準令曰染署。避宋順帝諱也。
〖道〗 薛道淵但言薛淵。避齊太祖諱道成也。
〖練〗 呼練為絹。避梁武帝小名阿練也。
〖中〗 郎中只稱郎。侍中為侍內。中書為內史。殿中侍御為殿內侍御。置侍郎不置郎中。置御史大夫不置中丞。以治書御史代之。中廬為次廬。避隋祖諱忠也。至唐又避太子諱忠。亦以中書郎將為旅賁郎將。中舍人為內舍人。
〖廣〗 廣樂為長樂。廣陵但稱江都。避煬帝諱也。
〖虎〗 虎賁為武賁,虎丘為武丘,虎林為武林。令狐德棻《後周書》引韋法保語。古人稱:「不入獸穴,不得獸子。」後漢孔僖因讀夫差事,歎曰:譬如畫龍不成反類狗者也。蓋章懷太子避唐諱耳,唐祖諱虎也,然畫龍字可笑。
〖淵〗 趙淵為趙文深。又改淵為泉。陶淵明為陶泉明。楊淵為楊泉。避高祖諱淵也。海錄碎事謂。陶公一字泉明。李白詩用之。非是。
〖世民〗 唐史中凡言世。皆曰代。凡言民。皆曰人。民部曰戶部。避太宗諱世民也。又凡字從民者皆省為氏。如昬字作昏之類。詩。祗自底兮。本從民作痕。音民。與上塵葉。惟《野客叢書》謂。唐三藏聖教序。太宗所作。褚遂良書。其間重昬之夜從民。溫彥博墓誌。正觀間歐陽詢書。其後言民部尚書唐儉云云。正字且不諱。而況偏旁乎。昏之從民。蓋俗書則然。非避諱也。
〖治〗 唐史中凡言治皆曰理,如東漢注引王吉語,而曰至理之主,才不代出者。章懷太子避高宗諱也。
〖照〗 詔書為制書。鮑照為鮑昭。懿德太子重照改曰重潤。劉思照改曰思昭。避武后諱曌。即照字也。〖旦〗 張仁亶為仁願。避睿宗諱旦也。
〖隆基〗 惠文太子隆範。薛王隆業。並去隆字。君基太一。民基太一。並作其字。隆州為閬中。隆康為普康。隆龕為崇龕。隆山郡更名仁壽郡。避明皇諱隆基也。
〖豫〗 豫章為鍾陵。蘇預改名源明。薯蕷為薯藥。避代宗諱豫也。
〖適〗 括州為處州。避德宗諱也。聞見錄謂。德宗立。議改括州。適處士星應括州分野。遂改為處州。處字合呼上聲。〖弘〗 徐弘改名有功。避敬宗諱也。
〖淳〗 淳州為蠻州。韋純改名貫之。韋淳改名處厚。王純改名紹。陸淳改名質。柳淳改名灌。嚴純改名休復。李行純改名行諶。避憲宗諱淳也。
〖昆、涵〗 宋緄。會要作宋混。避文宗諱昆也。文宗舊諱涵。故鄭涵改名瀚。〖炎〗 賈灸改名嵩。避武宗諱也。〖忱〗 常諶改名損。穆諶改名仁裕。避宣帝諱忱也。
〖敬瑭〗 石晉高祖諱敬瑭。拆敬氏為苟氏、文氏。至漢而復姓。宋朝避翼祖諱敬。復改姓文。或姓苟。〖禁〗 元後父諱禁。以禁中為省中。〖華〗 武后父諱華。以華州為太州。
〖長〗 淮南王安避父諱長。故淮南子書凡言長。悉曰修。〖毗〗 晉以毗陵賜東海王世子毗。以毗陵為晉陵。〖賢〗 唐避章懷太子諱賢。以崇賢館為崇文館。
〖鏐〗 錢王諱鏐,以石榴為金櫻,改劉氏為金氏。嘉興有劉伶墓,改呼金伶墓。朱竹坨詩云:「都緣世上錢神貴,地下劉伶改姓金。」見《曝書亭集》。
〖戊〗 五代偽梁朱溫父名誠,戊字類成。司天監上言日辰內戊字請改為茂以諂之。〖勒〗 偽趙避石勒諱,以羅勒為蘭香。
〖城〗 宋高祖父諱城,以武成王為武明王,以武成縣為武義縣。〖曙〗 趙宋避英宗諱曙,薯蕷曰山藥,簽署曰簽書。
〖慎〗 宋孝宗諱音,《四書》朱子注中凡慎字皆用謹字。昚,古慎字也。
〖桓〗 蘇詢《管仲論》,管仲相威公。桓改為威,南渡後避欽宗諱也。
○廁牏
東坡追和戊寅上元詩。石建方欣洗牏廁。姜龐不解歎蠨蝛。誤以廁牏為牏廁。見石林詩話。愚案。《史記》萬石君傳。石建為郎中令。洗沐歸謁親。人子舍。取親中裙廁牏。身自浣滌。注。徐廣曰。牏音住。築垣短板也。一讀為竇。廁竇。瀉除穢惡之穴也。孟康曰。廁。行清。窬。行中受糞者也。晉灼曰。今世謂反閉小袖衫為侯窬。此最廁近身之衣也。漢書注。師古曰。廁牏。近身之小衫。若今汗衫也。蘇林曰。牏音投。蘇音、晉說是。
○張祜非祐
《太平廣記》。張祜字承吉。有子望虔為冬瓜堰官。祜自謔云。冬瓜合出瓠子。按。據此乃是祜字之證。今多作祐。非也。
○詩經訛字
案。詩經中訛字。如庤乃錢鎛訛為痔。竹竿。遠父母兄弟訛為遠兄弟父母。東山。不可畏也訛為亦可畏也。此皆俗本誤刻。以訛傳訛者也。至於誤認葉音為本音者。如母不讀牡而讀姆。婦不讀阜而讀附。指不勝屈。余悉較正幹四聲匡俗一書中。此因近代不講小學。識字未真。故至於此。非古書之貽誤後人也。世之為師者。惟虛懷好古。留心查考。即可使後生小子識幾個字。其加惠非淺鮮也。
○重字不可作=
篆書凡重疊字皆不復書。但作=。偏於字右。=乃古文上字。言同於上也。今作雨點者非是。又秦刻石鼓文旭日杲杲。日字但於旭之下作=。借旭之日為下日字也。又是=之變例。今刻圖章有用之者。書中無也。
○杜石壕吏詩老婦出門首
《蠖齋詩話》(本胡施愚山著。)云。杜石壕吏詩本古韻元、真通用。老翁逾牆走二語不相葉。(案。杜詩云。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老翁逾牆走。老婦出門看。)顧寧人謂。詩有不必韻者。此類是也。余細讀此詩。凡六轉。俱各用古韻。何獨走、看二字不葉。近閱舊刻本。作門首。則走、首同韻。既立門首。則張皇顧望。情勢躍然。不言看而意在其中矣。且六句連換三韻。與青青河畔草詩同體。詩通云。人字本列女頌葉法。作如延切。與看字亦古通。終覺牽強。愚案。或云一本作出看門。元、真通。然不如愚山之說為長。
○三商
周禮。漏下三商為昏。俗作商。讀三滴。非。正字通。商乃漏箭所刻之處。古以刻鐫為商。所云商金、商銀是也。刻漏者。刻其痕以驗水也。
○餪女
《邵氏聞見錄》云。嫁女後送食曰餪女。宋景文納子婦。其父饋食。移書云。以食物暖女。公曰。暖字錯用。從食、從而、從大。其子退檢字書。餪字注。女嫁三日餉食為餪女。
○千秋
《堅瓠集》云。罥索。秋千也。見涅槃經。儛絙。今之軟索。見三國志。秋千云自齊桓公伐山戎。傳其戲入中國。今燕齊之間。清明前後。此戲盛行。文苑英華載高無際秋千賦序云。漢武帝後庭戲。本云千秋。祝壽之詞也。語訛轉為秋千。字訛傳為秋千。楊升菴詞品有秋千兩繡旗句。明董遐周春情詩云。雜佩明璫競可憐。春風漸短畫樓前。千秋戲罷鶯同坐。百草贏來柳共眠。差堪正誤。
○士張空弮
宋楊伯嵒《臆乘》云。司馬遷言李陵。矢盡道窮。士張空弮。漢書文穎注曰。弮。弓弩[B14N]也。顏師古讀為拳。誤矣。拳則屈指。不當言張。陵時矢盡。故張弩之空弓。非手拳也。今流俗謂奮空拳。蓋以為拳手之拳。則失之矣。
○陶詩刑天舞干戚
陶淵明讀山海經詩云。形夭無千歲。猛志故常在。《困學紀聞》載此詩。作刑天舞干戚。曾紘注。山海經云。刑天。獸名。口中好街干戚而舞。乃知是刑天舞干戚。與下句方相應。五字皆訛。蓋字畫相近也。
○東西室曰箱
《天祿識餘》云。周昌傳。呂后側耳東箱聽。注。師古曰。正寢之東西室皆曰箱。言似箱篋之形。今世誤作東廂、西廂。非是。
○薈蕞
又云。鄭虔采集異聞著書四十餘卷。名曰薈蕞。薈。草多貌。蕞。小也。虔自謂著書雖多。皆碎小之事也。後人傳寫誤為會粹。謂會集其純粹。失之遠矣。唐史亦因之。獨杜工部八哀詩云。薈蕞何技癢。可以為據。
○斑姓
又云。山谷云。斑氏以斗穀於菟得姓。凡姓皆當從斑。史作班。誤也。
○大器無成
《言鯖》云。(本朝呂種玉著。)大器晚成。非也。道德原本乃大器無成。其義甚精。晚成之說。後人相沿襲耳。愚案。今本作晚成。須查宋板本。
○曲中有公赤
又云。簫管腔中有公赤。今訛為工尺。不知何義。考之宋朝詞話。有鐙花婆娑第一迥。本朝皇宋出三絕。是理會五凡公赤上。底後排出幾個詞客。蘇子瞻、周美臣等凡十六人。
○骨董
又云。今賣雜玩寶貨肆曰骨董鋪。《仇池筆記》陸道士詩。投醪骨董羹。羅浮穎老取飲食雜烹之。名曰骨董羹。俗訛為古董。
○今日不兩明日不兩
《天祿識餘》云。蘇秦鷸蚌相持之說。鷸曰。今日不兩。明日不兩。必有死蚌。蚌曰。今日不出。明日不出。必有死鷸。兩謂開口。今人改作雨。非也。
○草熏
《堅瓠集》云。奇草芳花能逆風聞熏。江淹別賦。閏中風暖。陌上草熏。正用佛經語。歐陽公詞。草熏風暖搖征輿。本此。草堂詞改熏作芳。蓋未見文選者也。
○失嚴
李於鱗曰。失嚴之句。摩詰、嘉州特多。謂不流暢也。嘉州。沈佺期也。今人誤寫為失粘。非也。
○唐詩中訛字
《堅瓠集》。王右丞詩。迸水定侵香案濕。魏禹卿辨云。定水迸侵。又。桃源面面絕風塵。陳可一辨云。桃源西面。正對柳市南頭。鄧泰素嘗云。曾見古本唐詩。滿樹枇杷冬著青。滿樹作滿寺。二水中分白鷺洲。二水作一水。雲想衣裳花想容。蔡端明書作葉想衣裳。劉後村以為筆誤。或云葉字正與牡丹穩貼。愚意雲字更趣。杜裳華清宮詩。行盡江南數十程。曉風殘月入華清。朝元閣上西風急。都入長楊作雨聲。連用二風字。瞿宗吉詩話云。向見善本。作曉乘殘月入華清。殊妙。
○丈人當作大人
《顏氏家訓》。古樂調詞。先述三子。次及三婦。婦是對舅姑之稱。末章云。丈人且安坐。調弦未遽央。古者。子婦供事舅姑。旦夕在側。與男女兒無異。故有此言。丈人疑當為大人。
○打揲
《言鯖》云。俗打疊二字當作打揲。趙槩見錄云。須當打揲。先往排辦。東坡與潘彥明書云。雪堂如要偃息。先與打揲相伴。俱用揲字。
○教太甲於桐
放太甲於桐。當作教太甲於桐。疑其篆文之誤耳。論本陳眉公。亦近是。
○萬言策
萬言策。俗云萬年策。非也。
○炊扊扅
《顏氏家訓》。古樂府歌百里奚詞曰。百里奚。五羊皮。憶別時。烹伏雌。吹扊扅。吹當作炊煮之炊。蔡邕月令章句曰。鍵。關牡也。所以止扉。或謂之剡移。當時貧困。並以門牡木作薪炊耳。
○夏至酉逢重陽戊遇
《天都載》載萬曆辛丑九日焦弱侯先生邀登謝公樓。一友曰。曾見欽天監杜聯云。夏至酉逢三伏熱。重陽戊遇一冬晴。今諺云。夏至有風。重陽無雨。訛傳耳。
○疑於神
《仇池筆記》。近世人輕以意改書。使古書日就訛舛。蜀本莊子云。用志不分。乃疑於神。此與易陰疑於陽。禮使人疑汝於夫子同。今四方本皆作凝。
○羅池碑與集本訛字
《集古錄》。羅池碑云。步有新船。集本以步為涉。荔子丹兮蕉子黃。碑蕉下無子字。當以碑為是。而碑云春與猿吟兮秋鶴與飛。則疑碑訛。
○星貨鋪
《資暇錄》。肆有以筐以筥。或倚或垂。鱗其物以鬻者。日星貨鋪。言其列貨叢雜。如星之繁。俗呼為星火鋪。誤也。
○格是
《容齋隨筆》。樂天詩云。如今格是頭成雪。彈到天明亦任君。微之詩。隔是身如夢。頻來不為名。格與隔二字義同。格是猶言已是也。今本以不解格字。遂改作況是頭成雪。不成語矣。古人文集多為妄人改。盡可歎。
卷四
编辑句訛
编辑○師武臣力
《柳南隨筆》云。左氏宣十二年傳。晉所以霸。師武、臣力也。蓋言師之武、臣之力。故下文分頂云。今失諸侯。不可謂力。有敵而不從。不可謂武。見近時名家有截去力字。用師武臣者。於義殊未安。
○有道曾孫
書武成。有道曾孫周王發。言有道者之曾孫也。有道指先祖。今倒用曰曾孫有道。則是自譽矣。非。
○德發揚詡萬物
禮禮器。德發揚。詡萬物。疏云。言王者撫有四海。宜發揚其德。普遍萬物也。廣韻。詡。普遍也。大也。按。詡音許。世有刪萬物二字。只用德發揚詡。復成何語。
○藏修息遊
禮學記。君子之於學也。藏焉修焉。息焉遊焉。藏、息以地言。修、遊以學言。君子藏身於大學之時。則修治其正業。春秋禮樂。冬夏詩書是也。退息於燕居之際。則遊玩其居學。操縵、博依、雜服是也。今皆用作藏修遊息。大約以調平仄之故。然非是。
○詩經訛句
生民首章。履帝武敏為句。歆字連下攸介攸止五字為句。故朱子葉音注在敏字下。且語類明云。敏宇絕。俗以歆字連上。非也。(愚案。俗因朱注云。見大人跡而履其拇。遂歆然如有人道之感。誤以敏字作遂字解。故如此讀。考鄭箋云。敏。拇也。玉篇云。足大指也。時文有履武敏歆。殊不成語。)七月篇。十月蟋蟀入我床下。八字為句。故朱子曰。章十一句。否則此章十二句矣。十月之交篇。我不敢效我友自逸八字為句。故朱子曰。章八句。否則此章九句矣。此皆人自誤讀。非俗本之有訛也。惟緇衣篇每章敝字、還字皆當為句。昔賢所謂一言詩之祖也。朱子曰。章四句。此四字恐是六字之訛。須考宋本。
○詩注刪節
詩傳凡引春秋傳處。今村學究刪注多不妥帖。既刪去春秋傳曰等字。而即指此詩等句又不節去。則文理不通矣。如碩人篇注。既欲刪讀。止可曰莊姜美而無子。衛人為之賦此詩。俗學皆曰。莊姜美而無子。衛人為之賦碩人。亦不妥矣。
○絳縣人或
《柳南隨筆》云。左氏襄三十年傳。絳縣人或年長矣。當以絳縣人或為句。猶云絳縣或人也。此係倒字法。今人或以絳縣人三字讀斷。或七字連讀。皆非也。
○教吾子與汝子幸其成
又云。昌黎祭十二郎文。教吾子與汝子。幸其成。長吾女與汝女。待其嫁。幸其成、待其嫁。二語本自相對。今人誤以幸其成長為句。則下句不成句法矣。
○不自貴重顧藉
又云。昌黎柳子厚墓誌。勇於為人。不自貴重顧藉。謂功名可立致。顧藉猶顧惜也。即昌黎上鄭相公啟無一分顧藉心之語可證。則顧藉二字。當連上不自貴重為句無疑。
○卑之無甚高論
《史記》張釋之傳。文帝曰。卑之。(句。)無甚高論。(句。)令今可施行也。索隱曰。卑。下也。欲令且卑下其志。無甚高談論語。但令依今時事。無說古遠也。《野客叢書》亦謂卑之、無甚高論是兩句。今作一句讀。解作所論之卑下而不高。上下文義如何聯貫。坡詩。論少卑之且借秦。為合本意。
○儒家者流
虞兆隆云。《漢書‧藝文志》。儒家者。流蓋出於司徒之官。本因上文敘次諸家。故復推原其流之所自出。當在者字讀斷。流字屬下蓋出云云為句。此流字乃源流之流。今人於流字為句。則誤認流字為流品之流。恐於者字、出字皆欠體會。其餘諸家皆仿此。愚案。孟子有為神農之言章。集注。為其言者。史遷所謂農家者流也。不獨誤記前漢為《史記》。句亦誤讀。誤解流字。
○宋狀元詞句誤
宋吳枋《宜齋野乘》云。令人唱五百名中第一仙鷓鴣天詞。第二句便云。花如羅綺柳如綿。最無意義。當是錯誤。以第二句與第七句對換過。義理方通。合云。五百人中第一仙。等閑平步上青天。綠袍乍著君恩重。黃榜初開御墨鮮。龍作馬。玉為鞭。花如羅綺柳如綿。時人莫訝登科早。自是嫦娥愛少年。
○約法三章
金聖歎讀下拜登受四字。一字為一句。皆妙得古人之旨。楊用修讀《史記》。高祖與父老約。(句。)法三章。薛千仞云。約法三章。約之為三節也。觀其言曰父老苦秦苛法。曰餘悉除去秦法。則秦法繁多。沛公特節之而為三章耳。非相約也。
書訛
编辑○尚書文侯之命
《史記‧晉世家》。敘城濮戰後。天子使王子虎命晉侯為伯。賜大輅、彤弓矢百、玈弓矢千、鬯一卣、圭瓚、虎賁三千人。又云。周作晉文侯命。王若曰。父義和。丕顯文、武。能慎明德。昭登於上。布聞於下。維時上帝集厥命於文、武。恤朕身。維予一人永其在位。於是晉文公稱伯。足誤以文侯為文公也。文公之受賜及受策命事。皆與文侯同。然文侯之命一篇。自是平王錫晉文侯仇。並非襄工錫重耳之詞。
○毛詩序
《柳南隨筆》云。漢書。河間獻王好學。博士毛公善說詩。王號之曰毛詩。文選於詩序一篇。既定為卜子夏作。而文目仍稱毛詩序。此與宋書生解大明律亦何以異也。
○易經成矩刻本
《愛宜堂宦遊筆記》云。(滿洲納蘭常安履坦著。)易有上下經。孔子十翼。共十二篇。古本原不相混。自費直、王弼以傳附經。而程子從之。呂大防、晁說之、呂祖謙等皆以為當仍其舊。而朱子本義則悉遵古本。今成矩將經傳並合。仍刻朱子原序於首。云復孔氏之舊。試問矩所刻者。果孔氏之舊乎。如本義云。彖即文王所係之詞。傳者孔子所以釋經之詞也。後凡言傳者仿此。此係彖上傳注義。因篇目有彖上傳三字。傳者云云所以釋之也。今削去彖上傳三字。而附於大哉乾元之下。則傳者云云何所指乎。又本義云。象者卦之上下兩象及兩象之六爻。周公所係之詞也。乃係象上傳注義。今削去象上傳三字。而附於天行健之下。世人讀之。往往誤指天行健之詞為周公作。皆成矩貽之謬也。文言割裂亦皆如此。雖取便讀者。然而古十二篇之易亡矣。
○子貢詩傳申中公詩說
《汪堯峰文鈔》云。王子底(諱士祿。自號西樵山人。)晚歲潛心六經。其論偽詩傳曰。近世所傳子貢詩傳、申公詩說皆偽也。明有鄞人豐道生好撰偽書。自言其家有魯詩世學一書。傳自遠祖稷。實自撰也。又作詩傳。托之子貢。以為張本。而所謂世學者。若相與發明。尋有妄人依旁持傳別撰詩說。其體類小序。其說與豐氏盡同。惟篇次小異。道生敘詩傳源流。又詭其所從出。云魏正始中。虞喜奉詔摹石。而宋王子韶開河得之。其說最支離。而同時諸公無覺之者。惟道生同郡周應賓著發經考異。辨之特詳。然微周氏。其偽亦灼然也。凡古書源流存亡真贗。漢藝文、隋經籍。降及鄭通志、馬通考諸書。可覆而按也。漢書儒林敘諸家授受尤悉。並無一言及子貢詩傳者。考虞喜傳。亦無奉詔書石經事。獨申公為魯詩。《漢志》魯故二十五卷、說二十八卷。《隋志》明言亡於西晉。安得至今猶存耶。且其卷數亦不合。所謂說者。殆即毛氏訓故之流。必不效小序體也。至詩傳世學之偽。穿鑿牽合。又好影借春秋事。與詩語相附會。其義之善而與毛鄭異者。又特暗竊諸家。非有所受也。
○周禮
今之《周禮》一書。漢以前只名《周官》。江左則曰《周官禮》。無《周禮》名目。至李唐始名《周禮》。
○文選繆陋
東坡云。余讀文選。恨其編次無法。去取失當。齊梁文章衰陋。而蕭統尤為卑弱。文選引斯可見矣。今觀淵明集。可喜者甚多。而獨取敷首以知其餘。忽遺者多矣。淵明作閑情賦。所謂國風好色而不淫。正使不及周南。與屈宋所陳何異。而統大譏之。此乃小兒強作解事者。劉子元辨李陵與蘇武書非西漢文。蓋齊梁間文士擬作者。吾因悟陵與蘇武贈答五言詩亦後人所擬。而統不能辨。李善注文選。本末詳備。極可喜。所謂五臣者。真俚儒之荒陋者也。而世以為勝善。亦謬矣。謝瞻張子房詩云。苛慝暴三殤。此禮所謂上中下三殤。言暴秦無道。戮及孥稚也。而乃云苛政猛於虎。吾父、吾子、吾夫皆死於是。謂夫與父為殤。此豈非俚儒之荒陋乎。五臣既陋甚。至於蕭統。亦其流耳。宋玉高唐、神女賦。自玉曰唯唯以前。皆賦也。而統謂之序。大可笑也。相如賦首。有子虛、烏有、亡是三人論難。豈亦序耶。其餘謬陋不一。亦聊舉其一二耳。
○朱梁不得為正統
《池北偶談》云。長洲宋既庭(實穎)作黜朱梁紀年圖論。其義嚴正。略云。王莽不得為新。祿山不得為燕。全忠豈獨得為梁乎。且其時移檄興復唐室者。有晉、岐、蜀、淮南四國。或為唐之臣子。或為唐之賜族。則唐實未嘗亡也。今黜朱梁紀年。而以晉、岐、淮南之稱天祐者為主。始於天祐四年。至後唐莊宗同光元年而止。亦春秋書公在乾侯之義也。(圖考不備錄。)
○又云。益都鍾尚書龍淵先生(羽正)作《正統論》。略云。三代、漢、唐、宋。正統也。東周君、蜀漢昭烈帝、晉元帝。正而不統者。秦始皇、晉武帝、隋文帝。統而不正者也。雖非正統。不可不以帝予之也。以天下無久虛之理也。若夫王莽、曹丕、朱溫。養既不正。勢又不一。不得言正。又不得為統。而乃從而帝之。則司馬、歐陽之誤也。
○孔子未嘗刪詩
《池北偶談》云。孔子但正樂。使各得其所而已。未嘗刪詩。觀自衛反魯云云可見。一則曰詩三百。再則曰誦詩三百。家語對哀公問郊。亦曰。臣聞誦詩三百。不可以一獻。知古詩本來三百篇。非孔子自刪定也。又《左傳》。列國卿大夫燕享賦詩。率皆三百篇中之詩。多在孔子之前。其非夫子手刪。了然可見。葉水心習學記言云。《史記》言古詩三千。孔安國亦言刪詩為三百首。案詩。周及諸侯用為樂章。今載於左氏者。皆史官先所采定。就有逸詩。殊少矣。不待孔子而後刪十取一也。《論語》稱詩三百。本謂古人已具之詩。不應指其自刪者言也。輔廣亦謂司馬遷言古詩三千。傳聞之誤。其說與予見略同。愚案。即四書、《左傳》、禮記等書所引。可見逸者有限。況是樂章。安得大加削去。僅存什一哉。孔穎達云。經傳所引諸詩。見存者多。亡失者少。不容孔子十去其九。朱子亦云。孔子不曾刪去。祇是刊定而已。汪鈍翁云。孔子於春秋郭公、夏五有文無義者。皆書於冊而不之去。其於小雅南陔六詩有目無詞者亦然。降而至於桑中、溱洧諸篇。猶班班具列。決無刪去之理。逸詩者。或句存而亡其章。或章存而亡其篇。不得為完詩。故太師弗之采。魯人弗之錄。則孔子亦聽之而已矣。
○難經炮炙神農本草注俞拊方
《居易錄》云。《史記》佔畢一條云。醫家二扁鵲。一黃帝時人。一戰國時人。二雷公。一黃帝時人。一趙宋時人;戰國秦越人明洞醫道。世以其與黃帝時扁鵲類。因以為號。今所傳難經乃秦越人作。非扇鵲也;宋雷教撰炮炙三卷。人多不知其名。因素問有雷公。為黃帝弟子。遂以炮炙為雷公撰。非也、《隋志》有雷公注《神農本草》四卷。《漢志》有泰始黃帝《扁鵲俞拊方》三十卷。皆假托耳。考古者不可不知。
○丸方訛
宋沈括惠民葉局記。且以牛黃清心丸一方言之。凡用藥二十九味。共用藥味寒熱訛雜。殊不可曉;嘗見一名醫云。此方止是前八味至蒲黃而止。自乾山藥以後凡二十一味乃補虛。名中山芋丸。當時不知緣故;誤寫在此方之後。
○《香匳集》
錢遵王云。沈括《筆談》云。和凝貴後。以香匳集嫁名於致光。則宋人已辨之詳矣。昭宗反正。密勿之謀。致光為多。觀其不草韋胎範詔。
正所謂如今冷笑東方朔。只用詼諧待漢皇也。(案。致光召對詩。)詩以言志。致光可稱卓然不拔之君子矣。嗟乎。致光遭唐末。造金鑾。前席。危捋虎鬚。(案。致光詩集中語。)及乎投老無門。托跡甌閩。竟齎志以歿。此豈淺夫浪子所能然耶。後人但知流浪香匳。無有洗發其心事者。千載而下。可為隕涕也。
○石林葉氏曰。世傳《香匳集》江南韓熙載所為。誤。沈存中《筆談》又謂漢相和凝所為。後貴。惡其側豔。嫁名於偓。亦非也。余家有唐《吳融詩》一集。其中有和韓致堯無題三首。與香匳集小無題韻正同。而偓序中亦具載其事。又余曾在溫陵於偓裔孫垌處見偓親書所作詩一卷。雖紙墨昏淡。而字畫宛然。其嫋娜、多情、春盡等詩。多在卷中。此可驗矣。偓富於才情。詞致婉麗。能道人意外事。固非凝所及。據北夢瑣言云。凝少年好為小詞令。布於汴洛。洎作相。專令人收拾焚毀。契丹人寇。號為曲子相公。然則凝雖有集名《香匳》。與偓同。仍浮豔小詞耳。安得便以今世所行《香匳集》為凝作耶。
○愚案。二說未知孰是。竊意無題及嫋娜、多情、春盡等作。實係偓詩。和凝欲嫁名於偓。特以偓詩錯雜其問。故令真贗莫辨。亦未可知。致光功業心術卓然不群。如今冷笑云云。非泛然作鄙夷語也。宋王應麟入元不仕。晚歲自撰誌銘有曰。其仕其止。如偓如圖。圖則司空表聖。握則致光也。伯厚欽仰致光。可謂至矣。後人何為輕議乎。致光自書裴郡君祭文。首書故唐天佑十一年甲戌歲。是歲朱氏篡唐已八年。為乾化四年。猶書故唐官銜而不用梁年號。宋景祐中。龐籍奏上偓詩。詔官其四世孫奕。亦忠臣食報之一證也。
○《吟窗雜錄》
《漁洋詩話》云。今世俗所傳《吟窗雜錄》最紕繆可笑。如第一卷詩格曰。魏文帝撰。而有雙聲、疊韻、回文之類。豈建安之代已先有沈約四聲及璿璣圖詩耶。
○《黃庭經》
東觀餘論云。世傳《黃庭經》為逸少書。僕嘗考之。非也。按。陶隱居真誥翼真檢論上清真經始末云。晉哀帝興寧二年。南嶽魏夫人所授弟子司徒公府長史楊君。使作隸字寫出。以傳護軍長史許君及子上計掾。以付子黃民。民以傳孔點。後為王興先竊寫之。渡江飄淪。惟有黃庭一篇得存。蓋此經也。僕案。甲子歲。逸少以晉穆帝升平五年卒。是年歲在辛酉。後二年即哀帝興寧二年。始降黃庭於世。安得逸少預書之。又案。梁虞穌論書表云。山陰曇讓村養鵝道士謂羲之日。久欲寫河上公老子。縑素早辦。而無人能書。府君若能自屈書道德經兩章。便合群以奉。於是羲之便停半日。為寫畢攜鵝去。而晉書本傳亦著道士云。為寫道德經。當舉群相贈耳。初未嘗言寫黃庭也。以二書考之。則黃庭非逸少書無疑。然陶隱居與梁武帝啟云。逸少有名之跡。不過數首。黃庭、勸進。告誓等不審猶有存否。蓋此啟在著真誥前。殆未之考證耳。至唐張懷瓘作書帖云。樂毅、黃庭。但得幾篇。即為國寶。遂誤以為逸少書。李太白承之作詩云。山陰道士如相訪。為寫黃庭換白鵝。苟欲隨之耳。初未嘗考之。而韓退之第云。數紙尚可博白鵝。而不云黃庭。豈非覺其謬歟。愚案。老杜房公池鵝詩亦不斥言所書何經。太白又有詩云。掃素寫道經。筆精妙入神。書罷籠鵝去。何曾別主人。豈覺其誤而又作此歟。至於陶穀跋《黃庭經》云。山陰劉道士以鵝群獻右軍。乞書《黃庭經》。宋人如黃山谷、梅聖俞、呂居仁諸人詩。皆承襲用之。而不知其非也。白氏六帖亦然。王勉夫云。晉史但言道士。穀何以知其劉君。考晉帖。獻之有劉道士鵝群亦復歸也。無乃據此乎。仙傳拾遺謂。管霄霞籠紅鵝一雙遺之。請書《黃庭經》。亦誤也。
○永叔云。遺教經相傳云義之書。偽也。蓋唐世寫經手所書耳。
○太白蜀道難
《太平廣記》云。太白初自蜀至京師。賀知章請所為文。白出蜀道難示之。讀未竟。稱歎數四。號為謫仙人。案此則蜀道難作於明皇幸蜀之前。非作於嚴武節度劍南之日。嚴武傳謂武欲殺房琯、杜甫。李白作蜀道難以危之。韋皋傳亦謂斥嚴武。或又謂譏明皇幸蜀之非。皆不足據。
○杭本唐詩紀事錯訛
楊升菴曰。余於滇南。見故家收唐詩紀事鈔本甚多。近見杭本。十去其九。陶集遺季劄讚。草堂詩餘書坊射利欲速售。減去九十餘首。兼多訛字。餘鈔為拾遺辯誤一卷。張籍集十二卷。今止三四卷。又旁取他人之作入之。王維詩取王涯絕句一卷入之。王涯絕句一卷在三舍人集中。將誰欺乎。
○陶集未嘗晉所作者題年號宋所作者題甲子
《復齋漫錄》云。文選五臣注辛丑歲七月赴假還江陵夜行途中詩云。淵明詩。晉所作者皆題年號。入宋所作但題甲子而已。意者恥事二姓。故以異之。愚統考淵明之詩。有以甲子題者。始庚子。距丙辰。凡十七年間只九首耳。皆晉安帝時所作也。其後四年庚中。晉禪宋。則恭帝元熙二年也。寧有晉未禪宋前二十年。輒恥事二姓。所作詩但題甲子而自取異哉。矧詩中又無有標晉年號者。其所題甲子。蓋偶記一事耳。南史淵明傳亦云。所著文章。皆題其年月。義熙以前。明書晉氏年號。自永初以來。但題甲子而已。乃知南史之失。有自來矣。案。秦少遊亦有是說。山谷亦有甲子不數義熙前之句。藝苑雌黃謂其皆惑於五臣之說也。
○三國志應名季漢書
《池北偶談》云。陳壽《三國志》稱名《三國》。名義乖舛。代有改正其書者。近世歙人謝陛少連季漢書。不惟名正言順。抑且文詞斐然。
○管子非真管仲作
《槎上老舌》(明閩中陳衎撰。)云。子書什九偽作。管子亦偽也。但奇奧非東漢以後人筆。管仲先桓公卒。書中小稱篇乃載桓公身後之事。其偽而不及檢點者也。《史記》管仲傳並無著書立言之語。
○聖教序非褚公書
《柳南隨筆》。褚河南帖。今世盛推同州聖教序。而友人吳嘉樹(徵譽)嘗辨其非褚公書。其說良是。蓋褚公之歿在顯慶三年。而此碑書龍朔三年建。是在褚公沒後五年也。後人因此碑未署書者姓名。謬添大唐褚遂良云云。其添刻數字。與碑文筆跡迥異。學書者亦不可不知。
○江文通擬古
《遯齋閒覽》。文選有江文通擬古三十首。如擬休上人閑情云。日暮碧雲合。佳人殊未來。今人遂用為休上人詩故事。又擬陶淵明田園詩云。種禾在東皋。苗生滿阡陌。今此詩又在淵明集中。皆誤也。
○《晉史》
又云。《晉史》偽誕極多。有甚害名教者。如鄧攸挈子與兄子偕行。攸恐不能兩全。欲活兄子。遂棄己子。其子追及。攸乃縛於道旁而去。如此則攸之滅天性何足為賢。謝安捷書至。正與客棋。還內。不覺屐齒之折。謂之矯情鎮物。安之過海。風起浪湧。諸人皆懼。而安自若。又桓溫欲害安與王坦之。坦之倒執手板。而安神色不變。苻堅入寇。獨無懼色。如此之類。曰矯情可乎。故荊公詩云。鄙哉斗筲人。得失易驚怯。妄言屐齒折。吾欲刊史牒。蓋深疾作史者之謬也。
人訛
编辑○子糾是兄小白是弟
沈歸愚云。《左傳》。奉公子小白出奔莒。杜預注。小白為僖公庶子。奉公子糾來奔。杜預注。子糾為小白庶兄。《史記》齊世家。次弟糾奔魯。次弟小白奔莒。荀卿亦云。桓公殺兄以返國。管子大匡篇亦云。僖公生公子諸兒。公子子糾。公子小白。則子糾為小白兄明矣。至宋儒程子。因漢書薄昭語。遂以桓公為兄。按漢書淮南王傳。淮南厲王不法。文帝令大將軍薄昭責之。曰。昔周公誅管、蔡以安周。齊桓殺其弟以返國。云其弟者。以文帝為厲王之兄。故諱兄稱弟。韋昭注謂。子糾本兄而稱弟者。不敢斥也。程子偶未深考。以仲之輔糾本為不義。故聖人不責其死。又引唐王珪、魏徵不死建成之難為害義。今以兩事比之。小白殺子糾與太宗殺建成相類。管仲相桓公與王、魏事太宗相類。人臣之死不死。係有君臣之分與否。不以主之長幼為是非。事兄當死。事弟何必不當死。火子不絕管仲。大其匡正天下之功。非以管仲不死為無傷於義也。倘事弟可不死。則為弟者不日在身弑國亡之中耶。此根本節目之大者。不可以不辨。愚案。同為吾君之子。皆當盡忠。歸愚之論甚正。程子之論非教忠之意也。其解薄昭稱弟之故。千古疑團為之頓釋。可謂漆室一鐙。閻若璩亦云桓公是弟。
○柳下惠不可稱下惠
魯大夫展獲。字禽。食邑柳下。謐曰惠。故曰柳下惠。稱下惠者非是。雖見於韓非子。然不可從。
○左丘明
葉少蘊《夢得》云。古有左氏、左丘氏。太史公稱左丘失明。厥有國語。今春秋傳作左氏。而國語出左丘氏。則不得為一家。文體亦自不同。其非一家書明甚。劉炫謂國語非丘明作。以傳言鄢陵之敗。苗賁皇之為。而楚語則雍子之為也。傳元亦謂國語非丘明作。以一事而二文不同也。朱文公謂左氏乃左史倚相之後。故說楚事為詳。非是。果是楚人。何以詞意之間多與晉而抑楚。
○宋丘光庭《兼明書》曰。孔緬唐韻引風俗通云。丘氏。魯左丘明之後也。明曰。丘氏出自齊太公之後。不因丘明得姓。藝文志云。左丘明姓左名丘明。故春秋傳稱左氏傳。豈其子孫以父祖之名而為姓乎。且昭二十三年左氏有邾大夫丘弱。則左氏為傳之時已有丘氏。其非丘明之後也明矣。風俗通之妄。唐韻之疏也。
○鄭夾漈氏族志魯論左丘明居於左丘。以地為氏者也。
○愚案。《論語》左丘明姓左丘而名明。見鄧著作名世氏姓書。國語左丘明亦姓左丘而名明。但與《論語》之左丘明未必是一人。春秋傳左丘明姓左而名丘明。世傳春秋傳為盲左。誤認二人為一人也。語類云。丘明所恥如此。《左傳》必非其所作。是朱子以《論語》及傳分為二人。但亦以丘明為名。或尚沿誤。朱竹坨謂左丘子明為孔子弟子。孔子作春秋。明為作傳。春秋止獲麟。傳乃詳書孔子卒。孔子既卒。為弟子者自當諱師之名。此第稱左氏傳。而不書左丘也。姑存以埃考。(又案。)據竹坨說。亦以左丘為姓。既係是姓。且音同字異。何必因師名而諱。設竹坨生平所從受業或有名珠者。將奈之何。其說亦係臆說。不加細審耳。惟以傳春秋者左丘子明是孔子弟子。則唐以前諸儒之論皆如是。
○曾西即曾申
《困學紀聞》。曾西。趙岐注以為曾子之孫。集注因之。經典序綠。曾申字子西。曾參之子。子夏以詩傳曾申。左丘明作傳以授曾申。曾西之學於此可考。楚鬥宜申、公子申皆字子西。則曾西之為曾申無疑。閻若璩注曰。據此足證集注之誤。以齊桓為兄亦然。愚案。四書釋地云。曾西即曾申。曾元之弟。曾子次子。以為孫者非。《曝書亭集》亦載王應麟說。
○伍戶胥申包胥
《居易錄》云。《左傳》。伍員與中包胥友。其亡也。謂申包胥曰。我必覆楚國。申包胥曰。勉之。子能覆之。我必能興之。《史記》文亦同。《吳越春秋》皆稱員曰伍子胥。獨國語以吳嘗封子胥於申。稱為申胥。越絕則云。越為策楯獻之於吳。申胥諫曰云云。越飾西施、鄭旦獻之於吳。申胥又諫云云。吳王不聽。以申胥為不忠而殺之。以伍胥為申胥。混淆不辨甚矣。越絕之舛也。劉蛻有諭江陵父老文。謂楚人不當祀子胥。今杭州臨平有申包胥廟。或謂申。楚臣。不應祀吳。不知皆沿越絕、國語之文而致此淆訛耳。蓋江陵之祠乃申包胥。臨平之祠乃伍胥耳。當兩正之。
○晉士會謐武子兩公孫龍
汪《堯峰文鈔》云。晉士會食采於范。而武子其謐也。而班固古今人表則列士會於中上。列武子於上中。兩公孫龍相距逾百餘年。而鄭玄謂仲尼弟子即堅白異同者。
○章蔓支
王伯厚云。庾信哀江南賦。章蔓支以轂走。宮之奇以族行。《呂氏春秋》。中山之國有夙繇者。智伯欲攻之。鑄大鍾。方車二軌以遺之。夙繇之君將迎鍾。赤章蔓支諫。不用、斷轂而行。至衛七日。而夙繇亡。《文苑英華》作慢支。《藝文類聚》作曼友。皆謬。
○監子不指沛公
楊升庵云。阮籍登廣武而歎曰。時無英雄。使監子成名。監子指魏晉間人。不指沛公。正傷時無英雄如沛公其人也。太白詩云。沈湎呼監子。狂言非至公。亦誤會嗣宗語意。元人趙東山(汸)尉氏讀阮嗣宗詩云。芒碭歸雲大澤空。後五百歲無英雄。途窮慟哭誰知者。沈湎狂言元自公。得其旨矣。愚案。此本東坡說也。東坡《志林》謂。傷時無劉、項。又云。嗣宗本有意於世。以魏晉多故。故一放於酒耳。何至以沛公為監子乎。
○王微嵇叔良
楊升庵云。《廣文選疏》謬殊甚。宋王微。南宋人。史有其人。而以王為玉。題增曰微詠賦。下書宋玉。叔夜之死在阮嗣宗之前。阮步兵碑係東平太守嵇叔良撰。而以為叔夜。
○顏洞賓
俗傳洞賓戲妓女白牡丹。飛劍斬黃龍。皆宋人顏洞賓。非純陽也。豈有上真而色欲未淨、嗔惱不除者。見王崇簡《冬夜箋記》。
○鍾離權
《金壺字考二集》云。鍾離昧。漢將。昧音末。訂訛云。唐時仙人鍾離雲房名權。與呂嵒同時。自稱天下都散漢鍾離權。今人稱漢鍾離。此誤以漢字屬下。因遂傳會以鍾離權為漢將鍾離昧。可笑其妄。漢鍾離乃地名。非人名。少陵元日寄妹詩。近聞韋氏妹。迎在漢鍾離。愚案。宣和書譜亦謂姓鍾離名權。但謂純陽於權執弟子禮。恐未可信。
○漢壽亭侯
關雲長公封漢壽亭侯。漢壽本亭名。今人誤稱壽亭侯。見《冬夜箋記》。又《金壺字考》云。漢壽本地名。史延熙十四年費禕北屯漢壽。景耀元年詔漢中兵屯漢壽。是其地也。今四川保寧府廣元縣。
○考亭
周櫟園《閩小記》曰。世以考亭稱朱子。予見晦翁後人所藏家譜。知考亭是黃氏之亭。後從徐存永得見黃詩。(案。黃詩云。人過小橋憑指點。全家都在畫圖中。)按。五季亂。黃端子稜隨父禮部尚書入閩。見建陽山水秀麗。遂家焉。歿而葬於三桂里。子稜乃築亭於半山。以望其考。因名曰望考亭。文公居近其地。世因以考亭稱之。以地稱人可也。以他人之考稱文公。於理甚悖。然文公在日。實無以此稱之者。後人誤謬。急當改正。愚案。四朝聞見錄又謂。亭為陳氏所造。其後歸於先生。以考亭於己無所預。因陳姓易名曰聚星。參取漢史世說陳元方事。事為一段。段為一圖。揭之於亭。而門人稱考亭之號已久。終不能易。查初白敬業堂詩注又謂。文公之父韋齋先生愛建陽山水。未及卜居。公築考亭以承先志。正取唐侍御史黃子稜之意。據此。則文公又自有考亭。但不知初白何所本耳。
○巳公
《居易錄》云。予嘗厭古今注杜詩者。如劉會本須溪與其子將孫二序。深契言外之意。自謂如郭象注莊。偶看巳公茅屋下一首。引歐陽公云。巳公。齊己也。按齊己。唐末人。豈得與子美同時。以此例之。古今注家訛謬可勝道耶。
○王渙
王渙。唐末人。字群吉。有惆悵詞六首。才調集訛作王之渙。不知之渙是開元人。何以頂泳霍小玉、崔鶯鶯事。且盛晚詩格亦大相懸。絕不難辨也。
○李白非山東人
楊升庵云。太白。蜀人也。見於劉全白誌銘、曾南豐集序、魏楊遂故宅祠記、蘇頲薦西蜀人才疏及自敘書。不一而足。渡金門送人之羅浮、杜鵑花、淮南臥病懷寄蜀中趙徵君蕤諸詩。皆寓懷西蜀故鄉之意。可覆按也。又樂史序李集云。白客遊天下。以聲妓自隨。效謝安石風流。自號東山。時人遂以東山李白稱之。杜子美詩云。近來海內為長句。汝與東山李白好。正因其自號而稱之耳。俗本倒刻作山東、大明一統志遂以入山東人物類。而引杜詩為證。近於郢書燕說矣。成都一士夫為山東人作詩序云。太白非蜀人。乃山東人也。余引證詰之。答曰。且諂山東人。祈綽楔貲。何暇核實。愚案。後之修志者。慎勿蹈其故轍。綽楔貲不可祈也。
○陶淵明祖出陶舍非出陶侃祖是陶茂非陶岱
閻若璩云。兒子詠曰。自昭明太子誤讀陶命子詩。其五章云。桓桓長沙。伊勳伊德。其六章云。肅矣我祖。惠和千里。於皇仁考。淡焉虛止。以祖與考係於陶侃之下。遂作淵明傳曰。曾祖侃。晉大司馬。不知此詩第一章原陶姓出自唐。昌於周。二章隱於戰國。顯於漠初功臣陶舍。三章舍之子青為孝景丞相。四章則言枝分派別。直至晉有長沙公出。(案。陶侃封長沙公。)五章實言長沙勳德。六章方挽到自己祖考。細玩自明。更參以長沙公詩序云。長沙公於予為族是一句。祖同出大司馬。昭穆既遠。已為路人。經過潯陽。臨別贈此。大司馬當作右司馬。即漢高時功臣舍。丞相青之父。惟誤稱大司馬。侃贈大司馬者也。昭明遂認作侃為淵明曾祖。果真出於侃。此襲公爵者方為吾從祖昆弟之子。豈得曰昭穆既遠。已為路人哉。詩云。同源分流。人易世疏。慨然寤歎。念茲厥初。初正指在漢初而言。且侃廬江縣潯陽人。淵明潯陽郡柴桑人。其趾貫亦不同。或曰陶氏家譜以岱為淵明祖。按晉書陶潛列傳。祖茂。武昌太守。與惠和千里之語合。岱則侃十七子中之一子。官散騎侍郎。非太守也。家譜多不足信。余因援正史及所自著詩正之如此。又按淵明孟府君傳。君諱嘉。娶大司馬長沙桓公陶侃第十女。此豈稱其曾祖之詞耶。
○柘枝妓非韋左司女
《漁洋詩話》云。小說載李習之翱在潭州嫁柘枝妓事。以為韋蘇州女。舒元與詩云。湘江舞罷忽成悲。便脫蠻靴出絳帷。誰是蔡邕琴酒客。魏公懷舊嫁文姬。古今以為佳話。而不知其汙蔑賢者也。按應物為蘇州刺史在貞元之初。其後又有韋夏卿在貞元十年。韋顗在元和時。與習之之世差近。而習之與應物固渺不相及也。且韋、李二集具在。亦無一字相涉。則蔡邕琴酒之語何竟武斷屬之左司耶。李觀元賓集中有代人上韋蘇州二書。每疑其暴戾恣橫。不類左司所為。觀與翱同元和中人。皆與左司無涉。比二事皆不可不辨也。乾元中又有韋黃裳、韋之晉。大中時又有韋某。誌失名。所稱韋蘇州。蓋不下六七人矣。人但知有左司耳。愚案。柘枝妓事載雲溪友議中。但友議是李翔。非李翱。漁洋不知何所本也。
○中宮呂太一
《池北偶談》云。杜詩。自平宮中呂太一。黃鶴注云。當作中官呂太一。錢箋注。宦官中官云云。按劉肅唐世說。呂太一拜監察御史裹行。詠院中叢竹以寄意曰。擢擢當軒竹。青青重歲寒。心貞徒見賞。籜小未成竿。後遷戶部員外。牒吏部云。當須簡要清通。何必堅籬插棘。又按唐會要。魏知古嘗薦洹水縣令呂太一。又張嘉貞薦呂太一及苗延嗣等。時號令君四雋。此又一呂太一也。皆與中官無涉。愚案。坡公云。當作中宮。玄宗實錄有中宮呂太一叛於廣南。妄者以為唐有自平官。
○沒骨圖是徐熙之子非徐熙
《香祖筆記》云。宋初收江南、西蜀。徐熙、黃筌父子皆入京師。筌畫花卉。但以輕色染成。不見墨跡。謂之寫生。熙以墨筆畫之。殊草草。略施丹粉。而神氣生動。筌惡其軋己。言其不入格。罷之。熙之子乃效諸黃格。更不用墨。直以粉色圖之。謂之沒骨圖。畫花鳥者今有此兩種。如近日姑蘇王武。熙派也。昆陵惲壽平、金陵王。筌派也。二派並行。不可相非。惟觀其神氣何如耳。愚案。沈存中筆談亦謂沒骨圖是熙子。但不著名號。
○呂塚非呂蒙
《曝書亭集》云。半邏之南有呂塚。相傳為吳孱陵侯蒙塚也。其實漢末黃巾之亂。吳人許升妻呂榮不辱於賊。為所殺。糜府君斂錢葬之。嘉興南土人號義婦塚。然則呂塚殆呂榮之塚。其音聲相近。遂訛榮為蒙耳。
○女媭非屈原姊
施愚山《矩齋雜記》云。女媭為屈原姊。不知何據。互相沿習。按。天上有須女星。主管布帛嫁娶。人間使女謂之須女。須者。右急則須之。故易曰。歸妹以須。反歸以娣。言須乃賤女。及其歸也。反以作娣。娣者。居妃之次。古者國君一娶九女。娣侄從之。後人加女於須下。猶娣侄之文本不從女。後人各加女於旁也。漢呂后妹、樊噲妻名呂嬃。蓋古人多以賤名子女。祈其易養之意。生女名嬃。猶生男名奴耳。屈所云女嬃。明從上文美人生端。女嬃謂美人之下輩。見美人遲暮。輒亦無端詬厲。嬋嬡。賣弄之態也。申申。所詈不一詞也。丈夫不能遭遇建立。致小輩揶揄。亦足悲矣。
○碧雲詩是江淹擬湯惠休詩非惠休作
《野客叢書》曰。《遯齋閒覽》云。文選有江淹擬湯惠休詩曰。日暮碧雲合。佳人殊未來。今人遂用為休上人詩故事。僕謂此誤自唐已然。不但今也。如韋莊詩曰。千斛明珠量不盡。惠休虛作碧雲詞。許渾送僧南歸詩曰。碧雲千里暮愁合。白雪一聲秋思長。曰。湯師不可問。江上碧雲深。權得輿贈惠上人詩曰。支郎有佳思。新句淩碧雲。孟郊送清遠上人詩曰。詩誇碧雲句。道證青蓮心。張祜贈高閑上人詩曰。道心黃檗老。詩思碧雲秋。雪竇詩曰。碧雲流水是詩家。曰。湯惠休詞豈易聞。暮風吹斷碧溪雲。此等語皆以為湯詩用。惟韋蘇州贈皎上人詩曰。願以碧雲思。方君怨別詞。似不失本意。吳曾漫錄但引樂天與唐上人對答二詩為證。豈止此耶。
○翟公非翟方進
又曰。唐翁授詩曰。君看西漢翟丞相。鳳沼朝辭暮爵羅。是誤以翟公為翟方進矣。
○沈約不可稱東陽
又曰。今人言沈約則曰東陽。僕考約為東陽太守。非其末年官位。齊隆昌初。約以吏部郎出為東陽太守。明帝即位。徵為五兵尚書。遷國子祭酒。永元初。復為司徒左長史。進號征虜將軍、南清河太守。梁武帝受禪。為尚書僕射。遷右僕射。遷侍中、右光祿大夫。領太子詹事。遷尚書令。改左僕射。領中書令。領太子少傅。轉左光祿大夫。約自東陽太守後。其履歷如是之深。亦既居相位矣。豈可但言東陽耶。
○又曰。約諡隱侯。為其有懷不實。故曰隱。隱者貶詞。非佳語也。今烏戍西寺土地祠碑曰。東陽沈隱侯祠。似未為允。
○又曰。詩詞有沈腰清瘦之語。僕又考之。約之言曰。老病百日數旬。革帶常移孔。以手握臂。計月小半分。於傳文初無腰瘦之語。詞蓋述其意耳。僕觀王約戲沈昭略曰。汝是沈昭略。何以瘦而狂。此卻有沈瘦二字。愚案。約革帶移孔語。即腰瘦之意。特未嘗明著其字。亦在用之者善於措語耳。
○段干木
朱竹曰。羅泌曰。段干氏初邑段。後邑干。因邑為氏。魏世家有段干子。田世家有段干朋。而風俗通氏姓注乃以為姓段名干木。蓋以《呂氏春秋》干木光於德。與《魏都賦》干木之德之言誤之。《唐百官表》遂謂封段而為干木大夫。疏矣。《幽通賦》云。木偃息以藩魏。干木豈其名哉。愚案。《呂氏春秋》、《魏都賦》之稱干木。猶司馬相如之稱馬卿。東方朔稱方朔。諸葛亮稱葛亮。不得謂司馬、東方、諸葛非雙姓也。然古人每有此稱。今人不可為法。
○王珪妻杜氏
《桐江詩話》云。《西清詩話》辨王珪母姓杜。非姓盧。引少陵詩為證。今觀其詩。不特不姓盧。乃王珪之妻。非母也。史氏之訛如此。(案。指唐書列女傳。)少陵送重表侄王砅詩云。我之曾老姑。爾之高祖母。爾祖未顯時。歸為尚書婦。(子婦之婦。)即知王珪之妻也。
○《野客叢書》曰。新唐書言母李。而杜詩言妻杜。有以知婦姑皆賢。其高識遠見。甚非常人所能及者。詩、傳互相發明。皆可為據也。
○虯髯公非太宗
又曰。趙次公曰。虯髯十八九。謂太宗。又云。有虯髯公傳。誤矣。虯髯公非太宗。乃李靖所遇之張三郎。亦偉人。見隋室不靖。亦欲規圖基業。太宗既出。見其英武。不可及。於是過海自立為扶餘國王。其事甚明。見《太平廣記》。此事甚與陳希夷返華山意同。
○許渾淩台詩宋祖非指劉裕
許渾淩台詩云。宋祖淩樂未回。三千歌舞宿層台。江潭雲盡暮山出。巴蜀雪消春水來。楊升庵謂劉裕儉素。無三千歌舞事。譏渾胸中無學。目不觀書。徐倬曰。宋祖非高祖裕。宋二武皆稱祖。《地志》稱世祖孝武登此台。置離宮。《本紀》亦載其幸南豫州者再。校獵姑孰者一。是嘗嗤高祖裕為田舍翁者。三千歌舞固宜有之。結句云。百年便作萬年計。又似約略孝武。後人借南苑三百年癡想概入之以盡宋事。要使寬展耳。諸家駁此多未當。特著之。
○人鮓鬼門詩是山谷作
《居易錄》云。《豫章集》詩:「命輕人鮓甕頭船。日瘦鬼門關外天。北人墮淚南人笑。青壁無梯聞杜鵑。」或曰李白歌羅驛詩。夢中為魯直誦之。蓋寓言也。《侯鯖錄》以為少遊南遷作。趙德麟及與黃、秦遊。不應有誤。然此詩絕類山谷。與少遊不類。且少遊謫藤州。人鮓鬼門亦非所經之路也。愚案。《山谷集》又有元明題哥羅驛竹枝詞云。風黑馬嘶驢瘦嶺。日黃人度鬼門關云云。共為山谷作無疑。
○龍蛇歌
又云。龍蛇歌本介子推事。《左傳》、《史記》、《呂覽》並同。劉向《說苑》乃作舟之僑。又不載綿上事。與《新序》自相矛盾。尤不可解。
○商玲瓏是女伎鄭櫻桃是男優
《白樂天集》有醉歌示妓人商玲瓏詩。注云。杭州妓名。自脞說僅云杭州歌者。不明為女優。後人遂有誤認為歌童者矣。鄭櫻桃方是男優。樂府集云。石季龍寵惑優懂鄭櫻桃。而殺妻郭氏。更納清河崔氏。櫻桃又潛而殺之。櫻桃美麗。擅寵宮掖。按僮與童有別。前漢衛青傳注。僮者婢妾之總稱。又韻會云。說文。童。孥也。僮。幼也。今以僮幼字作童。童僕字作僮。相承失也。樂府集僮字誤。十六國春秋云。石虎鄭後名櫻桃。晉冗從僕射鄭世達家妓也。唐樂府李頎櫻桃歌云。美人姓鄭名櫻桃。皆非也。王弇州豔異編卷三十一男寵部載鄭櫻桃事。而不廁於妓女五部中。且指摘李頎歌詞之誤。甚明且晰。明洪昉思公子行云。春明門外酒樓高。稱體新裁蜀錦袍。花裹一聲歌子夜。當筵脫與鄭櫻桃。查初白有見白田喬侍讀家伶管六郎持云。記得送春筵畔立。酒痕紅到鄭櫻桃。皆用事不誤。
○神女賦
玉溪生詩:「荊王枕上原無夢。莫枉陽台一片雲。」馮孟亭箋云。神女賦序。襄王使玉賦高唐之事。其夜王寢。果夢與神女遇。其狀甚麗。明日以白玉。。玉曰。其夢若何。王曰。見一婦人。狀甚奇異。寐而夢之。寤不自識。於是撫心定氣。復見所夢。玉曰。狀何如也。王曰。茂矣美矣云云。王曰。若此盛矣。試為寡人賦之。玉曰。唯唯。按。高唐賦先追賦懷王事。未云。王將欲見之。必先齋戒。是謂襄王欲見之也。神女賦。王果與神女遇。蒙上文來。玉先問其夢若何者。問王所夢為何事也。王告以見一婦人而恍若復見所夢。玉乃重問狀何如也。而王重答之。既畢。王又曰。若此盛矣。試為賦之。其又加王曰二字者。正以見色之盛而端命其極意形容也。經書中頗多此例。乃沈存中筆談謂是宋玉夢神女。玉與王字倒書之耳。至張鳳翼刊文選。遂刻為玉夢。大可怪矣。西溪叢語亦同其說。朱長孺采之以疏原無夢句。故附辨其詳。惟朱曰宋玉假夢為詞。即懷王亦豈真有夢乎。斯言則圓通矣。程午橋又疑夢皆是懷王而自古誤作襄王。亦疏也。
○《菊坡叢話》云。謝疊山。巫山神女本是說夢。後人多以為實。愚案。高唐賦是宋玉托言寓諷。觀結段云。開賢聖。輔不逮。已明露求賢自輔矣。詩人當實事用。亦末得宋玉譎諫本旨。又賦序云。昔者先王嘗遊高唐。夢見一婦人。曰。妾巫山之女云云。所謂先王指懷王也。
○三娘子
也是翁初學集詩注及橫雲山人明史槁。三娘子。俺答外孫女。初白詩序據諸葛元聲兩朝平攘錄。謂俺答長女。非是。下又云。俺答死。其舅黃台吉烝而配之。黃台吉。俺答長子。故於三娘子為舅。又休屠。匈奴王號。休音朽。屠音除。初白題三娘子圖絕句。別移部帳事休屠。押入虞韻。皆讀本音。亦非。
○不識撐犁孤塗是皇甫謐
《說略》云。《野客叢書》引緗素雜記云。歐陽永叔代王狀元謝啟。陸機閱史。尚靡識於犁。枚皋屬文。徒自成於骫骳。沈元用啟。讀撐犁而靡識。敢謂知書。問祈招而不知。尚慚寡學。陸機不識撐犁事。競不知載何書。及見玄晏春秋曰。予讀匈奴傳。不識撐犁孤塗之事。有胡奴執燭。顧而問之。奴曰。撐犁。天子也。匈奴號撐犁。猶漢人言天子也。於是曠然發寤。其事亦著藝文類聚、類要諸書。然則不識撐犁乃皇甫謐。非陸機也。歐公應別有所據耳。案。杜氏通典云。匈奴謂天為撐犁。謂子為孤塗。然則言撐犁天子者。得其語而猶未詳也。
○東坡用事誤記人名(安樂公主張麗華馬援長桑君王僧綽)
東坡次韻景文聽琵琶詩。猶勝江左狂靈運。共鬥東昏百草須。以安樂公主為東昏侯。虢國夫人夜遊圖詩。當時亦笑潘麗華。不知門外韓擒虎。以張貴妃名麗華。誤為潘麗華。立春日與李端叔詩。丞掾頗哀亮。以馬援為諸葛亮。次緝錢舍人病起詩。何如一笑千痾散。絕勝倉公飲上池。以長桑君為太倉公。和子由使契丹至涿州見寄詩。始憶庚寅降屈原。旋看蠟鳳戲僧虔。以僧綽為僧虔。以上俱見《漁隱叢話》。
○狂司馬是謝奕
東坡重九以病不赴述古會詩。月入秋帷病枕涼。霜飛夜簟故衾香。可憐吹帽狂司馬。空對親舂老孟光。吹帽係孟嘉事。嘉為桓溫參軍。非司馬也。謝奕傳。桓溫辟奕為安西司馬。奕嘗逼溫飲。溫走入南康主門避之。主曰。君若無狂司馬。我何由得相見。是狂司馬係謝奕也。公偶誤記耳。
○求安心是二祖
東坡海會寺清心堂詩。南郭子綦初喪我。西來達磨(去聲。)尚求心。《傳鐙錄》。二祖謂達磨曰。我心未安。請師安心。達磨曰。將心與汝安。二祖良久曰。覓心了不可得。達磨曰。與汝安心竟。是求安係二祖。非達磨也。
○珠還合浦是孟嘗
方諤詩。珠還合浦孟嘗君。愚案。後漢孟嘗為合浦太守。以孟嘗為田文之孟嘗君。誤矣。
○白首為郎三葉不遇是顏駟
《野客叢書》云。漢武故事載顏駟一事。上至郎署。見一老郎。鬢眉皓白。問何其老也。對曰。臣姓顏名駟。以文帝時為郎。文帝好文。而臣好武。景帝好老。臣尚少。陛下好少。臣已老。是以三葉不遇。上感其言。擢為會稽都尉。然人往往誤以此事為馮唐用。如白氏六帖云。漢文帝時。馮唐白首為郎。帝問之。對曰。臣三朝不遇。樂天詩亦曰。重文疏卜式。尚少棄馮唐。楊巨源詩、劉孝標辨命論、左太衝詠史詩、楊炯渾天賦皆有白首不遇之說。是以顏駟事為馮唐用也。東坡詩曰。為是先帝白髮郎。李注亦引馮唐之事。如此甚多。諸詩誤引承襲而然。六帖云云。尤為可笑。愚案。王勃滕王閣序。馮唐易老。亦屬沿誤。《天祿識餘》又作顏駟對武帝曰。文帝好壯。而臣少。景帝好黃老。而臣儒。陛下好壯。而臣老。所以白首為郎。而莫能去也。句法又不同。俟考。
○敖陶孫
《金壺字考》云。《書影》云。宋季敖陶孫字器之。嘗作詩譏韓侂胄。坐斥。著有詩評。楊用修引入丹鉛錄。題曰孫器之評。不知敖姓。誤為孫姓也。敖實閩之福清人。今後裔繁盛。
○沈宋
《金壺字考二集》云。韻瑞宋之問傳。魏建安後。江左詩律至沈約、宋之問。又加靡麗。號為沈、宋。按此說未的。《新唐書‧沈佺期傳》云。建安後訖江左。詩律屢變。至沈約、庾信。以音韻相婉附。屬對精密。及宋之問、沈佺期。尤加靡麗。回忌聲病。約句準篇。如錦繡成文。學者宗之。號為沈、宋。語曰。蘇、李居前。沈、宋比肩。蘇、李謂蘇武、李陵。沈、宋謂沈佺期、宋之問也。
○桀好琬琰是二女名
毛伯厚云。《呂氏春秋》。伊尹奔夏。三年反報於亳曰。桀迷惑於末嬉。好彼琬琰。注。琬當作婉。婉順阿意之人。或云美玉。非。按紀年云。桀伐岷山。得二女。曰琬、曰琰。斫其名於苕華之玉。苕是琬。華是琰。
○童烏
《野客叢書》曰。舊說謂子雲之手小名童烏。有一老生讀法言。謂吾家之童為句。烏連乎字作嗚呼字讀。謂歎聲也。似亦理長。僕觀後漢鄭固碑曰。大男有揚烏之才。年七歲而夭。蘇順賦。童烏何壽之不將。是時去子雲未遠。所舉想不謬。是童烏為子雲之子小名。
○衛康叔非謐法
康叔。武王同母弟。名封。塾師皆以康為謐法。余幼讀《史記》衛世家。但知成王時既誅管、蔡。乃以武庚之地封康叔於衛。又讀康誥。蔡注力辨康叔乃武王所封。若成王。不應稱叔為小子。若周公之誥。不應於康叔前稱武王為寡兄。其說甚善。然竊疑康叔之封在武王時。何緣以諡法名篇。及玩《史記》世家注。康叔從康徙封衛。竊意武王始封之國名康。後成王徙封。改名曰衛。則康誥是武王封叔於康時所誥。故曰康誥。從其國也。然未敢據臆見以為是。今讀四書釋地云。康誥康字。孔安國以為圻內國名。還勝鄭康成作諡號解者。嘗證以二事。一。定四年。命以康誥。而封於殷墟。當時既有誥。輒有篇名。豈待身後之謐。取以冠其篇乎。一。《史記》衛世家。康叔卒。子康伯代立。父諡康。子亦諡康。將兩代同一易名之典乎。《括地志》云。故康城在許州陽翟縣西北二十五里。陽翟今禹州。正周畿內地。據此乃信。特康叔既改封衛。何《史記》仍稱康叔卒。且其子尚稱康伯。則又不可曉
○虞幕
《國語》中《魯語》、《鄭語》皆以虞幕為舜後虞思。而《左傳》昭公八年。史趙曰。自幕至於瞽瞍無違命。舜重以明德。王伯厚云。按《左氏》。則幕在瞽瞍之先。非虞思也。閻若璩云。金仁山前編亦辨舜出於虞幕。祖顓頊。不祖黃帝之說頗悉。
○微仲
《四書釋地續》云:微,畿內國名。孔安國亦云。當思微子既國於此。其長子應曰微伯。早卒。有子名腯。次子曰微仲。名衍。即後國於宋者。以周禮適子死立適孫。次子不得幹焉。微子則從其故殷之禮。舍長子之子腯。而立己次子衍。故微仲實微子之第二子。非其弟也。此與子服伯子引以況公儀仲子者吻合。其證一。班固古今表於微子下注日。紂兄。宋微仲下注日。啟子。其證二。啟既殷帝乙之元子。衍果屬次子。王畿千里。豈少閑土。斷無兄弟並封於一國之理。其證三。則知微仲也者。子襲父氏。上有伯兄。字降而次。氏者胙之土而命之氏。字者五十以仲伯之字也。愚案。檀弓注微子之弟。非是。
○孫臏非名臏黥布非姓黥
《堅瓠集》云。齊將孫臏。名逸不可考。臏非名也。孫足為龐涓所斷。故稱為孫臏。臏乃肉刑去膝蓋骨之名。明世宗時有裨將名孫繼臏。又有名孫希臏者。甚為可笑。漢淮南王黥布。姓英。黥非姓也。布嘗坐法黥。故曰黥布。黥乃墨刑在面之名。韻會以黥為姓。誤矣。
○牛金
又云:晉宣帝因以牛繼馬之讖,深忌牛姓者。乃為二榼,共一口,以貯酒,宣帝先飲其佳者,而以鴆酒毒死其將牛金。迨恭王妃夏侯氏私通小吏牛某,生元帝,非牛金也。《通鑒》失考,誤書牛金,遂成千古之枉。
○李易安是趙挺之婦非趙抃婦
又云。《漁隱叢話》。趙明誠。清獻公閱道(抃)子。妻清照。號易安居士。濟南李格非之女。工詩詞。有《漱玉集》三卷行世。明誠卒。再適張汝舟。未幾反目。易安與綦汝厚啟。有猥以桑榆之晚景。配茲駔儈之下材。傳者笑之。按。氏族大全亦以明誠為清獻子。觀東坡《清獻公神道碑》載二子曰幾、曰屺。並無明誠。葉文莊(盛)《水東日記》:明誠,趙挺之子。曹以寧(安)《讕言長語》:易安,趙挺之子德夫之內。《堯山堂外紀》:撲謐清獻,挺之亦諡清憲。故有此誤傳。挺之附媚蔡京。致位權要。或有此失節之婦。若為清獻子婦。豈宜以桑榆晚景。再適非類。為天下笑耶。
○阮詩趙李是趙季李款
《天祿識餘》云。阮籍詠懷詩。西遊咸陽中。趙李相經過。顏延年以為趙飛燕、李夫人。固為說夢。楊用修謂漢書谷永傳。小臣趙李從微賤尊寵。成帝與微行者。亦非也。按。漢書何並傳。輕俠趙季、李款多蓄賓客。以氣力漁食閭里。何並曰。趙、李傑惡。當得其頭。以謝百姓。是也。小臣趙李豈阮之所謂輕薄耶。
○花蕊夫人是徐氏非費氏
又云。蜀主孟昶納徐匡璋之女。後主嬖之。拜為貴妃。號花蕊夫人。《後山詩話》謂其姓費。誤也。
○莊子陵
嚴子陵本姓莊。因漢明帝諱莊。故稱為嚴。以莊、嚴同意也。三國時便應改正。傳誤至今。信。
○玄宗時道士非葉靜能
因話錄。道士葉靜能。中宗朝坐妖妄伏法。玄宗時有道術者乃法善也。有人撰記傳云。玄宗令道士葉靜能。誤矣。
○褚先生非褚大
孔子雜說。或疑褚先生為褚大。非也。按儒林傳。褚大。董仲舒弟子也。平準書。褚大為武帝使。而褚先生者。哀、成間人也。武紀注。褚先生名少孫。為漢博士。
卷五
编辑天文訛
编辑○蔚藍天
杜少陵到金華山觀詩。上有蔚藍天。錢牧齋箋云。度人經云。鬱藍玉明天。陸放翁云。蔚藍乃隱語天名。非可以義理解也。杜詩云云猶未有害。韓子蒼乃云。水色天光共蔚藍。直謂天與水之色俱如藍耳。恐又因老杜而失之也。愚案。錢箋則蔚當讀如鬱。考蔚音畏。牡蒿。其花紫赤色。藍。染草。有三種。蓼藍染綠。大藍染淺碧。槐藍染青。蔚藍天。恐是言天之色如蔚藍。猶坡詩所云卵色天。非以是隱代天字也。故經語、杜詩皆仍用天字。不只云蔚藍。則韓句亦未為失。明龔文介公(鼒)《蘭溪望金華山水》云。靈異果應仙路近。始知此是蔚藍天。因山與梓州山同名。故借用耳。
○日行春西陸秋東陸月行春東從秋西從
《左傳》。日在北陸而藏冰。杜注。陸。道也。北陸謂夏十二月。日在虛、危。西陸朝覿而出之。杜注。謂夏三月。日在昴、畢。朝覿謂春分之中。奎宿朝見東方。
○陳言揚曰。杜注夏十二月。言夏正之十二月。夏三月。言夏正之三月。即季冬、季春也。二十八宿。日行所躔之次舍。角、亢、氏、房、心、尾、箕為東方七宿。斗、牛、女、虛、危、室、壁為北方七宿。奎、婁、胃、昴、畢、觜、參為西方七宿。井、鬼、柳、星、張、翼、軫為南方七宿。杜注日在昴、畢。言日躔西方宿之昴、畢。故云西陸也。春分之中。奎星朝見東方。言春分為春令之中。西方宿之奎朝見東方。故云西陸朝覿也。西方宿之奎既春分朝見東方。則此時東方日出必躔此西方之宿。萬無隔遠別躔東方七宿之理。孔疏言奎朝見東方。日躔婁宿是也。是夏正之春。日在西陸。不在東陸也。故秋行東陸。理亦猶是。且月令孟春之月。日在北方宿之營室。而仲春、季春日在奎、胃。乃從孟春之北陸。漸躔於西方宿之奎、胃。與杜注夏正三月之日在昴、畢。同為西方之宿。可見春時日在西陸也。孟秋日在南方宿之翼。而仲秋、季秋之在角、房。乃東方宿。可見秋時日在東陸也。冬之北陸、夏之南陸亦猶是也。否則。冬時日軌在南。何反云北陸。夏時日軌在北。何反云南陸耶。(此以上正春東陸、秋西陸日行之訛。)
○又云。《前漢書‧天文志》:月有九行。黑道二。出黃道北。赤道二。出黃道南。白道二。出黃道西。青道二。出黃道東。立春、春分。月東從青道。立秋、秋分。西從白道。立冬、冬至。北從黑道。立夏、夏至。南從赤道。然用事。一決於房之中道。(案。即黃道合青、赤、白、黑各二為九。)青、赤出陽道。白、黑出陰道。按漢書言月行有青、白、黑、赤道。其言出黃道之東西南北。不言在東西南北。列宿之道蓋以月離別於日躔故也。其東西南北從黃道而分。春則東從。秋則西從。月之異於日者如此。唐類函歲時部。東陸謂春。夏南陸。西陸謂秋。冬北陸。(本續漢書。)此蓋誤以月之東從、西從為東陸、西陸。因誤以月之立春、春分東從青道者。改為春日東陸。以月之立秋、秋分西從白道者。改為秋日西陸。不知誤起於司馬彪耶。抑後人金根之誤改耶。(以上正月之東從、西從作東陸、西陸之訛。)
○又云。潛確類書春部。漢書。月立春、春分行東方青道曰東陸。立夏、夏至行南方赤道曰南陸。立秋、秋分行西方白道曰西陸。立冬、冬至行北方黑道曰北陸。分則同道。至則相遇。(唐類函同。)案前後漢書並無此文。蓋即前漠天文志約略改竄。遂誤以日之東南西北陸加之於月。而唐類函之誤在日。潛確之誤並在於月矣。(以上亦正月行言東陸、西陸之訛)。
○又云。《類書纂要‧時令門》:春日青道曰東陸。夏日赤道曰南陸。秋日白道曰西陸。冬日黑道曰北陸。案。此不但以春為東陸。秋為西陸。又不但以月之青、白、赤、黑道誤為東、西、南、北陸。且以青、白、赤、黑道與東、西、南、北陸俱配為春、夏、秋、冬之日躔。而月行又增青、白、赤、黑道之誤矣。蓋不看潛確所引漢書。以月字貫下。遂並作日道也。(以上見月行有九道。日行止中道。以月行作日道之訛。)
○又云。恒星麗天左旋。一日一周。日行每不及天一度。積九十日而差周天四分之一。故冬躔北陸。春必西陸也。自唐類函引績漢書。有春東陸、秋西陸之誤。而沿誤至今矣。按《左傳》。西陸朝覿。則與東陸之角、亢相距一百八十餘度。此時朝日方升。即躔朝覿之奎、婁。而奎、婁為西方之宿。春行西陸無可疑也。而秋西陸之誤可例推矣。蓋誤以春為東方木。秋為西方金。遂以春為東陸。秋為西陸。不知於日行所次循環之宿相去懸絕也。今時憲曆日。正月日躔娵訾之次為亥。亥屬北陸之末。二月日躔降婁之次為戌。三月日躔大梁之次為酉。戌酉在西。非西陸而何。七月日躔鶉尾之次為巳。巳屬南陸之末。八月日躔壽星之次為辰。九月日躔大火之次為卯。辰卯在東。非東陸而何。此古今不易之恒軌也。所可笑者。一誤於唐類函之引後漢書。而春、秋之東、西陸誤。然猶止日之躔次也。再誤於潛確之引漢書。而月行有東、西、南、北陸。則誤並及於月。三誤於梁溪所刻纂要。並合東、西、南、北陸。青。白、赤。黑道。俱配春、夏、秋、冬。而日之躔次又有青、白、赤、黑道而無所不誤矣。豈知左氏、月令有文義、有躔次。千古不可改易。以正群誤。不啻離照。信乎六經之在古今。如日中天也。
○日南長至
朱桐川云。《後漢‧律曆志》。日道發南。去極彌遠。遠長乃極。冬乃至焉。孝經說冬至。至有三義。一者陰極之至。二者陽氣始生。三者日行南至。至字之義如此。月令章句曰。冬至之為極有三意。晝漏極短。去極極遠。晷影極長。玉燭寶典曰。冬至日南極。景極長。陰陽日月萬物之始。律當黃鍾。其管最長;故有履長之慶。又皆言冬至晷影長也。考周禮大司徒。以土圭之法測土深。正日景以求地中。日南景短。多暑。日北景長。多寒。(案。此日南、日北。言地在日之南、日之北。非中也。)又馮相氏。冬夏致日。注。冬至。景長丈三尺。山堂考索云。日南至在子二十一度。去極百五十度。故景最長。又云。傳不曰冬至而曰日南至。極於牽牛之初。日中之時景最長。此以知其南至。則所謂日南長至者。以景言也。故唐獨孤鉉日南長至詩云。輪輝猶惜短。圭景此偏長。可為經義佐證。自宋儒解郊特牲迎長日之至句為冬至日短極而漸舒。而長至之說始變。歲時記云。晉魏間。宮中以紅線量日影。冬至後。日添長一線。杜詩刺繡五紋添弱線本此。以為冬至後晝漏漸長則可。謂日長至是長日漸至。長至之義殊不然也。愚案。桐川解長至之義。援據甚正。但以宋儒解郊特牲句為非。則亦不必。若必以晷景之長為解。則月令仲冬之月何又云日短至乎。郊特牲之文言來日之漸長。月令之文言此日之極短。周禮之文言圭影之極長。唐獨孤詩題是日南長至。有南字在。自以圭影極長之說為得。蓋圭影長者。由於日之極南。不脫題中南字。而日字亦作日月之日。不作時日之日解矣。然日極南而圭景極長。則此日不極短乎。來日不漸長乎。於理原自可通。何必是此而非彼。論古貴得其平。不窒於理。不悖於古。無不可從。膠柱鼓瑟甚無謂也。
○河鼓即黃姑與牽牛織女不同
《香祖筆記》云。荊楚歲時記。河鼓謂之牽牛。黃姑即河鼓也。古詩云。黃姑織女時相見。李後主詩云。迢迢牽牛星。渺在河之陽。粲粲黃姑女。耿耿遙相望。則又以黃姑為織女。不知何據。愚案。《史記》天文志謂河鼓星在牽牛、織女之旁。則河鼓、牽牛不得混而為一。
○潘子真詩話。黃姑即河鼓。亦猶桑落之轉為索郎也。
○七夕牛女相會不足信
《學林新編》云。世傳織女嫁牽牛。渡河相會。某案。《史記》天文志。河鼓星在織女、牽牛二星之間。世俗因傅會為渡河之說。媟瀆上象。無所根據。淮南子云。烏鵲填河成橋而渡織女。荊楚歲時記云。七夕。河漢間奕奕有光景。以此為候。是牛女相過也。其說皆怪誕不足信。子美詩曰。牽牛出河西。織女處其東。萬古永相望。七夕誰見同。神光意難候。此事終朦朧。觀子美詩意。不取世俗說也。七夕乞巧。見於周處風土記。乃後人編類成書。大抵初無稽考。不足信者多矣。案。齊諧記亦載渡河事。藝苑雌黃辨其無此事。亦引杜詩正之。杜公瞻注晉傅玄擬天問。亦謂此出流俗小說。尋之經史未有典據。又歲時記引緯書云。牽牛娶織女。取天帝二萬錢下禮。久不還。被驅在營室。此說更屬無稽。
○月為常儀
《夢蕉詩話》云。李義山詩云:「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誠為絕唱。楊道孚極愛賞之。然窮理君子於所謂嫦娥者不得不辨。按《漢志》。黃帝使羲和占日。常儀占月。區車占星。故世之人因以羲和稱日。常儀稱月。儀字音娥也。《周官注》云。儀、俄二字古皆音娥。毛詩菁莪。以樂且有儀。葉在彼中阿句。柏舟。以實惟我儀。葉在彼中河句。若太玄。又以各尊其儀與不偏不頗句葉。漢碑凡蓼莪皆作蓼俄字。反覆參論。則知常儀之儀字本旨作俄。後世因音之同。又以月為太陰。女象也。沿此於二字各加以女旁。遂呼為嫦娥。其說始於劉安怪誕之書。成於許慎附會之注。至張衡作靈憲論。轉相引證。隋唐以後。騷人墨客類多借事托意。而羿妻奔月之惑竟莫解矣。於乎謬哉。愚案。說本學齋占畢。明顧起元《說略》中載此。又云。《考通鑒前編》:常儀乃帝嚳之四妃。是知後人謂為月娥者。以有常儀占月事。而又惑於帝妃之文故也。
○青女
《復齋漫錄》云。荊公詩。日高青女尚橫陳。橫陳事見《相如賦》及《楞嚴經》。青女者。主霜雪之神也。淮南子云。至秋三月。青女乃出降霜雪。高誘注云。青女乃天神。青腰玉女。主天霜雪。荊公以青女為霜。於理未當。杜子美秋野詩云。飛霜任青女。乃為盡理。
○客星
《居易錄》云。海寧朱一是近修作嚴子陵論云。客星。凶象也。其數有五。曰周伯。曰老子。曰王蓬絮。曰國星。曰溫星。周伯主喪者也。老子主饑者也。王蓬絮主兵者也。國星主疾者也。溫星主暴骸者也。皆天道之至不祥。而謂子陵當之。可乎。又按建武三十一年十月客星見。後二年光武崩。此豈亦因子陵致乎。自後明帝、順帝星三見。章帝一見。和帝五見。靈帝再見。史占或主喪。或主兵。其他不勝紀。總之驗無子陵之類。後人信之。謂子陵為客星云云。其說新異而甚有理。然是襲桑民懌客星亭記耳。其他史論十篇亦多快論。
○月中無桂
宋丘光庭《兼明書》曰。代人(世人也。)謂及第人為折月桂者。明曰。昔者郤詵射策登第。天子問之曰。卿自以為何如。對曰。臣以為桂林之一枝。昆山之片玉。今人謂為折月桂。何其謬歟。且月中無地。安得有桂。蓋以地影入於月中。似樹影耳。
地理訛(附室宇)
编辑○廣陵曲江即浙江
《曝書亭集》云。錢唐江干有廣陵廟。其來古矣。乙未三月。將之越中。問渡展謁廟下。按枚乘七發。觀濤於廣陵之曲江。世疑廣陵國為揚州府治。然元季錢思復試羅刹江賦。證曲江即浙江。楊廉夫韙之。時號曲江處士。而曾子固撰越郡趙公救災記。中有廣陵斗門合之伍子之山、胥母之場。疑義可析。因賦絕句紀之云。昔聞江月松風客。賦證錢唐是曲江。不見郊關廣陵廟。靈風長拂舊旌幢。江月松風者。思復自題其集名也。愚案。唐張九齡曲江人。號曲江公。此廣東韶州府之曲江縣也。唐新進士賜宴曲江池。漢武帝所造。即宜春苑。在今陝西西安府。即司馬相如哀二世賦臨曲江之隑洲是也。又陝西華州西南有小曲江。即少陵為州司功時所遊者也。又江西豐城縣東北亦有曲江。形如半月。故乘七發之曲江。定即今之浙江。亦名羅刹江。曲與折義相通也。
○南嶽止二處
《野客叢書》曰。張翠微云。南嶽有三。一衡陽之衡山。二廬江之霍山。三舒州之灊山。漢武帝以衡陽遼曠。故移其神於廬江。今土俗皆號為南嶽。又《九域志》云。舒州懷寧縣有灊山。為漢之南嶽。一名天柱山。即漢武登灊天柱山是也。僕謂南嶽有二也。非三也。舒之南嶽。即廬之南嶽。非有異也。廬州。古廬子國。即春秋舒國之地。張揖《廣雅》曰。天柱謂之霍山。《地理志》曰。天柱在廬江潛縣。漢武帝移嶽神於天柱。天柱亦謂霍山。是則霍山與天柱一而已。南嶽豈三耶。
○丹陽雷澤胥山匡山雲夢謝陽
又曰。載籍之間。所言地理。訛舛甚多。不可勝述。姑舉數端。楚之熊繹所封丹陽。正南郡枝江之丹陽。而《西漢志》注。乃以曲阿之丹陽為楚所封。舜漁雷澤。正城陽之雷澤。而周處風土記。乃以吳之太湖大雷山、小雷山為舜漁之所。子胥之胥山。在嘉興之東南。而張晏乃以太湖之承。胥二山為子胥之山。李白讀書於匡山。正綿州大匡山、小匡山之處。而寰海記舊注。乃指江州匡廬山為白讀書之所。楚之雲夢跨江南北。《左傳》曰。王以田江南之夢。則知雲在江北。而郭璞注《爾雅》。乃以岳陽巴丘湖為楚之雲夢。後漢樊丹封謝陽侯。正詩所謂申伯番番、既入於謝之謝地也。而傳乃以為射陽。按射陽在山陽西。即高祖封項纏之地。非丹封地也。樊毅碑曰。謝陽之孫。此可驗也。
○丹陽有數處
又云。今潤州丹楊。館書從木。其屬縣丹陽。書從阜。或者疑之。僕考《晉地理志》。謂山多赤柳。故名丹楊。《江南地志》謂郡北有赭山。故名丹陽。二說皆有據也。抑又考之。兩漢丹陽郡治宛陵。而丹陽縣則今建康也。晉移郡治於建康。而元帝又徙都焉。於是以建康守為丹陽尹。至唐天寶初。始以京口為丹陽郡。而以曲阿為丹陽縣。然則今潤之丹陽。正非漢丹陽之故治也。丹陽凡有數處。不可不知。楚鬻熊始封丹陽。則在今歸州秭歸縣。後楚文王徙都江陵府枝江縣。亦曰丹陽。漢於宛陵置丹陽郡。隋於丹州置丹陽郡。唐於京口置丹陽郡。其地不一。而《西漢志》乃以曲阿之丹陽為楚封。誤矣。
○夷齊之首陽在洛陽
又曰。首陽山有三。一蒲阪。二隴西。三洛陽。《論語》注以蒲阪為夷齊所餓之地。以僕考之。洛陽者為是。阮瑀弔伯夷曰。適彼洛師。瞻彼首陽。敬弔伯夷。論語注非也。
○殷洪喬投書石頭在金陵
又云。石頭有二。一在豫章、一在金陵。在金陵者。所謂鍾山龍蟠。石頭虎踞。(案。二句孔明語。)王處仲、蘇峻所據之地也。在豫章者。即韓退之次石頭驛詩是也。晉殷洪喬為豫章太守。去都之日。得書百函。次石頭。悉投水中。吳曾漫錄謂傳言去都。而不言次豫章。疑投其書於金陵之石頭爾。然豫章有投書渚。後人意之耳。
○莫愁在竟陵之石城
又曰。石城有二。一在金陵。一在竟陵。在金陵者。即左思所謂戎車次於石城者也。在竟陵者。即莫愁所居之城也。(案。莫愁樂云。莫愁石城西。)而周美成詞乃以金陵石城為莫愁事用。(案。周美成西湖一闋。專詠金陵。有莫愁艇子曾係句。)無乃誤乎。愚案。盧莫愁曲云。聞歡下揚州。相送楚山頭。則在楚無疑。且金陵止有石頭城。並無石城。而石頭城下有莫愁湖。《容齋隨筆》謂因石城與石頭城而訛耳。叢書謂有兩石城。亦非也。案。莫愁樂云。莫愁石城西。周美成詠金陵詞云。莫愁艇子曾係。梁武帝河中之水歌云。洛陽女兒名莫愁。程午橋云。非果有三女子皆名莫愁。意其初必有名莫愁者。後遂為女子之通稱。如謝女、蕭娘之類。即男子中檀郎、蕭郎之類耳。韋莊詩云。西園公子名無忌。南國佳人字莫愁。無忌並無西園公子事跡。可知皆假借語。
○張志和西塞在霅川
又曰。西塞有二。一在霅川。一在武昌。唐書張志和傳謂顏真卿為湖州刺史。志和來謁真卿。以舟敝漏請更之。志和曰。願浮家泛宅。往來苕霅間。又志和詞中有霅溪灣裏釣魚翁之句。明此。知志和之西塞正在霅川。而在武昌者。乃曹武成王用師之城。洪內翰作西塞漁社圖。亦嘗辨此。而《漫錄》乃謂志和西塞在武昌。所見誤矣。
○揚州廣陵非一地
又曰。西漢揚州治無定所。後漢漢歷陽。後治壽春。後又徙曲阿。至隋唐方治今之廣陵耳。令之廣陵。自後漢至晉。皆屬徐州。至東晉僑置青、兗二州。故廣陵以青、兗、徐為一鎮。至宋乃為南兗州。齊為東廣州。後周為吳州。隋唐始為揚州耳。然則今廣陵之為揚州。亦未甚久也。古今地理。更革不一。而文人議論。多失於不契勘。往往便謂今之廣陵為古揚州之地。如韓皋謂諸葛誕等為揚州都督。舉兵討晉。事敗。故名廣陵散。不知廣陵是時未為揚州也。今廣陵境上有黃相公塚。大觀圖經謂黃霸塚。蓋霸嘗為揚州刺史也。不知是時揚州刺史未治廣陵。周日用注《博物志》。謂淮南王安得道輕舉。今維揚馬跡尚存。不知漢之淮南。正非今之維揚。似此甚多。事有可笑者。廣陵之名。其來舊矣。至隋煬帝悅其地之繁盛。置離宮別館而行幸焉。當時改名江都。而不言廣陵者。正避煬帝諱廣也。
○吳會是兩地
范成大《吳郡志》。世多稱吳門為吳會。自唐已然。此殊未穩。天下都會之處多矣。未有以地名冠於會之一字而稱之者。吳本秦會稽郡。後漢分吳、會稽為二郡。後世摘二地通稱吳會。莊子釋文浙江注云。今在餘杭郡。後漢以為吳、會分界。其言分界。則言兩地尤明。褚伯玉隱於剡山。齊太阻手詔吳、會二郡以禮迎遣。此證尤切。愚案。據此。則會讀古外切。不讀黃外切。音亦誤讀。王勃滕王閣序以吳會對長安。亦沿俗誤。
○嘉興是越地
《香祖筆記》云。今浙西之杭州、嘉興稱吳地。錢塘江以東乃為越地。故唐詩曰。到江吳地盡。隔岸越山多。(按。此釋處默聖果寺句。後山詩話云。吳僧錢塘白塔院詩。)予讀《吳越春秋》。闔閭五年。吳南伐越。破槜李。《左傳》、《史記》亦然。越絕書語兒鄉故越界。名曰就李。然則春秋之時。嘉興本越之北境。初不隸吳。唐詩云云非也。案。漢順帝分會稽之半為吳郡。孫皓時分吳郡為吳興郡。兼杭、秀、睦之地。則嘉興正隸吳郡。但唐詩以越對言。則指春秋之吳越。非指後漢之吳郡。於地理未深考矣。
○新塍半邏射襄橋
《曝書亭集》云。宋曾公監秀州新塍酒稅。今作新城。誤。
○又云。劉長卿詩。半邏鷺滿樹。今訛為半路。
○又云。城北王江涇有射襄橋。俗訛為壽香橋。即射襄城故址。案。此三地名俱在嘉郡治。
○西陵
《金壺字考》云。吳越備史。西陵即今西興。錢王渡江。以陵非吉語。因易之。俗徑稱錢唐為西陵。非也。
○白堤不在西湖
又云。《咸淳臨安志》無白公堤。所謂白公築之堤在上湖與下湖相隔處。公自著錢唐湖石記可證。今人所指之白堤。即白詩所云綠楊陰裹白沙堤。白公前已有之。
○明皇幸蜀不行峨眉山
白樂天長恨歌。峨眉山下少人行。范元實云。明皇幸蜀。不行峨眉山。當改劍門山。沈存中云。峨眉在嘉州。與幸蜀路全無交涉。
○濟南龍山
《漁洋詩話》云。東坡濟南詩云。濟南春好雪初晴。行到龍山馬足輕。使君莫忘霅溪女。時作陽關腸斷聲。亦小秦王調也。注蘇者誤以為孟嘉落帽之龍山。不思彼在姑孰。與濟南何涉。注家可笑如此。
○蕭何封虘阝侯
《說略》云。蕭何封虘阝侯。今世家作酂侯。字相似之誤也。虘阝。七何切。班孟堅十八侯銘。文昌四友。漢有蕭何。序功第一。受封於虘阝。按。虘阝在沛。酂在南陽。何起沛。封邑必近之。且孟堅去何未遠。所聞必真。師古云。何封南陽之酂。疑未深考也。
○禹穴在蜀
又云。司馬子長自序云。上會稽。探禹穴。此子長自言遍遊萬里之目。上會稽。總吳越也。探禹穴。言巴蜀也。後人不知。遂以為禹穴在會稽。而作地志者。以禹廟旁小坎如舂臼者當之。按。蜀之石泉。禹生之地。謂之禹穴。其石杳深。人跡不到。明巡撫儀封劉遠夫脩蜀志。搜訪古碑。刻有禹穴二字。乃李白所書。始知會稽禹穴之誤。
○秦始皇封五大夫松在泰山
《受宜堂宦遊筆記》云。(本朝常安著。)秦始皇下泰山。風雨暴至。休於樹下。因封其樹為五大夫。初不言何樹也。後漢應劭作漢宮儀。始言為松。今浙江紹興上虞有村市曰五大夫。故老云。有焦氏墓於比。後五子皆位至大夫。因而得名。近世好事者異其說曰。此秦封松五大夫之地也。紹興間。王十朋為郡幕官。采訪所聞。作會稽風俗賦。有楓挺十丈、松封五夫之句。疏云。上虞有地名五夫。始皇封松為五大夫之處。蓋越人但知始皇嘗上會稽刻石頌德。不知封松在泰山。非在會稽也。《會稽志》載秦望山有封松為大夫處。亦後人之誤。愚案。此全本宋許觀《東齋記事》之說。至五大夫之義。或謂五大夫是秦時第九爵名。非五株松。或謂係封五株松。非一株封五大夫。《野客叢書》從之。唐陸贄詩。不羨五株封。又李商隱有五松驛詩。庾信終南詩已曰山封五樹松。似以五株松為是。
○如皋地名始於晉
《野客叢書》曰。前輩謂東坡詩曰。不向如皋閑射雉。歸來何以得卿卿。按《左傳》。賈大夫娶妻而美。御以如皋。如訓往也。非地名曰如皋。坡誤用耳。僕觀古樂府。張正見、毛處約、江總等雉子斑詩。皆以如皋為地名用。又宋書。明帝射雉無所得。謂侍臣曰。吾旦來如皋。空行可笑。陳蕭有射雉詩。今日如皋路。能將巧笑回。知此誤非始於坡。
○地名不得割取一字
顧寧人《救文格論》云。地名必全用。惟如登萊、(山東登州、萊州。)溫台(浙江溫州、台州。)則可。如宛大、(順天宛乎、大興二縣。)上江(江南上元、江寧二縣。)則不通矣。
○三戶是地名
李義山楚厲詩云。但使故鄉三戶在。彩絲誰惜懼長蛟。馮孟亭注云。《左傳》哀公四年。以畀楚師於三戶。注。今丹水縣北三戶亭。《史記》項羽本紀。楚南公曰。楚雖三戶。亡秦必楚。索隱曰。韋昭以為三戶。楚三大姓昭、屈、景也。臣瓚曰。楚人怨秦。雖三戶猶足以亡秦。二說皆非。左氏云云。則是地名不疑。正義曰。服虔云。三戶。漳水津也。後項羽果渡三戶津。破章邯。秦遂亡。按。三戶自以地名為正。而此詩仍用三姓之義。
○地名語訛
《野客叢書》曰。慶州有樂蟠縣。本漢略畔道地。後訛為樂蟠。華州東有潼關。水經謂河水自龍門南流。衝激華山。故名衝關。後訛為潼關。鎮戎軍有笄頭山。隗囂使王景略塞雞頭道即此也。後訛為訮屯山。涼州有姑臧縣。河西舊事謂舊匈奴蓋臧地也。後訛為姑臧。婺州長山縣。本長仙縣。其地赤松子采藥之所。後訛為長山。北京館陶縣有屯氏河。漢溝洫志謂河北決於館陶。分為屯氏河。後訛為毛氏河。臨江新喻縣本新渝縣。蓋有渝水故名。而唐天寶後相承作新喻。隰州石樓縣本漢吐軍縣。後魏置吐京縣。亦胡語之訛也。此類甚多。愚案。如黃公灘訛為惶恐灘。呂榮塚訛為呂蒙塚。新塍訛思新城。半邏訛為半路。射襄橋訛為壽香橋。澎浪磯訛為彭郎磯。詩人改地名以就己意。俗人以同聲而易他字。種種錯謬。不可枚舉。
○陰陽里
《居易錄》云。《郡國志》。臨淄縣東有陰陽里。即諸葛武侯梁甫吟云。步出齊城門。遙望陰陽里云云。今樂府作蕩陰。非是。
○項羽起江東即今蘇州非浙江之東
宋丘光庭《兼明書》曰。今人言項羽起於江東者。多以為浙江之東。按。古人稱江東。皆謂楚江之東也。以其江自西南而下。江南、江東隨江所向而呼也。項羽起於江東。即蘇州也。故漢書稱項羽避仇於吳中。其論用兵之道。吳中士大夫皆出其下。尋羽之行止。無人浙東之文也。或曰。羽殺會稽守殷通。會稽非浙東乎。答曰。秦並天下。分置三十六郡。江東為會稽郡。其治所在吳。吳即今蘇州也。羽殺殷守通之俊。起吳中子弟八千人。非蘇州而何。
○赤壁有二周瑜破曹操處在嘉魚非黃州
《堅瓠集》云。曹操入荊州。孫權遣周瑜與劉備並力逆操。遇於赤壁。操軍大敗。蓋謂鄂州蒲圻縣赤壁也。(案。今蒲圻、嘉魚皆屬武昌府。)黃州亦有赤壁。但非周瑜所戰之地。東坡賦曰。西望夏口。東望武昌。(案。夏口今漢口。武昌今武昌縣。)非孟德之困於周郎者乎。蓋亦疑之。故作長短句云。人道是周郎赤壁。謂之人道。是則心知其非矣。韓子蒼知黃州日。聞賊起旁郡。作詩云。齊安城畔山危立。赤壁磯頭水倒流。此地能令阿瞞走。小偷何敢下蘆洲。是直以齊安赤壁為周瑜所戰之地。豈非因東坡之語耶。又山西霍州亦有赤壁。
《筠廊偶筆》云。輿圖考載楚中赤壁有二。一在嘉魚。一在黃州。嘉魚乃周瑜破曹操處。蘇子瞻以黃州赤鼻山為赤壁。謬也。
《棗林雜俎》。(海寧談遷孺木著。)古赤壁。嘉魚縣北六七十里。赭石雄峙。即周瑜破曹操處。樵豎時得遺鏃沙礫間。北岸烏林。曹所戍守也。懸岸镵額。蘇子瞻署之曰赤壁。其左就湮。僅見與弟字。嘉靖辛亥。華亭莫如忠登其上。記曰。長公於镵石稱與弟云者。固嘗偕子由來。表赤壁所在章矣。而賦作於黃州。要以即事寓言。不害為情之所托。俟好古者之自定也。
○鳥鼠山非一鳥一鼠共為雌雄
《天祿識餘》云。禹貢。導渭自鳥鼠同穴。孔穎達曰。一鳥一鼠。共為雌雄。同穴而處。山因得名。蔡仲默以為不經。岳季方戍莊浪。見鳥頂出毛角處。缺唇似兔。蓬尾似鼬。彼此相狎。《甘肅志》。涼州有兀兒鼠。尾若贅疣。鳥曰本周。兔形。似雀色。杜詩。水落魚龍夜。山空雀鼠秋。愚案。此說有理。鳥鼠是一物。而非二物。
○唐寢殿皆謂之長生殿
白樂天長恨歌:「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范元實云。長生殿乃齋戒之所。非私語地也。華清宮自有飛霜殿。乃寢殿也。當改長生為飛霜。愚案。《長安志》分長生為備齋祀之殿。飛霜為奉御寢之殿。而程午橋義山詩箋云。案。通鑒考異。唐寢殿皆謂之長生殿。武后寢疾之長生殿。洛陽宮之寢殿也。肅宗末。越王係授甲長生殿。長安大明宮之寢殿也。白香山長恨歌。七月七日長生殿。華清宮之寢殿也。據此。則義山所謂平明每幸長生殿者。但知為離宮別館。而與晨夕寢處之典故未曾分明。競不知其專為寢殿也。香山以夜半無人為言。則合矣。若《長安志》云以備齋祀。則不當平明每幸之矣。范元實之論亦非是。馮孟亭《玉溪詩注》曰。舊書紀。天寶元年十月。華清宮新成長生殿。名曰集靈台。以祀天神。津陽門詩注謂齋殿也。有事於朝元閣。即御長生殿以沐浴。則齋祀之說為是。非寢殿也。七月七日之私誓。為焚香乞巧之時。亦祀雙星也。故妃後為方士述之。
○飛燕不居昭陽
《復齋漫錄》云。前漢趙飛燕既立為皇后。寵少衰。女弟絕幸。為昭儀。居昭陽。蓋飛燕本傳云爾。太白宮詞云。宮中誰第一。飛燕在昭陽。夫昭陽。昭儀所居也。非謂飛燕。愚案。三輔黃圖云。成帝趙皇后居昭陽殿。有女弟。俱為婕妤。太白本此。李義山華清宮詩亦云。朝元閣迥羽衣新。首按昭陽第一人。
歲時訛
编辑○改歲歲單非歲盡
王伯厚云。《豳風十月》云。曰為改歲。言農事之畢也。祭義三月云。歲既單矣。言蠶事之畢也。農桑。一歲之大務。故皆以歲言之。愚案。自去歲十月、三月算到今年十月、三月。已滿一歲。故皆云歲。
○清和是二月
《說詩晬語》云。張平子歸田賦云。仲春令月。時和氣清。原隰鬱茂。百草滋榮。明指二月。謝靈運詩。首夏猶清和。言時序四月。猶餘二月景象。故下云芳草亦未歇也。自後人(案。指司馬溫公。)誤讀謝詩。有四月清和雨乍晴句。相沿到今。賢者不免矣。試思猶字竟作何解。愚案。氣清猶蘭亭謂天朗氣清。非春日常景也。即氣清當二月尚未的切。況四月乎。白香山首夏遊開元觀詩。清和四月初。樹木正華滋。已屬誤用。至宋楊誠齋三月二十七日詩云。只餘三日便清和。元人門珽並以清和為題。而所賦皆是夏景。尤為可笑。如東坡清明日和陶郭主簿云。良辰非虛名。清和盈我襟。方無語病。
○側寒川於春日
側寒。側。不正也。春日不宜寒。故曰側寒。若冬日而寒。何不正之有。前人皆用於春日。唐詩云。春寒側側掩重門。王介甫詩云。側側輕寒翦翦風。又許奕詞云。玉樓十二春寒側。此只用一側字。又在句末。尤健而警。呂聖求詞云。側寒斜雨。對用亦工致。
○古時雨水在驚蟄後
《說略》云。月令。孟春之月。蟄蟲始振。仲春之月。始雨水。則雨水宜為二月節。疏云。漢時以驚蟄為正月中。雨水為二月節。劉歆作三統曆。改雨水為正月中。驚蟄為二月節。《祝子經》云。唐一行改驚蟄在雨水之後。又《周禮考工記》注。啟蟄。正月中。《太玄卦氣舊圖》於雨水下注云。律夾鍾。今雨水在驚蟄前。未知劉歆所改。抑一行所改也。愚案。諺云。未蟄先蟄。人吃獸食。言未至驚蟄而先雷。則年不登也。然我生以後。雨水前後聞雷。十年而七八。亦未盡見凶荒。閱此乃知今曆之非古也。
○紀歲不用甲乙子丑
顧寧人《救文格論》云。甲乙以下十名。子丑以下十二名。古人用以紀日。不以紀歲。歲則自閼逢以下十名。(案。甲曰閼逢。乙曰旃蒙。丙曰柔兆。丁曰強韁疆圉。戊曰著雍。己曰屠維。庚曰上章。辛曰重光。壬曰玄黓。癸曰昭陽。)困敦以下十二名。(子曰困敦。丑曰赤奮若。寅曰攝提格。卯曰單閼。辰曰執徐。巳曰大荒落。午曰敦牂。未曰協洽。申曰涒灘。酉曰作噩。戌曰閹茂。亥曰大淵獻。)後人遂謂甲子歲、乙丑歲。非古也。自漢以前無用者。楚詞。攝提貞於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攝提。歲也。孟陬。月也。庚寅。日也。屈子以寅年寅月寅日生也。愚案。今惟祭壽文猶存古制。本朝朱竹坨《曝書亭集》紀年亦猶行古之道也。
○亭午
李白贈杜甫詩「飯顆山頭逢杜甫,頭戴笠子日卓午。」杜甫晨雨詩:「麝香山一半,亭午未全分。」午皆用於日。不用於夜。梁文帝《纂要》。日在午曰亭午。孫綽遊天台山賦。羲和亭午。高注。亭。至也。午。日中也。一曰。亭午即直午之義。案。亭。直也。正也。又至也。日至午時。必直必正。故日言亭午。又言卓午。卓。高也。立也。義與亭字無甚異。若月在夜。不值午時。唐黃頗明月照高樓詩。卓午收全影。斜懸轉半明。似不合。或云。午以位言。不以時言。似亦可通。然黃詩以斜懸對卓午。則卓午只作直義解。午字無直義也。以時以位。虛實皆不稱。韋莊憶昔詩。午夜清歌月滿樓。唐仲言注。午夜猶半夜也。然午字亦無半義。李賀七夕詩。羅幃午夜愁。亦屬沿誤。惟少陵詩。五夜漏聲催曉箭。不用午字。
○端午
周處《風土記》:「仲夏端五,烹驚角黍。」端。始也。謂五月初五日。書端午。其義無取。予家元和中端五韶書並無作午字。見《資暇錄》。
○明皇幸驪山非暑月
杜牧華清宮詩云。長安回望繡成堆。山頂千門次第開。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支來。《遯齋閒覽》云。據唐紀。明皇以十月幸驪山。至春即還宮。是未嘗六月在驪山也。然荔支盛暑方熟。牧詩詞意雖美而失事實。
世代訛
编辑○文王是穆武王是昭
《左傳》僖公二十四年。管、蔡、郕、霍、魯、衛、毛、聃、郜、雍、曹、滕、畢、原、酆、郇。文之昭也。邗。晉。應、韓。武之穆也。言管、蔡以下十六國。皆文王子。為昭。邗、晉四國。皆武王子。為穆。非謂文是昭。武是穆也。人誤解文昭武穆二句。遂沿誤至今。無有指其非者。蓋廟制。太祖居中。左昭右穆。文王於周為穆。穆生昭。故文王之子是昭。武王於周為昭。昭生穆。故武王之子是穆。書曰。乃穆考文王。詩曰。率見昭考。又曰。率是昭考。皆祭武王廟詩也。詩、書昭著若此。何俗之不悟耶。
○正始是魏國年號
正始。魏齊王芳年號。晉人尚清談。故王敦稱衛玠曰。不意永嘉之末。復聞正始之音。見晉書衛玠傳。人以之評詩文。往往比擬不倫。胡武平以對奪朱。王季海以對載籍。皆誤解正始二字故也。高菊磵竹樓詩云。一記自能追正始。三閑誰與續咸平。用得最合。
○周自後稷至文王不止十五世
《說略》云。禹為夏。契之後為商。稷之後為周。夏十七世。商三十世。蓋四十有七世而後有周文王。禹及稷、契皆當唐堯之世。史載契十四世而至成湯。厥次近是。至敘稷十五世而至文王。中間乃閱夏商二代。所較者三十餘世。疏脫甚矣。不窋實非後稷之子。而公劉乃商世之諸侯。婁敬言周自後稷封邰十有餘世。而公劉避桀。是公劉去稷已十餘世。夏書紀帝世系云。帝俊生獲。稷生台蠒。台蠒生叔均。為田祖。帝俊。帝嚳之名也。稷後既有台璽、叔均。則不窋不得為稷子明矣。第世次久遠。有不得盡見者。單穆公言後稷勤周。十五世而興。世本、《史記》所為據者。安知所為興者不為公劉也耶。即稽世本。不窋而下至季歷。已十有七世矣。何謂十五世哉。
○年號不得割取一字
《救文格論》云。年號必全書。無割取一字者。宋始有熙豐、政宣、乾淳之語。已是不敬。然猶用上一字。惟元豐、元祐無別。故用下一字。本朝文人有稱成弘、慶曆者。此承宋人之失也。案。呂種玉《言鯖》內亦論之。
鬼神訛
编辑○劉宰為蝗神
《居易錄》云。舊說江以南無蝗蝻。近時始有之。俗祀南宋劉漫塘宰為蝗神。劉。金壇人。有專祠。往祀之。則蝗不為災。俗呼莽將。殊為不經。案。趙樞密蔡作漫塘集序。稱其學術本伊洛。文藝過漢唐。不知身後何以矯誣如此。亦如江河間祀張睢陽作青面鬼之類也。
○湘靈是水神
朱桐川云。楚詞遠遊篇云。二女御九韶歌。使湘靈鼓瑟兮。令海若舞馮夷。王逸注云。美堯二女助成化。百川之神皆謠歌也。按此則湘靈指水神。不得以堯二女當之。湘靈為二女。與上文二女御句重複未合。然當時試詩(案。唐省試有湘靈鼓瑟題。)皆曰。帝女曰二妃。蓋因湘夫人之稱致誤也。
○《日知錄》。湘君、湘夫人並非舜妃。謂湘水之神有後有夫人也。湘妃是舜妃。猶禹之聖姑也。愚案。九歌湘夫人。帝子降兮北渚。注謂堯次女女英。舜次妃也。韓子以為娥皇正妃。故稱君。女英自宜降稱夫人。考《史記》。舜崩於蒼捂之野。注引禮記曰。二妃不從。禮蓋言三妃也。三妃。一娥皇。一女英。一癸比。疏云。舜長妃娥皇。無子。次妃女英。生商均。次妃癸比。生二女。曰宵明、燭光。三妃後皆不從舜之葬。
○洛神是托詞
洛神賦是子建不得於君。因濟洛而作。此托詞宓妃之難合。冀幸文帝之感悟。猶屈子吾令豐隆乘雲兮、求宓妃之所在意也。何屺瞻云然。甚是。感甄之說殊屬無稽。
○烏鬼
少陵夔州詩。家家養烏鬼。頓頓食黃魚。《漫叟詩話》以豬為烏鬼。謂川人呼豬則作烏鬼聲。蔡寬夫詩話以烏野神為烏鬼。引元微之江陵詩云。病賽烏稱鬼。巫占瓦代龜。注云。南人染病。則賽烏鬼。蓋巴楚間嘗有捕得殺人祭鬼者。問其神名。曰烏野七頭神。養字乃賽字之訛。冷齋以烏蠻鬼為烏鬼。《夢溪筆談》、緗素雜紀以鸕鶿為烏鬼。鸕鶿亦謂魚虎。漁人畜以捕魚。《漁隱叢話》從筆談、緗素之說。古今聚訟。迄無定見。竊以呼豬之說固無可據。鸕鶿之說。不獨蜀人。何所謂異俗籲可怪、斯人難並居乎。烏蠻之說。尚未明確。惟蔡寬夫烏野七頭神、養字為賽字之論。理有可憑。元詩亦有援證。且與上異俗二句亦一氣貫注。其說較長。
卷六
编辑禮制訛
编辑○王父名不得為氏
《堯峰文鈔》云。春秋時。諸侯命大夫之族。於是大夫有以王父字為氏者。在魯如展氏、臧孫氏、孟孫、叔孫、季孫氏之類是也。不聞氏王父名者。周人以諱事神。逮事王父則諱王父名。安得取以為氏。至(右)季公鉏之後為公鉏氏。伍員之後為員氏。此皆後世不知禮者所為。春秋時不然也。
○周禮九嬪世婦女御辨
又云。鄭康成謂群妃御見之法。女御八十一人當九夕。世婦二十七人當三夕。九嬪九人當一夕。三夫人當一夕。後當一夕。凡十五日而遍。悖哉鄭氏之說也。一夕御九人。自非淫欲不道之君。若齊之武成、隋之煬帝。必不婪色如此。使一夕而遍。則人主之身亦異於金石矣。苟其不能。則是一百二十人雖時時抱衾裯以往返其側。猶不免有怨女之歎。豈有周公之聖而定為九人一夕之制。吾不信也。故吾謂與女酒、女漿、女籩、女醢、女醯、女鹽、女冪、女祝史之徒俱統於塚宰。是皆宮中之職。左右后妃以供事者。決非進御於王者也。案。《野客叢書》亦謂自世婦以下不過備後官侍御給使之役而已。豈必在寵幸之數。九九而御之哉。
○周懿王以前天子七廟
《書經》、《禮記》、《穀粱》、《家語》、《荀卿》皆言天子七廟。此四代所同。周公制禮。固無九廟。即孝王亦未有也。周公之時。文武在四親廟中。何由而立世室。至懿王而文王親盡。乃立文世室。為八廟。至孝王而武王親盡。乃立武世室。為九廟。以文武為開創之君故也。凡孝王以前用九廟者誤也。
○漢以前但有司徒不名司農
古制有司徒無司農。唐虞司徒掌教。後稷掌農事。周禮地官司徒掌教而兼掌農。酒誥農父若保是也。然無司農之名。至漢武帝時始有大司農之稱。凡武帝以前用司農者誤也。
○奠雁非取不再偶之義
《說略》云。奠雁。古禮也。先儒謂取不再偶之義。竊恐末然。蓋古人重冠昏。皆以士而用大夫車服。不以為僭。大夫相見執雁。昏禮既以士而服大夫之公服。乘大大之墨車。則見婦翁不得不用大夫之贄禮矣。若謂親迎之始遂期其將來如孤雁。失不再偶。可謂祥乎。
○舅姑俱存不得稱廟見
《柳南隨筆》云。禮記曾子問。三月而廟見。稱來婦也。陳澔集說云。成昏而舅姑存者。明日婦見舅姑。若舅姑已歿。則成昏三月。乃見於廟。祝詞告神曰。某氏來婦。來婦。言來為婦也。吾鄉之俗。嫁女之三日。具禮送至婿家。不論舅姑在無。輒書刺曰。廟見之敬。無論三日非廟見之時。而亦何以處舅姑之存者。其亦失於考究矣。
○省試非鄉試制科非會試
毛西河曰。孫月峰謂省試為今鄉試。此殊不然。前代無鄉試。唐以禮部試士。即是省試。謂尚書省也。蓋鄉無省名。元以郡縣上加中書行省一官。而明初因之。始改道、路為省。唐未有也。(案。唐分天下為十道。開元分為十五道。無省名。元始為十一省。)況唐赴省試。必由府縣館監課其成者。然後貢赴禮部。其不由諸試進者。名曰鄉貢。鄉與省正水火相反。豈可混稱。
○又云。唐咸通中。宏詞科名制科進士。今以禮部試稱制科。非是。愚案。唐制。登進士後又有試名奉試。
○《愛宜堂宦遊筆記》云。天子親以制詔策士曰制科。漢武帝建元初。詔天下舉賢良方正直言極讓之士。天子親廷策之。此制科之所由始也。唐曰制舉。自德行、才能、文學之士。以至軍謀將略、翹關拔山、絕藝奇技。莫不兼取。其科名隨時而定。有賢良方正、直言極諫。博通墳典、逢於教化。軍謀宏遠。堪任將帥。詳明政術、可以理人等科。皆出於有司常選之外。與秀才、明經、進士諸科異。今人以進士科為制科者非也。宋初設三科。不限前資。見任職官、黃衣草澤並許應詔。景德中增為六科。其名大約規仿唐制。宋人謂之大科。而以進士為小科。天聖七年。詔於六科外又置高蹈丘園、沈淪草澤、茂才異等三科。南渡時。高宗立博學鴻詞科。至元明專用進士一科。而制科竟廢。問有大臣薦舉。即擢用之。皆不經召試。有薦舉而無科目。本朝康熙十七年。特開博學鴻儒科。分一二等。俱以翰林官補授總充史官。纂修明史。乾隆元年復開是科。俱授翰林官。
○舉人非孝廉貢生非明經生員非秀才
《宦遊筆記》云。漢武帝令郡國舉孝廉。其有秀才異等。輒以名聞。後復舉明經。孝廉、明經、秀才三科。皆起於漢。唐六典。凡貢舉人有博識高才者為秀才。通二經已上者為明經。閑時務熟一經者為進士。唐以後以秀才為高科。明經次之。進士又次之。故昆山顧寧人謂。今人以舉人為孝廉。以貢士為明經。生員為秀才。皆非也。然唐自咸亨後。秀才之科竟廢。宋初罷明經而取進士。後又罷進士而立三舍。此數科者屢廢屢復。迄無成格。至明乃定生員、貢生、舉人、進士之目。依次而上。而進士遂為高科矣。
○進是出身非古制
又云。《聽雨紀談》言唐宋人無有書進士於官銜之上者。獨元季楊維楨書李黼榜進士。蓋黼死節之臣。廉夫欲自附於忠節之後。其意固有在也。後之人效之。則失矣。近今士子由科舉入官者。無不書賜進士出身。沿為定式。雖於理無礙。然其所從來。固非古也。
○尚書省為南宮
《金壺字考》云。杜田正謬。漢建尚書百官府曰南宮。取象天官書南宮朱鳥。後漢書。鄭弘為尚書令。前後所陳補益王政者。著之南宮。以為故事。考禮部之名起於江左。而南宮自漢有之。蓋南宮猶言南省。舊注專為禮部。非也。
○大京兆
《雜纂》。萬生億。億生兆。兆生京。數至京兆則極大。今稱京兆曰大京兆。是大大矣。習言不通於義者。如此甚多。
○寓直
事始。晉潘岳為虎賁中郎將時。未有廨舍。岳寄散騎之省而宿。故曰寓直。今百官及翰林學土當本省本院直。故為當直。安可稱寓直耶。
○大師
《天香樓偶得》云。尚書周官。三公有太師。三孤有少師。注云。師者。道之教訓也。至若周禮宗伯之屬有大師、小師。注云。凡樂工皆以瞽蒙為之。擇其賢智者使為之師也。按。此明雲大師與小師封耳。論語魯大師當讀如字。朱注音泰。則與三公之太師同號矣。論語少師陽亦當作小師。蓋傳寫之訛耳。
○頭食絲抹
《遯齋閒覽》。太祖皇帝內宴。令進粉。故名頭食。後人宴集。將終方薦此味。蓋失其次耳。又州郡公宴。將作曲。伶人呼細末將來。蓋御宴進樂。先以弦聲發之。後以眾樂和之。故號絲抹將來。今所在起曲。先以竹聲。不惟訛其名。亦失其實矣。
稱名訛
编辑○兄弟之乎不可稱侄
《爾雅》。女子謂晜弟之子為侄。釋名。姑謂兄弟之女曰侄。侄。迭也。更迭進御也。蓋古之貴者。嫁女必以侄娣從。《左傳》。侄其從姑是也。則《爾雅》所謂晜弟之子。指晜弟之女。故字從女旁。後世沿誤。女子謂兄弟之子亦曰侄。唐書。狄仁傑諫武后曰。姑侄與母子孰親。已失女旁字義。甚而男子稱兄弟之子亦曰侄。兄弟之子自稱亦曰侄。推而至於曰表侄。曰小侄。且改侄為侄。愈非矣。少陵有送重表侄王砅評事使南海語。唐時已有此誤。禮記。兄弟之子猶子也。則稱猶子為是。亦可稱從子。禮記大傳陳注。兄弟之子為從子。又案。今人稱妻兄弟之子曰內侄。侄字已非古義。然猶可也。乃女子稱兄弟之子亦曰內侄。自稱於姑及姑之夫亦曰內侄。不思內字之義何屬。更不通。可笑。
○弟之婦不可稱弟婦
《禮記大傳》陳注云。父之兄弟為伯叔父。則其妻謂之伯叔母。兄弟之子為從子。則其妻謂之婦云云。此於昭穆為宜。弟之妻不可謂之婦。猶兄之妻不可謂之母。以紊昭穆也。故云謂弟之妻婦者。是嫂亦可謂之母乎。言皆不可也。舊說弟妻可婦。嫂不可母。失其指矣。又案。凡此等稱謂。相沿已久。不必生今反古。然義禮不可不知也。
○女婿不可自稱
婿從士。不從土。言士人中有才智者也。或從女。義通。《左傳》桓公十五年。祭仲專。鄭伯患之。使其婿雍糾殺之。又文公八年。晉侯使解揚歸匡、戚之田於衛。且致公婿池之封。又十二年。士會曰。趙有側室曰穿。晉君之婿也。皆謂女之夫為婿。不獨妻稱夫之詞。特女夫自稱為婿。近於自誇才智。似屬不宜。
○內兄弟外兄弟之別
《柳南隨筆》云。《儀禮‧喪服篇》。舅之子。《鄭氏注》云。內兄弟也。《賈公彥疏》云。內兄弟。對姑之子外兄弟而言。舅子本在內不出。故得內名也。按。齊陸厥有奉答內兄顧希叔詩。唐王維有秋夜獨坐懷內弟崔興宗詩。皆謂舅之子也。前明《李獻吉集》中。稱妻弟左國璣為內弟。錢宗伯譏之。今世俱以妻兄弟為內兄弟。見之於詩文者。往往而然。殆不免沿獻吉之誤。近長洲徐大臨(昂發)作畏壘筆記。亦曾辨其失。但以內外兄弟為出白帖。則數典而忘祖矣。愚案。正字通云。兩姨之子相謂為外兄弟。姑舅之子相謂為內兄弟。又。稱妻之兄弟亦曰內兄弟。同母異父亦稱外兄弟。不知何本。俟考。
○伯孟稱謂異義
嫡長曰伯。庶長曰孟。今稱伯兄為家孟者誤也。魯三家。仲孫、叔孫、季孫。仲孫是桓公庶子慶父之後。後改仲曰孟。邢疏曰。孟者庶長之稱。言己是庶。不敢與莊公(案。桓公嫡子。)同伯仲叔季之次;故取庶長為始也。
○皇祖皇考究不宜稱
《香祖筆記》云。古人作墓誌行狀。多云皇祖。皇考。余嘗疑之。未達共義。周密云。詩。思皇多士。顏注漢書云。美也。急就章注云。正也。大也。大誓孔傳。訓皇為前。愚案。皇頭從自。俗省作白。又塚前闕亦曰皇。《左傳》葬於絰皇是也。皇有三皇之稱。故疑與王字、君字同義。不應通用。
○如夫人不得通用
《左傳》僖公十七年。齊侯好內。多內寵。內嬖如夫人者六人。林注。妾媵之得嬖寵。如夫人禮秩者六人。天子有三夫人。諸侯有夫人。凡臣下之妻不封不得稱夫人。今俗九品未入流之婦皆稱夫人。因呼妾曰如夫人。而不知其不可也。
○細君非妻通稱
《金壺字考》云。俗稱妻為細君。謂本之東方朔。按。東方朔曰。歸遺細君。又何仁也。師古注。細君。朔妻之名。一說。細。小也。朔輒自比於諸侯。謂其妻曰小君。又西域傳。武帝元封中。以江都王女細君為公主。嫁與烏孫昆彌。則江都王女名細君也。又後漢儒林傳。包咸師事博士右師細君。注。姓右師。則細君亦名也。據此。則朔妻之名。師古之說為長。即使比於諸侯之小君。亦非尋常可以混稱也。俗沿殊誤耳。
○女嬰男兒
《天香樓偶得》云。女之幼者曰嬰。男之幼者曰兒。故嬰字從女。今人不分男女。凡始生者皆謂之嬰兒。欠分別矣。
○逆賊偽號不可稱
《居易錄》云。世人作詩文。沿襲謬誤而不察。如稱曹操曰曹公。稱漢昭烈反云劉備。予前已斥言其非。又如桓溫。晉之逆臣。子玄纂位。偽諡溫宣武皇帝。劉義慶世說既有此稱。後人因仍不改。皆曰桓宣武。竟忘其為亂賊偽號。可怪也。玄又嘗上溫廟號曰太祖。然則後世亦可稱太祖耶。
○撫軍是太子不可稱巡撫
又云。古云太子處則監國。出則撫軍。撫軍二字乃儲貳之稱。今人謂巡撫為撫軍。沿襲之久。莫知其非。不典甚矣。
○總憲不可稱中丞
又云。秦置御史大夫。以貳丞相。漢沿其制。丞相缺。則御史大夫以次遷。即今都察院左都御史也。副都御史乃漢之御史中丞。今人不知。多稱總憲為中丞。殊可笑。筆麈亦言之。
○生名死諱
《香祖筆記》云。禮。生曰名。死日諱。今世俗不辨。以諱混施之生者。極可笑。然漢人有之。吳楚材強識略言漢西嶽廟碑云。樊君諱毅。毅時尚在也。然則俚俗相沿亦有所本。
○钜公不可稱公卿
鮑辛甫(鉁)云。鉅公謂天子也。《遷史封禪書》、《班書郊祀志注》皆云。今人用以稱公卿。蓋習而不察之故也。愚案。唐人詩。豈有真人覓钜公。王新城寄錢虞山詩。白髮文章老钜公。集中誤用者多矣。
○德政碑不可名去思
《宦遊筆記》云。羊祜峴山墮淚碑前名去思碑。今人為牧吏作碑曰去思。蓋用祜故事。然誤矣。祜碑蓋歿而後作者。今一去輒作碑。詞兼寓祝頌之意。用古背謬。沿習久而縉紳先生多不議及。何也。
○官名地名不宜用古
朱晦庵云。舊見徐端言石林嘗云。今人於官名、地名。樂用前代名目以為古。將一代制度、疆宇皆溷亂不可曉。亦是一弊。余謂小小撰著若序記等作。不妨以古銜貌時事。若碑誌及傳。蓋所以取信後世者。即與國史一例。斷不宜用前代名目。
○《幕府燕閑錄》(宋畢仲詢著。)云。范文正公嘗為人作墓誌銘。已封將發。忽曰。不可不使師魯見。明日以示尹師魯。曰。希文名重一時。後世所取信。不可不慎也。今謂轉運使為部刺史。知州為太守。誠為脫俗。然今無其官。後必疑之。此正起俗儒爭論也。希文撫已曰。賴以示子。不然吾幾失之。
○諱名不諱字別號宜全稱
古者諱名不諱字。以王父字為氏。明其不必諱也。古人相呼。直呼其字。如子卿足下是也。今只稱上一字。此猶不失謙意。若別號須全稱而下綴以稱謂為是。
服食訛
编辑○一疋不可言一端不可言束帛
《說略》云。《左傳》。幣錦二兩。注云。二丈為一端。二端為一兩。一兩。一疋也。然則一端不可以言疋。公羊傳。乘馬束帛。束帛謂玄三纁二。玄三法天。纁二象地。然則今人以一疋帛為束帛。亦非也。
○開素不應言開葷
今人奉齋後食葷。輒曰開葷。其語未通。《野客叢書》曰。於理合曰開素。此風已見六朝。觀東昏侯喪潘妃之女。閹豎共營殽羞雲。為天家解菜。正其義也。愚案。白樂天有二年三月五日齋畢開素當食偶吟贈妻弘農郡君詩。據此則勉夫之說甚是。又東坡詩云。太常齋未解。則亦可言解齋。
○短褐裋褐俱有典
《金壺字考》云。《史記》始皇紀。寒者利裋褐。注。一作短。一作豎。謂褐衣豎裁。為勞役之衣。短而且狹。故謂之短褐。亦曰豎褐。荀子大略篇。衣則豎褐不完。注。僮豎之褐。亦短褐也。劉向新序。隆冬烈寒。士短褐不全。晉書。劉驎之拂短褐與桓衝言話。《唐書‧車服志》。士服短褐。庶人以白。是裋褐、短褐並見子史。或以裋褐為典。短褐為俗。並謂裋字訛作短者。皆夏蟲之見也。杜工部詩俱參用。
○紗帽
杜詩。紗帽隨鷗鳥。又。浪足浮紗帽。心解云。隱者之冠。又。朱紱猶紗帽。心解云。雖仕旋隱也。愚案。看一猶字。自是隱居之服。否則難解。又。李玉溪詩。烏帽逸人尋。烏帽以烏紗為之也。王摩詰詩。隱囊紗帽坐彈棋。盧仝謝孟諫議寄新茶云。柴門反關無俗客。紗帽籠頭自煎吃。又。衡山詩。紗帽籠頭手自煎。正用此。惟隱居之服。故詩人愛而用之若此。然考南史和帝紀。百姓皆著下屋白紗帽。則紗帽是賤者之服。又北史。秦王歸彥平北齊州。齊制。惟天子紗帽。臣下皮帽。特賜歸彥紗帽。是北齊以紗帽為極貴之服。又。唐書。隋貴臣多服烏紗帽。後漸廢。貴賤通服折上巾。又。宋馬縞中華古今注云。武德九年十一月。太宗詔曰。自今以後。天子服烏紗帽。百官士庶皆同服之。武德。李唐高祖年號。是紗帽隋為貴臣服。唐又無分貴賤皆服。因友人論千家詩中紗帽句。謂是紗莫之誤。故引以證之。
○白衣非必喪服
今之有服者。居常則著白色。若無喪而白。人必怪焉。古人則不然。《野客叢書》曰。漢官吏著皂。其給使賤役者著白。兩龔傳云。聞之白衣。戒君勿言。注云。白衣。給使官府趨走賤人。若今諸司亭長掌固之屬。晉陶淵明謂白衣送酒是也。《日知錄》云。白衣者。庶人之稱。處士亦稱白衣。案。唐皇甫湜上江西李大夫書。居蓬衣白之士。亦言微賤者之服。可知唐世猶然。唐制。試士衣白。東坡試院詩。門外白袍如立鵠。以鵠喻之。則宋亦衣白。宋人周煇《清波雜志》云。前此仕族子弟未受官者皆衣白。今非跨馬及吊慰不敢用。煇係紹熙時人。意宋紹熙後始以白衣為喪服耳。
○芙蓉帳梅花帳
《金壺二集》云。梅花帳紙名梅花。芙蓉帳擣芙蓉汁染帳。(見古雋。)或謂畫梅花芙蓉。失之矣。
○羊車
《堅瓠集》。史稱晉武帝平吳之後。荒於遊幸。宮中乘羊車。任其所適。官人望幸者以鹽汁灑地。竹葉插戶。冀欲引羊。然羊性很劣。實不能駕車。考《隋‧輿服志》。羊車一名輦車。護軍羊琇私乘之。司隸劉毅劾其罪。其制如軺車。金寶飾紫錦幰朱絲網。馭童二十人。皆兩鬟髻服青衣。取年十四五者。謂之羊車小史。駕以果下馬。其大如羊。武帝所乘實此車。非真以羊駕車也。插竹灑鹽殊為傳會。
○酴酥酒作屠蘇非是
《天祿識餘》云。屠蘇。平屋也。又庵也。雪賦。韜罦罳之飛棟。沒屠蘇之高影。杜詩。願憑金腰裹。走置錦屠蘇。冠亦名屠蘇。以有屋也。元康諺曰。屠蘇障日覆兩耳。會見暍兒作天子。酒本名酴酥。後更訛為屠蘇。云起自孫思邈取庵名以名酒者。附會也。
○茶不始於吳
又云。飲茶或云始於梁天監中。事見洛陽伽藍記。非也。按《吳志‧韋曜傳》。孫皓時。每宴饗。無不竟日。坐席無能否。飲酒率以七升為限。曜素飲不過二升。初見禮異。或為裁減。或賜茶荈以當酒。如此言。則三國時已知飲茶矣。逮唐中世。榷茶遂與煮酒相抗。迄今國計賴此為多。愚案。趙飛燕別傳。成帝崩後。後一夕寢中驚啼甚久。侍者呼問方覺。乃言曰。吾夢中見帝。帝賜我坐。命進茶。左右奏帝曰。向者侍帝不謹。不合啜此茶。則西漢時已有啜茶之說矣。非始於吳時也。
動物訛
编辑○鯤
鯤本魚子。見《爾雅》。其細如蠶。莊子係寓言。往往反物理而言之。故曰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猶偈所謂龜毛兔角、石女懷胎、一口吸盡西江水、新羅日午打三更。皆反言以喻之也。如魚之大者莫如蝤。舟行七日逢頭。九日逢尾。已屬妄言不可信。況有幾千里之大乎。即有之。亦孰行幾千里而窮其首尾乎。後人不知以小為大。取為名號。其細已甚矣。宋玉對楚王問曰。鯤魚朝發昆侖之墟。暴鬐於碣石。暮宿於孟諸。夫尺澤之鯢。豈能與之量江海之大哉。似亦言其至大。然此比士位雖小而氣量之大有如是耳。非真謂鯤大也。案。此升菴之說也。然鯢有二。一為鯨鯢之鯢。《左傳》宣十二年。取其鯨鯢而封之。注。鯨鯢。大魚名。疏。雄曰鯨。雌曰鯢。一為小魚。莊子。尋常之溝。巨魚無所還其體。而鯢蝤為之制。注。製。折也。謂小魚得曲折也。又外物篇。趣灌瀆。守鯢鮒。注。鯢鮒。皆小魚也。鯤則魚子。玉篇又訓大魚。非。莊子陸德明音義崔譔云。鯤當為鯨。
○麒麟是兩獸
鈍翁類稿云。按郭注。麒似麟。無角。詩疏。麟。黃色。一角。角端有肉。春秋感精符。麟。一角。明海內共一主也。然則麟有角。麒無角。麟之與麒。非一獸也昭昭矣。
○麝香不宜於花
漁隱轟話云。少遊春日詩。卻憩小庭才日出。海棠花發麝香眠。語固佳矣。第恐無此理。香譜云。香中尤忌麝。唐鄭注赴河中。姬妾百餘。盡騎。香氣數里。逆於人鼻。是歲自京兆至河中。所遇瓜盡一蒂不獲。然則海棠花下豈應麝香可眠乎。
○太牢少牢
《野客叢書》曰。太牢者。謂牛羊豕具。少牢者。謂去牛惟用羊豕。今人遂以牛為太牢。羊為少牢。不知太牢有羊豕。少牢有豕也。禮記。郊特牲而社稷太牢。又曰。卿大夫少牢。士以特豕。又曰。特羊。今士大夫往往循俗承用。不以為非。《嘉祐雜志》載常禹錫判太僕。供祫享太牢。只供特牛。而不供羊豕。然則流俗承誤如此。觀唐人呼牛僧孺為太牢。呼楊虞卿為少牢。東都賦。太牢饗。注。牛也。知此謬已久。
○鸒鳥非鸒斯
又曰。毛詩。弁彼鸒斯。鸒。鳥名也。斯者衍詞。如曰螽斯、鷺斯之類。而劉孝標乃謂鳥名鸒斯。失矣。愚案。如菀彼柳斯。豈樹名柳斯耶。
○鳥鳴嚶嚶非黃鳥
又曰。東皋雜綠曰。詩。伐木丁丁。鳥鳴嚶嚶。鄭箋云。嚶嚶。兩鳥聲。正文與注皆未嘗及黃鳥。白樂天作六帖。始類入鶯門中。又作詩每用之。其後人多祖述用之也。洪駒父謂禽經稱鶯鳴嚶嚶。要是後人附會。僕觀張平子東京賦。雎鳩麗黃。關關嚶嚶。然則以嚶嚶為黃鵬用。自漠已然。不可謂自樂天始也。愚案。嚶嚶。詩屬之鳥鳴。則凡鳥皆可用。東京賦屬之黃鵬。未始不可。惟關關雎鳩本是一句。而以嚶嚶屬麗黃。則似詩之鳥鳴為黃鳥矣。至梁昭明太子十二月啟有啼鶯出谷語。不止用嚶嚶字。而直用出谷。遂以誤傳誤。唐人因以進士登第謂遷鶯。又省試並以早鶯求友、鶯出谷命題。循襲其誤。不典甚矣。劉賓客嘉話綠已譏其別無證據為誤。
○鳩逐婦是追逐求偶
《香祖筆記》云。趙統伯辨鳩逐婦一則云。鳩逐婦。乃感天地之雨暘。而動其雌雄之情。求好逑也。非逐而去之之謂。歐陽永叔云。天將陰。鳴鳩逐婦啼中林。鳩婦怒啼無好音。非也。
○蜚鴻是馬
《史記》周本紀。蜚鴻滿野。索隱曰。蜚鴻。蠛蠓也。言飛蟲蔽田滿野。故為災。非鴻雁也。正義曰。喻君子見放棄也。鄭玄曰。鴻雁知避陰陽寒暑。喻民知去無道就有道也。楊升庵曰。注中三說。皆如眯目而道黑白者。詳此文。據實事言。非喻也。蜚鴻。馬名。言其養無用而害有用也。
○蠵是龜屬以胃鳴
《野客叢書》曰。東京賦。淵遊龜蠵。郭璞謂靈蠵能鳴。則此龜屬嗚者也。而《爾雅》新舊本皆引呂忱字林。大龜似蝟。不知似蝟乃以胃二字傳寫誤加偏旁耳。按周禮。梓人刻畫祭器狀諸蟲。有以胸鳴者。有以胃鳴者。蠵蓋胃嗚之蟲。
○樹蜜非枳椇是蜂蜜
觚賸云。(吳江鈕琇著。)爾雅翼。北方地燥。蜂多在土中。南方地濕。蜂多在木中。故多木蜜。杜工部入橋口詩云。樹蜜早蜂亂。江泥輕燕斜。錢箋引古今注。枳椇子一名樹蜜證之。按。枳椇子。秦中呼為拐棗。其實拳曲如老人狀。核在內。外味甘。與棗同。余官白水。曾有以此果相餉者。初無關於早蜂也。況蜂以釀蜜繞樹而喧。則見其亂。燕以臨江銜泥而舞。則見其斜。正寫水國春華之景。何必強援以為奧博耶。
○朐忍腮是蚯蚓從肉旁
《居易錄》云。朐忍音潤蠢。蚯蚓也。地即夔州雲安縣。而馮元成以為蜯。云兩字皆從月。是物月之精。旁句忍者。月如句如刀環。而是物生也。按字書。二字皆從肉。不從月。尤穿鑿無稽。
○《池北偶談》云。予有句云。東道連朐忍。顏師古地理志注。朐音劬。予從顏音。
○兔生子並非從口中出
觚賸云。曲禮。兔曰明視。陸佃曰。兔。吐也。明月之精。視月而生。故曰明視。王充論衡。兔舐雄毫而孕。及生。子從口出。餘見蒲城原子兔說。以為兔之雌雄。其孳尾無異他獸。每月一孕。子生則以土培之。而壅其穴。出入必然。或竊啟其戶。子輒不成。蓋古所謂視月者。視月之候而孕。又謂吐生者。得土而生。土訛為吐也。
○雞寒上距鴨寒下嘴
《堅瓠集》。雞寒上樹。鴨寒下水。此諺語也。驗之皆不然。一老媼曰。雞寒上距。鴨寒下嘴。上距謂縮一足。下嘴謂藏其聽咮於翼間。
○通應子魚
遯齋聞覽。莆陽通應子魚。名著天下。其地有通應侯廟。前有港。港中魚最佳。今人必求其大可容印者。謂之通印子魚。荊公亦有詩云。長魚俎上通三印。此傳聞之訛也。
植物訛
编辑○黃花非菊
晉張翰雜詩。暮春和氣應。白日照園林。青條若總翠。黃花如散金。黃花指春花之色黃者。唐人以此句命題試士。土子多以黃花為菊。合式者不滿其數。
○榮木是梧桐
陶詩。枝條再榮。又云。冉冉榮木。上榮是榮華。下榮木是梧桐。橐鄂皆五。見爾雅注。人並以榮華解之。誤也。
○口及花非白芨
日及即木槿花。朝開暮落。故曰日及。見《爾雅》。又見宋史儒林敏本傳。後人改為白及。又變及為芨。無義矣。
○瓊樹不可比雪
升庵謂瓊是赤玉。人賦雪詩相承誤用瓊樹。世豈有赤雪。此論甚是。王氏塵史亦云然。以。昌黎雪詩真是屑瓊瑰、又今朝蹋作瓊鑲跡為用之不審。陳懋仁乃引晉唐二史、宋元通鑒三雨赤雪以駁升庵之說。然此乃變事。雪色白常白也。
○木蘭無墜露秋菊不落英
古人方正不容。往往反物理以為言。如屈子朝飲木蘭之墜露。夕餐秋菊之落英。木蘭仰上而生。本無墜露。秋菊就枝而殞。本無落英。而云云者。猶賈誼賦所謂鉛刀為銛。張平子賦所謂蕙芷不香。卜居篇所謂蟬翼為重。千鈞為輕。皆反言而非質言也。《西清詩話》云。歐公見王荊公詩。黃昏風雨暝園林。殘菊飄零滿地金。笑曰。百花盡落。獨菊枝上枯耳。因戲曰。秋英不比春花落。為報詩人仔細吟。荊公聞之曰。是豈不知楚詞云云。歐九不學之過也。夫歐九豈不讀楚詞者哉。介甫自誤解耳。(案。高齋詩話謂是坡公事。天下惟黃州菊落英。故貶公至黃州。《漁隱叢話》曰。余於《六一居士集》及《東坡前後集》。遍尋並無。不知何從得此二句詩。)王勉夫云。歐公譏荊公得時行道。三代以下未見其比。落英反理之諭。似不應用。欲荊公自觀物理。而反之於正耳。愚案。此說最得離騷本旨。解歐詩亦得言外之意。
○洪興祖補注云。秋花無自落者。當讀如我落其實而取其材之落。謝疊山云。木蘭不常有。得蘭露之墜者亦當飲之。秋菊不常有。得菊英之落者亦當餐之。愛之至、敬之至也。非謂蘭露必墜。菊英必落也。或又云。詩之訪落。訓落為始。意落英之落。為始開之花。芳馨可愛。若至衰謝。豈復有可餐之味。又西溪叢語云。《宋書‧符瑞志》。沈約云。英。葉也。離騷餐落英。言食秋菊之葉也。據玉函方。甘菊三月上寅采葉。名曰玉英。是葉亦謂之英也。愚案。謝說得言外騷人忠厚之意。洪與或云解落字亦好。西溪說亦頗直捷。而菊英之不落。則其論一也。
○遊龍
遊龍。草名。即水葒。一名鴻鵠。生水澤中。枝榦樛屈。著土便有根。如龍。故淮南子曰屈龍。洛神賦婉若遊龍。以水花比水仙也。集傳云。龍。紅草。一名馬蓼。生水澤中。遊。枝葉放縱也。或以為蛟龍之龍者。非也。
○盧橘非枇杷
北人凡言黑皆曰盧。盧溝;溝水黑者也。盧橘亦是橘之色黑者。非枇杷也。海錄《花木志》。給客橙。出蜀土。似橘而小。若柚而香。冬夏花實相繼。或如彈圓。或如拳。通歲食之。名盧橘。張勃吳錄云。朱光錄為建安郡。中庭有橘。冬月於樹上覆裹之。至明年夏。色變青黑。味絕美。此即上林賦所謂盧橘夏熟。非常橘也。愚案。唐戴叔偷詩。盧橘花開楓葉衰。上林賦。盧橘夏熟。則其冬花夏熟。可信無疑。枇杷亦冬花夏實。故人以當之。不知盧、黑也。世豈有黑枇杷乎。葛立方韻語陽秋云。上林賦。盧橘夏熟。若是枇杷。則下文不當復有黃甘、枇杷、橪柿之品。此論甚明白了當。考《廣州記》。盧橘皮厚。味酸。大如柑。至夏熟。土人呼為盧橘。據此益微枇杷之非。李白詩。盧橘為秦樹。許渾送表兄使南海詩。盧橘花香拂釣磯。東坡詩。盧橘是鄉人。又。盧橘楊梅尚帶酸。皆未言是枇杷。至參寥和東坡詩。有紅紫千葩盡、甘酸萬顆新句。枇杷花並非紅紫。味亦不是甘酸。意盧橘惟秦、楚、巴、蜀、嶺海之地有之。吳、越、齊、魯、燕、趙之地無此物也。
○茶荼
《居易錄》云。今人以古無茶字。遂欲混荼茶為一。非也。觀賈思勰《齊民要術》末卷。茶、荼二條分載了然。又云。《爾雅》曰。荼。苦菜。可食。《齊民要術》引《詩義疏》曰。山田苦菜甜。所謂堇荼如飴:又《爾雅》曰。檟。苦茶。郭璞《注》云。葉可煮作羹飲。今呼早采者為茶。晚取者為茗。一名荈。蜀人名苦茶。《齊民要術》引《博物志》曰。飲真茶令人少睡。前人乃謂古無茶字。以荼即是茶。大謬。愚案。《漁隱叢話》引《爾雅》檟苦茶一條。茶皆作荼。《野客叢書》謂。詩推謂荼苦。乃苦菜之荼。如今苦苣之類。《周禮》掌荼。《毛詩》有女如荼。乃苕荼之荼。正萑葦之屬。惟荼檟之荼。乃今之荼。據兩慮所引。豈《爾雅》檟苦茶。別本有誤作荼字者歟。
○閬州無橘柚止有花椑
又云。嘗與蜀士黃文叔(裳)食花椑。因問蜀有此乎。黃曰。此物甚多。正出閬州。杜詩黃知橘柚來。誤矣。嘗至蒼溪。順流而下。兩岸黃色照耀。直似橘柚。其實乃此椑耳。有好事者。欲為子美解嘲。於其處大種橘柚。終以非其土宜。無一活者。
○交梨非出交州
《香祖筆記》云:「交梨火棗,相沿稱之。」未達其義。《蠡海集》云。梨。春花秋熟。實蒼花白。有金木交互之義。故曰交黎。非謂交州也。
○棠棣唐棣是兩種
程午橋(夢星)云。(見李義山集棠棣黃花發句注。)按《爾雅》。唐棣。栘郭注。似白楊。江東呼為夫(音扶)移。又。棠棣。棣。注。今關東有棣樹。子如櫻桃。可食。沈括辨夫栘即白楊。陸機草木疏以棣為鬱李。嚴氏詩緝云。召南唐棣之華與論語唐棣。《爾雅》所謂栘也。小雅常棣之華與維常之華。《爾雅》所謂棣也。今人常棣多混作唐。先儒於此亦無定說。戴侗則以《爾雅》為誤分。愚謂唐棣、常棣當如《爾雅》分別。郭注亦甚明。因唐、常音近。後人故訛。栘自是白楊。棣自是鬱李。然今人家園囿中有名棣棠者。花繁黃色。常棣花白。(案。鬱李花本淡紅。開足後即近白。一種花小者紅色。)棣棠花黃。義山所指其即此耶。
○周用霖云。《宋景文筆記》言。詩有常棣之花。逸詩有唐棣之花。世人多誤以常棣為唐棣。於兄弟用。因唐誤常。且常棣。棣也。唐棣。栘也。名物疏云。唐棣、常棣是二種。《爾雅》。唐棣。栘。本草謂之扶栘。白楊類也。又云。常棣。棣。乃小雅所謂常棣之花也。一說唐棣之華。一樹輒生二萼。如並蒂。故國風興夫婦。常棣呼為麥李。一柎輒生二萼。兩兩相麗。有同生之義。故小雅興兄弟。然其說亦渾。(案。一樹兩萼。花必成對。而不同蒂。一柎二萼。成封而更同蒂。說亦不渾。)惟朱注典爾雅同。南人呼白楊者。唐棣也。埤雅。其花反而後合。凡木之花。皆先合後開。惟此花先開後合。故偏反也。洛陽草木記所栽白鬱李。花經所載鬱李者。常棣也。詩疏。花以覆鄂。鄂以承花。花鄂相承覆。故韡韡而光明也。二如亭群芳譜混而為一。又誤以常棣為唐棣。因讀語類一條而備載之。
○愚案。歷觀諸說。常棣、唐棣自是二物。唐棣即栘。亦名扶栘。又名白楊花。開必對而異蒂。召南及逸詩所詠是也。常棣即棣。亦名鬱李、麥李。花開亦封而井同蒂。子如櫻桃。可食。小雅所詠是也。朱子注詩亦以唐棣為。常棣為棣。與《爾雅》合。而論語注唐棣又謂鬱李。誤也。程午橋引《爾雅》。常棣又作棠棣。恐因李詩而誤。遍查字書、韻書。棠字無引棠棣者。至於棣棠或又別是一種。義山詩棠棣黃花發。或係常棣之誤。則花不黃。或棣棠之誤。則字又倒。未可實指為何也。
○黃楊厄閏無退三寸之理
東坡退圃詩自注云。俗說黃楊一歲長一寸。遇閏退三寸。愚案。三歲一閏。五歲再閏。則所長不償所退。決無此理。或是一寸三寸誤易倒刻。亦未可知。
○柳花柳絮不同
宋楊伯昆隱乘云。柳花、柳絮迥然不同。生於葉間。成穗。作鵝黃色者。花也。花退。既褪就蒂結實。其實之熟。亂飛如綿者。絮也。古今吟詠往往以絮為花。略無分別。可發一笑。杜工部詩有雀啄江頭黃柳花。又有坐憎柳絮白於綿之句。則花絮不同。顯然可見。又曰。糝徑楊花鋪白氈。得非又一時鹵莽而然耶。愚案。古有楊白花歌。不知何意。豈楊花輿柳花有別歟。抑從古未有知考者歟。
○荔以挺出非名荔挺
《天祿識餘》云。月令。荔挺出。鄭玄曰。荔挺。馬薤也。《說文》曰。荔似蒲而小。根可為刷。蔡邕、高琇皆云荔以挺出。然則鄭以荔挺為名。誤矣。
○芧栗非芋粟芋栗
《觚賸》云。杜詩。園收藝芧栗未全貧。或作芋粟、芋栗。芋粟不必植之園中。而芋與栗不當類舉。朱愚菴注杜。定作芧栗為是。余往湖口。路經南陵。訪王進士五清於山居。留宿具餐。雜陳野蔌。中有扮葉子和醯醢以進者。王謂余曰。此即錦裏之芋栗也。芋似栗而小。山家率於冬月取實。去皺。磨而溲之以水。然後用之。是知芧栗皆屬園果。況《莊子‧徐無鬼篇》所載甚明。益信杜持無字不有來歷。
○王瓜非瓜
《金壺二集》云。月令。孟夏之月王瓜生。注云。萆挈。本草作菝葜。音同。謂之瓜者。以根之似也。亦可釀酒。菝。蒲內切。同萆。葜音恰。然則王瓜。草名。非瓜也。
○優曇缽
東坡贈蒲澗長老詩。優缽曇花豈有花。問師此曲唱誰家。《法華經》。佛告舍利佛。如是妙法。如優曇缽花。時一現耳。《太平寰宇記》。廣州產優曇缽。似枇杷。無花而實。蓋蒲澗寺在廣州。故公用此。但止有優曇缽花。未聞有稱優缽曇者。意公失於檢點。因平仄相協。不覺有誤。遂不起疑。與追和戊寅上元詩石建方欣洗牏廁。本係廁牏。一時少加查考。故致誤耳。
○蔓青萊菔是二物
《堯峰文鈔》云。蔓青、萊菔。兩菜也。注《本草》者或云在南名萊菔。(按。吾鄉名蘆菔。)在北名蔓青。非也。
○藥欄
《野客叢書》曰。李濟翁《資暇集》曰。園庭中藥欄。欄即藥。藥即欄。猶言圍援。(案。今之園外笆籬曰圍援。)非花藥之欄。漢宣帝紀。池藥未御幸者。假與貧民。漢書闌入宮禁字。多作草下闌。則藥欄尤分明也。僕考馮宣帝紀。是籞字。非藥字。又觀古人詩。如梁庾肩吾曰:向嶺分花徑,隨階轉藥欄。唐李商隱曰:水精眠夢是何人,欄藥日高紅髲{髟我}。王維曰:藥欄花徑衡門裹。又曰:新作藥欄成。杜子美曰:乘興還來看藥欄。許渾曰:竹院晝看筍,藥欄春買花。又曰:欄圍紅藥盛。張籍曰:借宅常欣事藥欄。多作花藥之欄用也。近見《漁隱》亦引藥為證。
○櫻桃不得謂無香
又曰。《漁隱》曰。退之櫻桃詩曰。香隨翠籠擎初重。色映銀盤瀉未停。櫻桃無香。退之言香。亦是語病。僕謂凡麗於土而被雨露之發育者。皆有香。香者氣也。謂草無香。則曰。風吹花草香。謂竹無香。則曰。風吹綱細香。豈可謂櫻桃無香哉。漁隱不參物理。但謂芬馥者為香。而不知物之觸於鼻觀者。非香而何。愚案。宋陳文惠公詩。西風斜日鱸魚香。張文潛謂嘉魚直腥耳。安得有香。此又是一理。魚誠不可言香。而烹之膾之詎無香乎。安知不謂西風斜日停舟。晚炊溉釜鬵而烹之也。文潛恐未得其解。
○芭蕉
《居易錄》云。邊司徒華泉詩。自聞秋雨聲。不種芭蕉樹。或議不得稱樹。又或議王右丞畫雪中芭蕉。宋朱翌云。曲江冬大雪。芭蕉自若紅蕉方作花。前輩畫之不苟。彼身未到蜀粵。故少所見多所怪耳。花間詞云。笑指芭蕉林裹住。既可稱林。顧不得稱樹耶。
○竹汗不可書字
《青溪暇筆》曰。古者書用竹簡。初稿書於汗青。汗青者。竹之青皮如浮汗。以其易於改抹也。既正。則殺青而書於竹素。殺。去聲。削也。言殺去青皮而書於竹白。則不可改易也。愚案。《池北偶談》謂。後漢吳祐父恢以火炙竹令汗。取其青寫書。謂之殺青簡。汗青、殺青一也。以姚說為無據。予謂竹汗不甚青。寫書殊無形跡可見。似姚說有理。但荊公以生白對殺青。則殺字當讀如字。且考後漢吳祐傳。但云投青簡以寫經書。火炙之說。注中誤耳。
○菁茅
宋丘光庭兼明書曰:禹貢荊州所貢包匭菁茅。孔安國曰:包,橘柚也。匭,匣也。菁以為菹,茅以縮酒。僖四年《左傳》,包茅不入。杜元凱曰:包,裹束也。茅,菁茅也。明曰:孔失而杜得也。何以言之?按太史公《封禪書》云:江淮之間,一茅三脊,是知菁茅即三脊之茅也。菁者,茅之狀貌菁菁然也。三脊之茅,諸土不生,故楚人特貢之也。孔云菁可為菹,是謂菁為蔓青也,蔓青常物,所在皆生,何必須楚匣盛而貢之哉。
○萬年枝是檍樹
《天祿識餘》云:詩中多用萬年枝,三體詩注以為冬青。非也!按《草木疏》云:檍木,枝葉可愛,二月花白,子似杏,今官園種之,取億萬之義。改名萬年樹。即此也。
雜物訛
编辑○玉案非几
張衡《四愁詩》:「何以報之青玉案。」案,古碗字,是青玉碗,非玉几也。否則梁鴻舉案齊眉,義難通矣。
○金錯刀非刀
《藝苑雌黃》云:張平子《四愁詩》云「美人贈我金錯刀,何以報之英瓊瑤。」錢昭度詩云「荷揮萬朵玉如意,蟬弄一聲金錯刀。」即王莽所鑄錢名。莽居攝,變漢制,以周錢有子母相權,於是更造大錢,徑寸二分,重十二銖,文曰「大錢五十」。又造契刀,其環如大錢,身形如刀,長二寸,文曰「契刀五百」。錯刀以黃金錯其文曰「一刀直五千」。與五銖錢凡四品並行。杜子美《對雪詩》「金錯囊徒罄,銀壺酒易賒。」韓退之《潭州泊船詩》「聞道松醪賤,何須怯錯刀。」此謂是也。或注《四愁詩》引《續漢書》:佩刀,諸侯王以黃金錯環。恐與王莽所鑄錯刀又別。
○紫泥不書字
《池北偶談》云:《青溪暇筆》云。晉朝為詔,以青紙紫泥。紫泥猶今泥金之類,蓋泥紫色以書字也。予按漢舊儀,天子估璽六,皆以武都紫泥封之。青囊白素裹兩端無縫。《西京雜記》云:漢以武都紫泥為璽室,加綠綈其上。非以書字也。《藝林伐山》云:今之紫泥,古之芝泥,皆濡印染籀之具也。姚說誤。愚案:猶今世俗所用印色。
○甓是磚
《金壺字考》云。《書影》云。陶侃運甓。今人類疑是甕。不知磚也。詩陳風傳。甓。瓴甋也。長門賦注。江東呼甓為㼾磚。
○盧
前漢食貨志。作酒一均。率開盧以賣。盧者。熱酒之具。臣瓚注以為酒甕。非是。詳見《野客叢書》。
○談柄
《金壺二集》云。溫庭筠詩。白羽留談柄。注。大明禪師每折松枝談論。號談柄。又武元衡詩。玉柄倍談空。《天祿識餘》云。古人清談。每執麈尾。故有談柄之名。近人以口實為談柄。或云笑柄。非也。
○贈策
《說略》云。《左傳》。士會自秦歸晉。繞朝贈之以策。云。子勿謂秦無人。吾謀適不用也。策如布在方策之策。蓋書也。其下云云。即策文也。蓋士會將歸。繞朝諫止之。而秦君不聽。及其行也。又難顯言。故贈之以書云云。見秦之有人。使歸晉而不敢謀秦也。今以為鞭策。非也。劉勰《文心雕龍》云。繞朝贈士會以策。子家與趙宣以書。巫臣之遺子反。子產之諫范宣。詳觀四書。詞若對面。據此。則豈鞭策乎。
○槁梧
《莊子‧德充符》。惠子倚槁梧而瞑。循本注云。謂琴瑟也。今作死梧用。非也。
○鳴榔
《矩齋雜記》云。(本朝施閏章著。)詩詞多用鳴榔。或疑為叩舷擊楫之說。非也。榔蓋船後橫木之近舵者。漁人擇水深魚潛處。引舟環聚。冬以二椎擊榔。聲如急鼓。節奏相應。魚聞皆伏不動。以器取之。如俯而拾諸地。饒州東湖有之。吾鄉泰州湖內或擊木片。長尺許。虛其前後。以足蹴之。低昂成聲。魚驚竄水草中。然後罩取。亦鳴榔之義。
○綠沈槍
杜詩。雨拋金鎖甲。苔臥綠沈槍。王勉夫謂金鎖甲即黃金鎖子甲。貫休詩。黃金鎖甲。風吹色如鐵。亦用此事。又謂綠沈槍正《薛氏補遺》所謂精鐵。如隋文帝賜張奫以綠沈甲是也。又謂綠沈不專指一物。梁武帝食綠沈瓜。是指瓜。人以綠沈漆管筆遺王逸少。是指筆。劉郡賦。六弓四弩。綠沈黃間。古樂府。綠沈明月弦。唐太宗詩。羽騎綠沈弓。是指弓。宋元嘉間。廣州作綠沈屏風。石季龍用綠沈扇。隨物所指。鄭槩詩。亭亭孤筍綠沈槍。是指竹。陸龜蒙詩。一架三百竿。綠沈森杳杳。此言不為無自。然則綠沈又不可專謂精鐵。蓋有物色之深者。為綠沈也。又謂周竹坡少隱謂槍臥於苔為綠所沈。甲拋於雨為金所鎖。甚鑿不通。愚案。沈。深也。綠沈。深綠色也。吳曾漫綠亦不取精鐵之說。
○野馬
《說略》云。《莊子》言野馬、塵埃。乃是兩物。古人即謂野馬為塵埃。如吳融云。動梁間之野馬。韓偓云。窗裏日光飛野馬。皆以塵為野馬。恐不然也。野馬乃田間氣耳。遠望如群羊。又如水波。佛典謂如熱時野馬、陽焰。即此物也。
○罘罳
罘罳。或作桴思。或作浮思。或作復思。或作覆思。其為字不一。或訓綱。或訓屏。其為義不同。古今注。罘罳。屏之遺像也。雍錄。罘罳。鏤木為之。其中疏通。可以透明。或為方空。或為連鎖。其狀扶疏。故曰罘罳。其制與青瑣類。禮明堂位。疏屏。注。屏謂之樹。今桴思也。一作浮思。博雅。罘罳謂之屏。一作復思。水經注。象魏之上加復思以易觀。《漢書‧王莽傳》。遣使壞渭陵、延陵園門罘罳。曰。毋使民復思也。宋玉大言賦。大笑至兮摧覆思。酉陽雜俎。今人呼殿榱桷護雀網為罘罳。誤。顧寧人《日知錄》。罘罳。屏也。罘。復也罳。思也。在門外。臣將入請事。於此復重思之也。以上俱以罘罳為屏者也。唐蘇鶚引子虛賦罘網滿山。證罘罳為網。王漁洋《池北偶談》引柏梁詩。上林令云。走狗逐兔張罘罳。劉禹錫螢詩。高麗罘罳過蛛網。證罘罳為綱。竊案。此二字本從網頭。俗從四。非。網即網字。則本義自當訓網。以殿角護雀網為罘罳。亦不得為非。疏屏。疏通連綴。形類於網。故亦可謂罘恩。至浮思、復思等字。即六書中之轉注假借。似不必有所專屬。是此而非彼也。
○杉槽漆斛
東坡宿海會寺詩。杉槽漆斛江河傾。本來無垢洗更輕。王注。杉槽漆斛。謂浴室也。吳鶴亭(錫祿)云。乃浴器。非浴室。必當時寺中有此。詩紀其實。王注非是。
○竹夫人
竹夫人乃竹幾也。今俗所謂竹夫人者誤。東坡寄柳子玉詩。聞道床頭惟竹幾。夫人應不解卿卿。又送竹幾與謝秀才詩。贈君無語竹夫人。故黃山谷謂。涼寢竹器。憇臂休膝。非夫人之職。而冬夏青青。竹之所長。名之曰青奴。
○樞非戶臼是門關
宋丘光庭《兼明書》曰。繫辭曰。言行。君子之樞機。樞機之發。榮辱之主也。孔穎達曰。樞。戶臼。機。弩牙。明曰。樞。門關。非戶臼也。何以知之。機是弩牙。牙發則箭去。樞是門關。關發則扉開。是門之開閉由開。不由臼也。且臼非能動轉。安得謂之發乎。道書云。流水不腐。戶樞不蠹。蓋以門板來去。故不蠹敗。戶臼何謂不蠹乎。
○碑
尚書故實。古碑皆有圓孔。蓋碑者悲也。本墟墓間者。每墓有四。初葬。穿繩於孔以下棺。乃古懸窆之禮。禮曰。公室視豐碑。三家視桓楹。因紀其德。遂有碑表。後有德政碑。亦設圓孔。不知根本。
○古人兵器用銅
古人兵器用銅。非用鐵也。前人有詩云。誰知十二金人外。猶有民間鐵未銷。殊謬。按太史公《秦皇帝本紀》。二十六年。收天下兵。聚之咸陽。銷以為鍾鐻。金人十二。重各千石。應劭注曰。古者以銅為兵。又按春秋傳僖十八年。鄭伯朝楚。楚子賜之金。既而悔之。與之盟曰。毋以鑄兵。故以鑄三鍾。杜預注曰。古者以銅為兵。則古之兵器用銅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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