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百六十三 全唐文 卷八百六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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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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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字潛夫,本名昭遠,避漢祖諱止稱昭。仕後唐,累遷禮部侍郎。入晉,曆尚書右丞。漢初為吏部侍郎,乾祐二年加檢校禮部尚書。周廣順初拜戶部尚書,顯德元年遷兵部。恭帝即位,封舒國公。入宋,開寶五年卒。

臣本書生,不嫻武藝。空忝穰苴之位,慚無卻縠之能。遽捧綸言,令纂兵法。雖強三宮之說,何稱九天之謀。伏惟陛下玉鬥纘成,金樓聚學。九舜十堯之典,不足揣摩。三門五將之書,無煩接要。而猶申旦不寐,乙夜縱觀。留連於尺籍伍符,探賾於楓天棗地。以為人情貴耳而賤目,儒者是古而非今。以韓白之智有餘,英衛之才不足。寧誤滋水釣翁之學,今乃椎輪。圮橋神叟之言,已為糟粕。無足師模於鈐算,聊可挹酌於源流。爰命下臣,撮其樞要。臣逖觀前代兵家所著,篇部頗多。自唐末亂離,圖書流落。今蘭台秘府,目錄空存。其餘討論,固難詳悉。今秖據臣家所有之書,摭其兵要,自軍旅制置,選練教習,安營結陣,命將出師,詭譎機權,形勢利害,賞罰告誓,政守巧拙,星氣風角,陰陽課式等,都四十二門,離為十卷。管窺蠡測,莫知穹渤之高深。獸走犬馳,且副蒐苗之指使。既成卷部,須有簽題。臣伏見前代奉詔撰論,皆目為制旨。今輒準故事,題為《制旨兵法》。臣留司都下,不敢輒去班行。謹差私吏齎詣行闕陳進。

臣前月中預都省集議宗廟事,伏見議狀,於親廟外請別立始祖一廟。近奉中書門下牒,再令百官於都省議定聞奏者。臣讀十四代史書,見二千年故事。觀諸家宗廟,都無始祖之稱。惟殷、周二代,以稷契為太祖。《禮記》曰:「天子七廟。三昭三穆,與太祖之廟而七。」鄭元《注》云:「此周制也。七者,太祖後稷及文王、武王與四親廟也。」又曰:「殷人六廟,契及湯與二昭二穆也。夏后氏立五廟,不立太廟。唯禹與二昭二穆而已。」據王制鄭元所釋,即殷周以稷契為太祖,夏后氏無太祖,亦無追諡之廟,自殷周以來,時更十代,皆於親廟之中,以有功者為太祖,無追崇始祖之例。共引今古,即恐詞繁,事要證明,須陳梗概。漢以高祖父太上皇執嘉無社稷功,不立廟號,高帝自為高祖。魏以曹公相漢垂三十年,始封於魏,故為太祖。晉以宣王輔魏室有功,立為高祖。以景帝始封於晉,故為太祖。宋氏先世,官閥卑微,雖追崇帝號,劉裕自為高祖。南齊高帝之父,位至右將軍,生無對爵,不得為太祖,高帝自為太祖。梁武帝父順之,佐祐齊室封侯,位至領軍丹陽尹,雖不受封於梁,亦為太祖。陳武帝父文讚,生無名位,以武帝功,梁室贈侍中,封義興公。及武帝即位,亦追為太祖。周閔帝以父泰相西魏,經營王業,始封於周,故為太祖。隋文帝父忠,輔周室有大功,始封於隋,故為太祖。唐祖神堯祖父虎,為周上柱國,隋代追封唐公,故為太祖。唐末梁氏朱氏有帝位,變四廟。朱公先世無名位,雖追冊四廟,不立太祖,朱公自為太祖。此則前代追冊太祖,不出親廟之成例也。王者祖有功而宗有德,漢魏之制,非有功德不得立為祖宗。殷周受命,以稷契有大功於唐虞之際,故追尊為太祖。自秦漢之後,其禮不然。雖祖有功,乃須親廟。今亦粗言往例,以取證明。其稱造父之後,不以造父為始祖。漢稱唐堯劉累之後,不以堯累為始祖。魏稱曹參之後,不以參為始祖。晉稱趙將司馬卬之後,不以卬為始祖。宋稱漢楚元王之後,不以元王為始祖。齊梁皆稱蕭何之後,不以何為始祖。陳稱太邱長陳寔之後,不以寔為始祖。元魏稱李陵之後,不以陵為始祖。後周稱神農之後,不以神農為始祖。隋稱楊震之後,不以震為始祖。唐稱皋陶老子之後,不以皋陶老子為始祖。唯唐高宗皇帝則天武後臨朝,革唐稱周,更立七廟,仍追冊周文王姬昌為始祖。此蓋當時附麗之徒,不諳故實。武立姬廟,乖越以來,曲台之人,到今嗤誚。臣遠觀秦漢,下洎周隋。禮樂衣冠,聲名文物,未有如唐室之盛也。武德議廟之初,英才間出。溫魏顏虞通今古,封蕭薛杜達禮儀。制度憲章,必有師法。夫追先祖之儀,起於周代。據《史記》及《禮經》云:「武王纘太王、王季、文王之緒,一戎衣而有天下,尊為天子,宗廟享之。周公成文武之德,追王太王、王季,祀先公以天子之禮。」又曰:「郊祀後稷以配天。」據此言之,周武雖祀七世,追為王號者,但四世而已。故自東漢以來,有國之初,多從四廟,從周制也。況殷因夏禮,漢習秦儀。無勞博訪之文,宜約已成之制。請依隋唐有國之初,創立四廟,推四世之中名位高者為太祖。謹議以聞。

文武常參官每日於正衙立班,閣門使宣不坐後,百寮俱拜。舊制唯押班宰相押樓御史通事舍人,各緣提舉讚揚,所以不隨庶官俱拜。自唐天成末,議者不悉朝儀,遽違舊典,遂令押班之職,一例折腰。此則深忽禮文,殊乖故實。且宰相居庶寮之首,御史持百職之綱,嚴肅禁庭,糾繩班列,慮於拜揖之際,或爽進退之宜,於是凝立靜觀,檢其去就。若令旅拜旅揖,實恐非宜。況事要酌中,恭須近禮。人臣愛主,不在於斯。其通事舍人,職司讚導,比者兩班進退,皆相其儀。今則在文班武班之前,居一品二品之上,端笏齊拜,禮實未聞。其押班宰相、押樓御史、通事舍人,並請依天成三年以前禮例施行,無至差忒。

撰《漢書》者先為項傳,編《蜀記》者首序劉璋,所貴神器之傳授有因,曆數之推遷得序。伏緣漢隱帝君臨在太祖之前,其曆試之績,並在漢隱帝朝內。請先修隱帝實錄,以全太祖之事功。又梁末主之上有郢王友珪,篡弒君位,未有記錄。請依《宋書》劉劭例,書為元兇友珪,其末主請依古義,書為梁廢帝,其書曰《後梁實錄》。唐末主之前,應順帝在位四月出奔,亦未編記,請書為前廢帝,清泰主為後廢帝,其書並為《實錄》,兼請於諸道搜索圖記。

今月十二日,伏蒙宸慈召對,麵奉聖旨,以每年祀祭,多用太牢,念其耕稼之勤,更備犧牲之用,比諸豢養,特可湣傷,令臣尋討故事,可以他牲代否。臣仰稟綸言,退尋禮籍。三牲八簋之制,五典六樂之文,著在典彝,迭相沿襲,累經朝代,無所改更。臣聞古者燔黍捭豚,尚多質略。近則梁武麵牲筍脯,不可宗師。雖好生之德則然,於奉先之議太劣。蓋禮主於敬,孝本因心。黍稷非馨,鬼神饗德,不必牲牢之巨細,籩豆之方圓。苟血祀長保於宗祧,而牲俎何須於繭栗。但以國之大事,儒者久行,易以他牢,恐未為便。以臣愚見,其南北郊宗廟社稷朝日夕月等大祠,如皇帝親行事,備用三牲,如有司攝行事,則用少牢以下。雖非舊典,貴減犧牛。

汴州在梁室朱氏稱制之年,有京都之號。及唐莊宗平河南,複廢為宣武軍。至明宗行幸之時,掌事者因緣修葺衙城,遂掛梁室時宮殿門牌額。當時識者,或竊非之。一昨車駕省方,暫居梁苑。臣觀衙城內齋閣牌額,一如明宗行幸之時,無都號而有殿名,恐非典據。臣竊尋秦漢以來,寰海之內,鑾輿所至,多立宮名。近代隋室,於揚州立江都宮,太原立汾陽宮,岐州立仁壽宮。唐朝於太原立晉陽宮,同州立長春宮,岐州立九成宮。宮中殿閣,皆題署牌額,以類皇居。臣伏準故事,請於汴州衙城門權掛一宮門牌額,則其餘齋閣,並可以取便為名,庶使天下式瞻,稍為宜稱者。

內銓見行用十道圖,除舊雒都並都外,有新升京都及節度防禦團練等,名目不一。又自明宗已來,迴避廟諱,所改州縣名,多未結入十道圖。銓司入官之時,格式旋簡元敕施行,未曾添入十道圖,無所準的。請下當司改定。

侍御史知雜事張湜等九人奉詔編集刑書,悉有條貫。兵部尚書張昭等一十人參詳旨要,更加損益。臣質臣溥據文評議,備見精審。其所編集者,用律為主,辭旨之有難解者,釋以疏意。義理之有易了者,略其疏文。式令之有附近者次之。格敕之有廢置者又次之。事有不便於今,該說未盡者,別立新條於本條之下。其有文理深古,慮人疑惑者,別以朱字訓釋。至於朝廷之禁令,州縣之常科,各以類分,悉令編附。所冀發函展卷,綱目無遺。究本討源,刑政鹹在。其所編集,勒成一部,別有目錄,凡二十一卷。刑名之要,盡統於茲。目之為《大周刑統》。欲請頒行天下,與疏律令式通行。其刑法統類開成格編敕等,采掇既盡,不在法司行使之限。自來有宣命指揮公事,及三司臨時條法,州縣見今施行,不在編集之數。應該京百司公事,逐司各有見行條件,望令本司刪集,送中書門下,詳議聞奏。

昔周公相成王,制禮作樂,殿庭徧奏六代舞,所謂雲門、大咸、大韶、大夏、大濩、大武也。周室既衰,王綱不振,諸樂多廢,惟大韶、大武二曲存焉。秦漢以來,名為二舞,文舞韶也,武舞武也。漢時改為文始五行之舞,厯代因而不改。貞觀作樂之時,祖孝孫改隋文舞為治康之舞,武舞為凱安之舞。貞觀中有秦王破陣樂、功成慶善樂二舞,樂府又用為二舞,是舞有四焉。前朝行用年深,不可遽廢。俟國家偃伯靈台,即別召工師,更其節奏,今改其名,具書如左。祖孝孫所定二舞名,文舞曰「治康之舞」,請改「治安之舞」,武舞曰「凱安之舞」,請改為「振德之舞」。貞觀中二舞名,文舞「功成慶善樂」,前朝名「九功舞」,請改為「觀象之舞」,「秦王破陣樂」,前朝名為「七德舞」,請改為「講功之舞」。其「治安」、「振德」二舞,請依舊郊廟行用。以文舞降神,武舞送神。其「觀象」、 「講功」二舞,請依舊宴會行用。

昔周朝奏六代這樂,即今二舞之類是也。其賓祭常用,別有九夏之樂,即肆夏、皇夏等是也。梁武帝善音樂,改九夏為十二雅。前朝祖孝孫改「雅」為 「和」,示不相沿也。臣今改「和」為「成」,取韶樂九成之義也。十二成樂曲名,祭天神奏「豫和」之樂,請改為「禋成」。祭地祇奏「順和」,請改為「順成」。祭宗廟奏「永和」,請改為「裕成」。祭天地宗廟登歌奏「肅和」,請改為「肅成」。皇帝臨軒奏「大和」,請改為「政成」。王公出入奏「舒和」,請改為 「弼成」。皇帝食舉及飲宴奏「休和」,請改為「德成」。皇帝受朝皇後入宮奏「正和」,請改為「扆成」。皇太子軒懸出入奏「成和」,請改為「允成」。元日冬至皇帝禮會登歌奏「昭和」,請改為「慶成」。郊廟俎入奏「雍和」,請改為「騂成」。皇帝祭享酌獻讀祝文及飲福受胙奏「壽和」,請改為「壽成」。祖孝孫元定十二和曲,開元朝又奏三和,遂有十五和之名。凡製作禮法,動作典故。梁置十二雅,蓋取十二天之成數,契八音十二律之變。輒益三和,有乖稽古。又緣祠祭所用,不可盡去,臣取其一焉。祭孔宣父、齊太公廟降神奏「宣和」,請為師雅之樂,三公升殿會訖下階履行奏「祴和」,請廢,同用「弼成」。享先農耕耤奏「豐和」,請廢,同用「順成」。已上四舞十二成雅樂等曲,今具錄合用處所及樂章首數,一一條例在下。

昔帝鴻氏之制樂也,將以範圍天地,協和人神。候八節之風聲,測四時之正氣。器之清濁,不可以筆授。聲之善否,不可以口傳。故鳧氏鑄金,伶倫截竹。為律呂相生之算,宮商正和之音。乃播之於管弦,宣之於鍾石。然後覆載之情合,陰陽之氣和同。八風從律而不奸,五色成文而不亂。空桑孤竹之韻,足以禮神。雲門大夏之容,無虧觀德。然月律有旋宮之法,備於太師之職。經秦滅學,雅道陵夷。漢初制氏所調,惟存鼓舞旋宮十二均。更用之法,世莫得聞。漢元帝時,京房善易,別音探求古義,以周官均法,每月更用五音,乃立準調。旋相為宮,成六十調。又以日法析為三百六十傳於樂府,而編懸複舊,律呂無差。遭漢中微,雅音淪缺。京房準法,屢有言者,事終不成。錢褒空記其名,沈重但條其說。六十律法,寂寥不傳。梁武帝素精音律,自造四通十二律,以鼓入音,又引古五正二變之音,旋相為宮,得八十四調。與律準所調,音同數異。侯景之亂,其音又絕。

隋朝初定雅樂,群黨沮議,曆載不成。而沛公鄭譯因龜茲琵琶七音,以應月律,五正二變,七調克諧。旋相為宮,複為八十四調。工人萬寶常又減其絲數,稍全古淡。隋高祖不重雅樂,令儒官集議。博士何妥駮奏,其鄭萬所奏八十四調並廢。隋氏郊廟所奏,惟黃鍾一均,與五郊迎氣,雜用蕤賓,但七調而已。其餘五鍾,懸而不作。三朝宴樂,用縵樂九部,迄於革命,未能改更。唐太宗受命,舊工祖孝孫、張文收整比鄭譯、萬寶常所均七音八十四調,方得絲管並施,鍾石俱奏。七始之音複振,四廟之韻皆調。自安史亂離,鹹秦蕩覆,崇牙樹羽之器,掃地無餘。戛擊搏拊之工,窮年不嗣。郊廟所奏,何異南箕。波蕩不遷,知音始絕。臣等竊以音之所起,出自人心。夔曠不能常泰,人亡則音息,世亂則樂崩。若不深知禮樂之情,安能明製作之本。陛下心苞萬化,學富三雍。觀兵耀武之功,已光鴻業。尊祖禮神之致,尤軫皇情。乃眷奉常,痛淪樂職。親閱四懸之器,思複九奏之音。爰命廷臣,重調鍾律。樞密使王樸,采京房之準法,練梁武之通音,考鄭譯、寶常之七均,校孝孫、文收之九變,積累黍以審其度,聽聲詩以測其情,依權衡嘉量之前文,得備數和聲之大旨。施於鍾虡,足洽簫韶。臣等今月十九日於太常寺集,命大樂令賈峻奏王樸新法,黃鍾調七均,音律和諧,不相淩越。其餘十一管諸調,望依新法教習,以備禮寺視用。其五郊天地宗廟社稷三朝大禮,合用十二管諸調,並載唐史。《開元禮》近代常行,廣順中,太常卿邊蔚奉敕定前件祠祭朝會舞名樂曲歌詞,寺司合有簿籍。伏恐所定與新法曲調聲韻不協,請下太常寺檢詳校試。如或乖舛,請本寺依新法聲調,別撰樂章舞曲,令歌者誦習。永為一代之法,以光六樂之書。

臣聞安不忘危,治不忘亂者,先儒之丕訓。靡不有初,鮮克有終者,前經之至戒。究觀例辟,莫不以驕矜怠惰,有虧盛德。恭惟太宗貞觀之初,元宗開元之際,焦勞庶政,以致太平。及國富兵消,年高誌逸,乃忽守約之道,或貽執簡之譏。陛下以慈儉化天下,以禮法檢臣鄰。絀奸邪之黨,延正直之論。務遵純儉,以節浮費。信賞必罰,至公無私。其創業垂統之規,如貞觀開元之始。願陛下有始有終,無荒無怠。臣又伏念保邦之道,有八審焉,願為陛下陳之。夫委任審於材器,聽受審於忠邪,出令審於煩苛,興師審於德力,賞罰審於喜怒,毀譽審於愛憎,議論審於賢愚,嬖寵審於奸佞。推是八審,以決萬機,庶可以臻至治。

太祖初鎮太原,每年打鹿於北鄙。先帝在位,暇日射雁於近郊。此蓋軍務之餘,畋遊自適。洎先帝膺圖啟祚,向明禦宇。則宜易彼諸侯之事,肅乎萬乘之儀。而猶因習舊風,失其威重。馳逐原獸,殆無虛日。臣愚以為事有可畏者四焉。洛都舊制,宮城與禁苑相連。人君宴遊,不離苑囿。禦馬來往,輦路坦夷。不涉荒郊,何憂蹶失。今則驅馳驂服,涉曆榛蕪。此後節氣嚴凝,徑塗凍滑。萬一有銜橛之變,陛下縱自輕,柰宗廟社稷何?所可畏者一也。又陛下新有四海,宜以德服萬邦。今則江嶺未平,淮夷尚梗。彼初聞陛下革先朝之失政,還太古之淳風。禦物以慈,節財以儉。有典有則,不矜不驕。彼必有三苗率服之心,七旬來格之意。如聞陛下暫遊近甸,彼即以為複好畋遊。所可畏者二也。臣又聞作法於涼,其弊猶貪。作法於貪,弊將何如。且打鹿射雁之事新,敗軌傾輈之轍在。常宜取鑒,不可因循。所可畏者三也。臣又聞作事可法,貽厥孫謀。若以陛下齊聖廣淵之機,聰明神光之量,奚可以宴遊蒐狩之事,少累聖明?所謂「城中好廣眉,城外加半額」,為法之弊,靡不由茲。所可畏者四也。伏望陛下居高慮遠,慎始圖終。思創業之艱難,知守成之不易。念老氏馳騁之戒,樹文王忠厚之基。約三驅之舊章,定四時之遊幸。始出有節,後不敢違,謹奏。

臣聞周家創業七百年,漢氏延洪四百載。非惟天命,抑亦人謀。臣雖至愚,粗聞其要。叨居諫列,備敢奏陳。古者人君即位之後,立嫡以為儲闈,列土而封子弟。既尊之以名品,複教之以訓詞。則驕奢淫逸不萌於心,仁知賢明以習其性。良繇擇正人以為師傅,聞善事益其聰明。假使中材,亦成良器。凡人善惡之性,多因染習而成。將創無窮,所宜重甚。竊以元良宗子,邦國本根。或陛下未欲封崇,先宜教導。所貴識古今之成敗,知稼穡之艱難。使驕縱不期於心,正道嚐聞於耳。輒條芻管,仰瀆冕旒。事具於後。

一,帝王之子,生長深宮。爰自幼衝,便居逸樂。目厭雕華之玩,耳煩絲竹之音。所謂不與驕期,而驕自至。倘非天生聰惠,神授賢明,持此驕盈,焉能無惑?苟不預為教導,何以致之盤維。臣竊見先帝時,皇弟皇子,盡喜俳優。聞無稽玩物之言,則娛心悅耳。告致理經邦之說,則俛目嚬眉。入則務飾姬薑,出則思參仆馬。親賓滿座,無非優笑之徒。食客盈門,罕有賢能之士。以此知識,以此宗師,必若托以維城,付之主鬯,無難亡之國,無不破之家。其則非遙,可謂殷鑒。臣請諸皇子各導古議,置師傅之官。如陛下厚之以渥恩,課之以訓導,令皇子屈身師事,每日講說善道。一日之中,但記一事。一歲之內,所記漸多。每至月終,令師傅具錄聞奏。或皇子上謁之時,陛下更令侍臣麵問。十中得五,為益良多。何必讀書,自然博識。既達安危之理,兼知成敗之繇。主鬯維城,何往不可。臣雖識短,事係遠圖。伏乞陛下詢於公卿,以為可否。

一,臣聞古之人君即位,而冊太子,封拜諸王。究其所繇,蓋有深旨。一則欲尊儲闈而作磐石,係我宗枝。一則欲分嫡庶而辨親疏,各歸名分。使庶不亂嫡,疏不間親。禮秩有常,邪慝不作。臣竊見近代聖後賢君,或有失於此道。以此邦家構患,釁隙萌生。昔隋祖聰明,煬帝亦傾於楊勇。太宗睿聖,魏王終覆於承乾。臣每讀古書,深悲其事。願於聖代,無此厲階。其於卜貳封崇,在臣不敢輕議。臣請諸皇子於恩澤賜與之間,婚姻省侍之際,依嫡庶而為禮秩,據親疏而定節文。示以等威,絕其僥幸。保宗之道,莫大於斯。

一,臣聞上聖之才,不修崇而合道。中人之性,隨染習而無常。是故告以話言,束之名教。猶蹈覆車之轍,不師銘座之言。而況左右全闕正人,染習不聞善事。欲求賢行,其可得乎?伏見近代師傅之官,所設備員而已。未聞調護太子,訓導諸王。坐食俸錢,誠為屍祿。臣請皇子中當為儲立者,雖未封拜,先要切磋。應在朝官寮師傅之官,請每日謁見皇子。或講論時政,或習熟禮容。日增月修,有益無損。在臣愚識,以此為憂。伏乞陛下付公卿詳議,以為可否。伏惟皇帝陛下仁深拜善,道在勵精。行慈儉而愛生靈,正賞罰而激貞濫。內外皆無闕政,左右盡是賢臣。諫者無以措詞,多士惟期自勵。臣豈合遽陳狂瞽,輒犯宸嚴。但以恩未報於君親,事實關於國本。庶裨萬一,聊罄再三。

臣聞江海不讓於細流,所以成其大,山嶽不讓其撮土,所以成其高。王者不倦昌言,所以成其聖。臣曆觀前代,乃至近朝,遍閱聖君,無不好學。故楚靈王軍中決勝,不忘倚相之書。漢高帝馬上爭衡,猶聽陸生之說。遂得宸謀益治,宗社延長。伏惟皇帝陛下纘禹丕圖,受堯成法。春秋鼎盛,四聰不惑於諮詢。廊廟謀深,六藝何妨於講習。古者或立儒宮,或開文館。旁求岩穴之士,延納草澤之才。雖有前規,伏恐未暇。況國家設官分職,選賢任能,有輔弼講其國經,有師傅啟其言路,可以談天人之際,可以陳理亂之繇。但能屬耳於典謨,何必服膺於卷軸。伏望陛下聽政之餘,數召近臣,討論經義。所冀熟三綱五常之要,窮九疇八政之源。縱無取於儒冠,猶冀賢於博奕。

臣聞諫官進言,御史持法。實人君之耳目,正邦國之紀綱。自本朝以來,尤重其任。今之選授,莫匪端良。然則彈奏之間,尚未申於才用。使諫諍之道,或未罄於箴規。俾七人徒曆於清華,三院但循於資級。考其誌業,孰測短長。臣請依本朝故實,許御史以法冠彈事,諫官逐月給諫紙,政事有所不使,並許陳聞。所冀履班行者,不負於君親。有才業者,自分於涇渭。庶幾舉職,免有曠官。

昔唐初劉洎、馬周,起於徒步,太宗權用為相。其後柳璨、朱樸,方居下僚,昭宗亦加大用。此四士者,受知於明主。然太宗用之而國興,昭宗用之而國亡,士之難知如此。臣願陛下存舊法而用人,當以此四士為鑒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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