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轩尺牍/分类
叙候类
编辑弟向获缔交于季方,因得闻元方之贤,思一见为快。昨于会城邂逅遇之,觉大兄之才华器宇,更有胜于所闻者。正恨相见之晚,不期越宿分襟,又恨相违之速矣。 别后初四日抵津门,初十日诣平舒,月未一圆,地经两易。风尘仆仆,无非芸人之田,自怜亦堪自笑。
比值同人归里,馆中惟我独居;加以清磬红鱼,直是修行古刹。而西风黄叶,洄溯时殷,双鲤之颁,定不我弃。尊体复元否?嫁务纷劳,诸宜珍摄。因风寄意,不尽所怀。
兄馆永宁时,正弟溷迹津门,一通鱼素。此后驾游山左,我滞云中,驿使难逢,陇梅莫寄。昨手书远及,乃知焦桐逸响,到处赏音。盖素所挟持者,原自加人一等也。未知年来囊箧如何,三径其就荒矣,得毋听子规而情动乎?
弟自甲午夏杪,移砚会川,以积累故,迄未少有储蓄。近得家言,知小儿夭殇,天涯只影,似续萦怀。回忆出门时之呱呱在抱者,其何能以太上忘之!重九后,本拟束装归里,因居停维絷甚坚,勉待岁阑,再定行止。或明春接眷北上,免作苦行头陀,未卜苍苍者,其见许否耶?
癸秋获亲芝宇,适有平舒之行,匆匆赋别。旋投尺素于清丰幕次,得陈炜光札,乃知抱恙南返,心窃系之。
顷晤徐君养安,道文旆由邗江而之山左。平山风月,与齐甸莺花,自必尽收吟箧。而出干将于吴匣,售太璞于荆山,尤可为兄操券也。
弟去国八年,萍踪远托,白云亲舍,魂梦为劳。祗以鸡肋縻人,遽难割弃。惟有日诵“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之句已耳。
闰春邂逅之遭,出诸望外。“乍见翻疑梦,相悲各问年。”此情殆有似之!时以馆事相催,不获畅叙为恨。首夏复偕居停晋省,而兄已发潞河之棹。重午归来,展诵手翰,意气懃懃恳恳;而述当前之境遇,溯畴昔之馀欢,益令人感怀无已。
吾兄多文积学,久拟为木天粉署中人,牛后之依,固不如鸡口之为得也。若论近时馆况,比比皆然,一片青毡,可久则久,惟足下审时而善处之。
弟奔走有年矣!家慈垂暮,日切倚闾。乃以季子囊空,欲归不得。当时豪兴,多于冗场愁境,日渐消磨。寄呈近作四首,应亦讶其颓唐耳。
草草尊罍,正惭简略;乃辱致书言谢,益厚吾颜矣。
闻足下三宿而后出昼,金缕红牙,流连不置。何故春光一线,竟不漏泄人间耶?
尊照命题极雅!“分明一样凌寒骨,人比梅花韵更多。”附《满庭芳》一阕,幸为拍正。朱提已收,但何亟亟乃尔!
不通尺素者匝岁,彼此于一斋书内,附致拳拳。嗣令叔往返会川,备审近状。并得与令弟盘桓数日,既叨竹林之雅,复亲棣萼之辉,缘缔三生,人逢千里,是亦友声所难得者矣。
弟挟策而来,初不作久安之计。近看世路,折节风稀,王前士前,持之有定,彼亦望而自却,因姑与之周旋,非真以强项公作耐久朋也。
闻足下之名久矣,平生相慕切,而相遇终疏。不意清和之首,得于会城客邸遇之。伏见大兄春云意气,秋月丰裁,不啻鸡鹜群中,矫然一鹤,益令人心折无似。旋以蒲轮适馆,分手匆匆。而弟自重午归来,日与管城子共晨夕,劳状槪可想见。足下目无全牛,奏刀立解。当此轻衫团扇,一榻清闲,知不与笨伯同其役役也。
嵆生懒慢,鱼素久暌。而梦雨离云,未尝不依依在抱也。雪窗无事,近履何如?便希一音寄慰。
弟八年旅食,鸡肋虚縻。秋间母病子殇,正作南归之计;适得家报,因知慈竹平安,遂尔中止。惟念一枝秀茁,幻若昙花,他日言旋,牵衣谁问?未免心为之酸耳。
菊秋天假之缘,会逢其适。承足下爱我谆挚,欢若平生。古人倾盖之交,当不是过。别后归来,席尚未暖,以清查事,脂车入省,长至前三日返馆,板桥茅店,日仆仆于朔风寒雪中。依人况味,可想而知。岁杪作旋省计否?如有同心,则握手言欢,近在屠苏入饮时矣。
客腊封篆,记与足下把酒言欢;今春返自都门,又剪西窗之烛。流光如驶,瞬息一年。翘首江云,企怀奚似!每致一斋书,必承垂询,深感注存。乃以笔耒为佣,冗懒相半,遂致南鸿呖呖,一纸未伸。歉甚歉甚!
足下安砚濮阳,噪声油幄。行见大江南北,誉美红渠;更喜地近乡园,又与菱舟一方共事。福人福地,何造物之位置独厚也。
弟今岁晋省者三,晋郡者六,因人成事,何敢言劳。讵秋间母病子殇,事多拂逆,急拟治装南返;而空囊羞涩,素手难归。昨得家报,知老母安全,是以听罢子规,又停征棹。然而白头有老,黄口无儿,千里乡云,倍增缕缕矣。春初所失,追如其数。黄鹤去而复返,知我贫也。承念附及,不备不庄。
同梦数月,正惭不能为人;来书以笠山言,无而为有,诚过听已。养叔虽善射,或者俟之异日耳。
朵云垂贲;而祥符一函,求之不得。遗我双鲤,仅获一鳞,不知浮沈何处?祈详查之。
吾党倾心丰采,几如士仰荆州。平时向往有心,而天缘不假,奉教无从。今春因蔼堂而得见先生,即荷忘年投分,垂爱逾常。频饫郇氏之厨,屡醉公瑾之醴,铭心若篆,留齿犹芬。兼以蔼堂之将入省也,而假以一廛,安其片席,绸缪委曲,无微不至。先生之爱人以德,更于此想见一斑矣。临行雨丝风片,春到清明,不知路上行人,几问杏花村酒。想此日琴装已卸,坐东阁而对残梅,雅兴当复不浅也。
弟以鸠心之拙,谬作螳臂之当,橐笔素餐,正如南郭先生,齐门溷食,应不免为当道所嗤。惟望玉律之颁,藉获金针之度,则此感岂有既耶?
阮昔侯于廿一日赴磁州。破题儿第一夜,钟情如先生,当亦为之黯然也。
一枝甫寄,双鲤频颁。正切停云,捧朵云而心慰;欣联今雨,同旧雨之情殷。适来二字平安,喜叶金闺之卜;何异万金郑重,敢迟竹报之投?且也雅什如珠,香艳远超班宋;高情似水,色空悟彻邯郸。虽细雨清明,红杏少村家之酿;而春风寒食,黄粱成客子之吟。此又达士旷怀,抑亦雅人深致。勉酬郢曲,乞运宋斤。应知哲匠之旁观,难免小巫之气尽。
至于凄凉客邸,原同寂寞禅关。如先生之百里而遥,尚庆团𪢮于岁序;若贱子之十年不返,空怜飘泊于天涯。所以王粲依人,登楼有感;纵使孟尝爱客,弹铗仍歌。然绿泛蓉池,庾景行之芳声独茂;青开莲榻,徐孺子之高躅可风。况我未斋先生,品重琳琅,才工月露,仰而企之,已非一日;树而立者,诚足千秋。主善为师,宜在立雪坐风之侣;予生也晚,敢附乘车戴笠之盟?
弟读书读律,窃愧无成;自东自西,徒劳何补。倚闾有白头之老,谁修定省于晨昏;争梨失黄口之儿,空听笑啼于梦寐。加以陌头柳色,丝丝牵少妇之愁;因而枝上鹃声,夜夜起王孙之感。无如一囊秋水,顾影生寒;徒使万缕春云,登高雪涕。爰思完聚,极意经营,凭寄南金,冀共鹿车之挽;迎来北辙,用伸乌哺之私。计惟红褪荷衣,剑当再合;迟则黄飘桂子,镜见重圆。然而燕垒新营,已竭噙泥之苦;倘更鹩枝失寄,何堪无米之炊。情固出于权宜,事实嗤其孟浪。先生载将佳丽,久为泛宅之游;同此琴书,别有治生之乐。幸指迷之有自,知前事之可师。乞予良箴,不我遐弃。
日以绸缪家室,未雨劳心。来书谓我筹计裕如,此犹岸畔闲人,看春水行船,如坐天上;而抑知舟中人之支持甚苦也。蜗居虽已成交,大半贷诸戚友。牵萝补屋,殊费周章。且白米红盐,一无筹备。当此山穷水尽,不禁壮士床头之慨。幸居停为我代谋,少可展布;否则几类羝羊矣。
五嫂临月,定育长庚。弟虽远隔数程,未获听啼声于小凤,而素知积善,要可卜充闾于祥麟也。
别以久而情深,时值秋而感集。客窗凉月,动念故人,适奉手书,快同觌面。足下学深养到,久当不胫而驰,兹果名重青油,为三晋群僚,争相罗致,可胜忭慰。
弟为清苑李明府延理发审,一枝甫托,欲归未能。因于秋初,接眷北上,僦居会城之倒座观音堂前。他时若到金台,幸一过访,以话别来风雨之思。康乐云:“引领冀良觌。”此意殊深切矣。
令弟才华品学,卓尔不群,将来绿水红蕖,定与元方媲美,不仅蜀得其龙也。
前诣尊斋,为时过早,梅花纸帐,得毋有惊清梦耶?孙友馆事,已请居停面订,不烦更作曹邱矣。
岁云暮矣,文旆定已言旋。“一年一度一归来”,此语适堪奉赠。弟以李大尹即转司马,无须入幕之宾。适盐山邓明府致信相招,风雪一肩,仆仆走数百里外,不获以辛盘卯酒,博室家团聚之欢。嫁线劳人,言之可慨!此地濒海而居,白沙红草,一望弥漫,惟有独拥寒毡,卧听满城爆竹声耳。
在省晤令舅氏,道及足下华居已定。顷知漪园眷亦将到。“绿杨分作两家春”,从可不虑孤立矣。
流连官阁,极一时言笑之欢。不意迅赋骊歌,遽分襟袂;望春明之烟树,结遐想于伊人。别时杯水之将,聊申折柳;手书言谢,益觉抱惭。
荣旋近矣,当此短亭黄叶,曲岸丹枫,一路秋光,足供清赏;而家庭之豫顺,亲故之交欢,更自有其乐融融者。结企之馀,尤深翘羡。
弟自别后,一无营心,惟叶子戏学如不及,惜未与足下对垒,为缺然耳。
巧日得手书,乃六月初二日发者。询之典签,始知夹入故纸中,已非一日。虽迟之又久,犹幸其不作洪乔也。
六兄品纯学粹,当道倾心,自应有此遭际。而宾榻有红蕖之艳,朋簪联旧雨之欢,此又濒海故人,所闻而钦羡者也。
日来一雨成秋,客绪自多佳胜。弟置身荒僻,伏枥如常。前月幸举一丁,差强人意耳。
素心旧雨,七载睽离。不获如天上双星,一年一聚。读陶令停云之赋,少陵落月之诗,不禁感慨系之。
弟游直十年矣!天涯浪迹,顾影自怜。而家慈年迈,望孙尤切。兹幸荷月中浣,得举一子。老人借此开颜,想知己亦为色喜也。
此地僻处海澨,羁人难免萧骚。喜居停降心相从,案牍而外,斗叶联吟,差解岑寂。惟距省稍远,时觉寸心飞越耳。
沈孟养以椿萱垂老,归谋近席。不复作北游计。
炜光令侄久不得信,尊处音问无间否?
去冬携砚入省,久不通尺素于左右。望日得所惠书,感承存注,转益歉怀。
令弟阅历有年,正可及锋而试,招之使往,不特红开王俭之帷,亦且绿暖姜肱之被。从此停云在望,令人遥企二难,倍殷驰溯矣。
弟以眷累,颇形襟肘。闰六月间,内人幸举一子,他日剪灯促膝时,或能携梨枣而牵长者之裾,当亦同为欣慰者耳。
司曹判袂,不意送燕迎鸿,于兹七度。以鸾栖未卜,鱼素难投,徒深落月停云之想。昨晤胡令亲,始知下榻蒲城,主宾胶漆。值此秋风落帽,载酒题糕,当不减孟参军龙山高致也。
弟碌碌因人,几更砚席。去春为清苑李明府延理发审,致身于酬应之场,日形纷扰。岁阑以盐山邓明府招致,遂来海上。虽幸一毡未冷,而家立相如之壁,囊空季子之金,载咏北门,依然终窭,正不知送穷何策耳。
出门惘惘,作离别可怜之状。向以为辞家则然,昨与吾兄别,此情正复尔尔。盖相爱切者,不觉相离之难也。
行后杜林遇雪,茅店停车,至二十二日始抵馆舍。一路冻云残日,触目增怀。
老表兄决计南归,长行在迩。二十年食奔衣走,今得稍蓄馀囊,息肩乡里,于以开五亩之宅,树十亩之桑,朱履青衫,悠然自适。此暮年之乐境,实吾道所难期。
弟自武林奉教,即承异目相看。值文旆北来,提之挈之,以有今日。虽获穹苍之佑,藉安佣鬻之身;而千里蓬飘,一家萍寄,盲人瞎马,前路难凭。不知何时揽辔言旋,得追陪于稽山镜水间也。
九十春光,转眼绿肥红瘦。素心人远,良会何时?足下重到乐城,驾轻就熟;惟试青萍于寸铁,未免用违其长。弟伏枥如故。而当此半帘花雨,孤馆无聊,听好鸟于枝头,殊觉怀人之滋切耳。
茆店谈心之后,忽忽自冬而春。新正过谒尊斋,知为文䜩招留,无缘握手。自看上元灯火,弟即驱车出省门矣。正以瀛洲楼畔,吾与亭边,时增秋水伊人之想;而手书适至,不啻“清风来故人”也。
浴兰节近,作客者非无家室之思。无如笼鸟依人,每多牵絷。三春虚掷,重午空来,艾绿蒲香,惟有引觞独醉耳。
春去堂堂,今年花事尽矣。客中了无佳趣;惟前到津门,既获旧雨重逢,又得青云新契;此乐有不能言喻者。
别后至会州,明府多情,停车一日。复与漪园辈欢然道故,快何如之!归来兀坐斗室中,又作闭关老衲矣。听彼好鸟,不禁怅然!
上谷斗城耳,衡宇又隔数武,竟未一瞻丰采。春正过访,彼此复相左,何缘之浅也。
顷惠翰言,如对芝光而聆玉屑。足下移榻蠡州,既联旧雨之欢,又属旧游之地,动定自多融鬯。如弟依人海角,徒以两地神交,兴“采葛采萧”之咏。中秋拟一返省,不审桂香梧影之中,得奉雅人清话否?
摩诘诗中有画。复书为朗吟楼畔,帆影连云,蝉声送晚,觉新秋风物,恍然在心目间;则又兼摩诘之诗与画,而备之尺牍矣。顾安得附米家船,载陶家酒,相与作十日饮耶?南物色色俱佳,惟此地鲜能知味;而亲友挟货来者,又已先打一网,故难为力,祈谅之。
元夜连袂看灯,极一时征逐之乐。流光如驶,忽届新秋,节序怀人,何能已已!承寄家兄一函,为理积牍,裁答久稽,或不罪其疏节耶?
弟拟中秋返省,饼圆似月,藕大如船,三五良辰,何堪虚度?不知足下亦作思归之计否?
一番联袂,而三叠阳关,又歌折柳;侧身南望,时切依驰。
昨颁手翰,谓旧游重到,对此茫茫。幷知关盼楼头,无复当年燕子。则桃花人面,更不知几度低徊矣。
弟潦倒燕中,几将十稔,一廛寄托,无异浮萍;本非肠肥脑满之时,而作海市蜃楼之举,正恐砚田所入,难补漏卮耳。
莺花月露,雅怀多属雅人;酒赋琴歌,韵事端推韵客。况离人去国,愁听短笛之梅;游子思乡,魂断长亭之柳。每低徊于当境,恒抒写其无聊;情之所深,诗何能已?顾王仲宣登楼作赋,却是怀归;杜子美入蜀行吟,无非伤乱。他若囊将锦贮,尽批风抹月之词;即教题处纱笼,亦红袖青衫之句。鲜有不遑将母,陟屺兴嗟;谁思无忝所生,吮毫增感?惟我又梁先生,浙水神驹,稽山独鹤。搜奇二酉,边孝先经笥常充;摛藻三都,江文通笔花欲谢。励抟风之六翮,自宜有志竟成;困逐电之双蹄,讵意怀才莫遇。爰弃书而读律,出走燕南;旋适馆而授餐,还游塞上。采来莲实,常遗考叔之羹;念此萱花,时下梁公之泪。曩者回车桑里,曾舞莱衣;惟时下榻金台,又听骊唱。游有方也,宁知牵慈母之肠;心滋戚焉,无自释终身之慕。于是绘成雅照,望切吴云;裁就新诗,调高郢雪。四千里鞭丝帽影,载驰载驱;三十年别梦离魂,一忧一喜。言由中发,如闻五夜之鹃;孝本性成,欲断三声之狖。岂第班香宋艳,逞彼词华,陆海潘江,抒其藻思哉?
弟幼而失学,壮不如人。叹瓶罄之无赀,冀佣书之有获。始居人下,风动而帐岂容开?继幸独当,露少而砚将奚润?虽慈航就养,稍遂乌私;而长铗频弹,空思鲈美。同此离乡背井,心随南去之鸿;何缘钓水游山,笑共春归之燕。仆非屠狗,感慨偏多;君是雕龙,声华孰媲?记往岁抛砖鲛室,已叨满斛珠玑;若今朝挝鼓雷门,何异重鸣瓦缶?此实自审其碌碌,非徒过饰夫谦谦。乃兄谬以曾巩为能诗,遽令学步;而弟不效魏收之藏拙,漫而献嚬。作者竟居之不疑,见者应莞尔而笑。惟望加以绳削,劳不惮夫运斤,庶期出自甄陶,用可供夫覆瓿。
兹来别馆,风雨为劳,言念伊人,云龙奚逐?话清樽于北海,春衫尚带雨痕;继雅集于西园,秋士还陪末座。佳章读罢,误收行箧之中;便羽封还,仍入奚囊之内。所冀惠而好我,时颁锦鲤双双;莫嫌道之云遥,不寄梅花片片。
久以依红未定,尺素鲜通。近由静海,叠寄手书,知足下弃出关之𦈡,安入幕之榻。壮哉此行,从可大展厥抱矣!即辰黄梅酿雨,寒燠不齐,塞外气候异宜,起居伏惟珍摄。尊夫人麟胎将举,未知觅得健媪否?窃以聿老闺中,蚌已就老,从未剖珠,恐倒绷孩儿,难为恃也。
幽居斗室,视青莲幕不啻缁尘障也。得手书,顿开胸次。适以山左之警,文禀络绎,未暇走管城子于哦松署里。知我谅我,是所望于阁下。
弟自分菲才,谬思筮仕。去秋勉捐未入,竟以累重难行。留此系而不食之匏,已同弃而不甘之肋,如何如何!
五纹添线,一阳生矣,香尉风流,定增胜槪。弟近在咫尺,不啻对宇望衡;乃君限花疆,我牵嫁线,彼此间阻,餐梦徒劳,言念伊人,能无怅怅!
物价前已致明,何又找寄?是区区者而必偿,不亦过乎?
足下返省有日,秋风半舫,清景宜人;欣羡私衷,不仅在调琴弄瑟间也。
一车一笠,道左相逢,数语分襟,不胜怅惘!屡荷手书远及,意绪缠绵。感旧雨之多情,益停云之在念。祗以公私憧扰,南北迢遥,双鲤未将,良由于此。
五兄制行立品,寓才华于醇谨之中,譬诸璞玉浑金,含章蕴秀,宜乎先声所至,契合上游。客岁荣署下沙,调梅小试,已见一斑。而惠政所施,深入民隐,以故攀辕卧辙,父老留连。大僚推重贤能,自必授以繁要之区,俾资展布。行见隆隆直上,造福于吾浙者,正未有艾,当不仅理鹾奏最已也。
弟承令兄不弃,五载于兹,自愧庸庸,未能稍有匡益,惟实心实力四字,差堪自信。前岁谬思援例,本非肠肥脑满之秋,而作赤手空拳之举,支绌槪可想见。适家兄以弟北居多累,招之使往,因将眷属移往东昌。每念高堂垂暮,捧檄难迟;乃以力有未遑,依然雌伏。始信强弩之末,即鲁缟亦莫能穿。以视吾兄快先著鞭,春风得意,相去奚止霄壤耶?
西子湖头,云山如画,公馀览胜,逸兴何如?
秋杪返自山左,得七月间惠寄之书。足下千人而英,有庾杲、王仲宣之蕴负;加以长卿四壁,又极萧条,是区区者,何足以资展布?“自古稻粱多不足。”读少陵诗,每为感慨久之!贱眷于花朝后抵东,异乡团聚,非为不美;而日用应酬,所谓“彼善于此”则有之,未能大有所节。分发前已报捐,保阳庐舍,因此而去,又增百级债台;捧檄遥遥,尚难以岁月计也。
令兄有无就绪?近来得馆难,而欲得上友之平心则尤难!亦惟引少陵“只今鸡鹜乱为群”之句,以自安耳。
客冬抱牍而来,既费锦心,并饫珍馔。别后马首东指,承欢匝月,即又束装。正拟探访游踪,适秦含章有札致弟,道足下依红仍旧,高山流水,入耳同倾;既非弹之不调,何必碎之遽去耶?津盐带水,驿使时逢,折柳赠梅,勿虚所望。
新正过扰春盘,旋即携眷出游。浮云一别,秋色将残。老表兄抚阶前之兰玉,栽幕里之芙蓉,把酒掀髯,快当何似!
贱眷自抵东昌,日用虽可稍节;惟吾乡亲友,落落如晨星,愚弟兄负米遐方,不免势处孤立。中秋归省,适家兄自馆而回,十馀年萍散蓬飘,小得团圆之乐。更喜慈帏康健,儿女平安,足以告慰戚爱。节后家兄回冠,弟亦仍返盐山。五载宾朋,本相浃洽;祗以民俗好讼,而郡友又喜吹求,置青毡于荆棘丛中,何复恋此鸡肋?弟束发游燕赵,谬承当道推许,行屐所至,鲜不为耐久之朋;今之遽思远行者,诚不欲作辕下驹,与耽耽者实偪处此也。
鳞鸿往复,忽忽自春而秋。“冷烟疏雨菊花天,霜露螯肥酒十千。”想踞床茂对之馀,别有一种高致也。
弟于仲夏入都,期得近省,以慰饥鸟投林之想;讵意事机不偶,签掣陕西。风月空囊,势难远适;而馀氛未靖,更不能投笔从戎,以故六月底乞假回盐。乃甫洗尘装,居停即归大化。一毡坐冷,未知席煖何时?拟俟交代毕后,暂一东返。前此聊城半榻,承倩陈赞老为撮合之山,会以徐公阻调而止。将来或即留齐,或仍入燕,游辙殊难自定耳。
同宗同里,而弟在龆龄,兄已远驾,不获晤;即晤亦不复省记。嗣弟饥驱出走,虽闻名若雷,而燕云齐树,疆域攸分,又不获晤。且不获一致书于左右,歉滋切焉!月初自直来东,得闻古谊于家伯氏者甚详;兼承休戚相关,时询鄙状。辱荷先施之雅,益增疏慢之愆。
念弟自戊申北上,垂十四年矣!风尘浪走,无非藉不律以谋生。前岁川楚例开,谬捐未入,今夏签分陕陇,关山戎马,难以远行,遂于六月内乞假回盐。九月初又开新例,强弩之末,无力过班,弃之食之,徒深鸡肋之叹。夏杪居停盐山公病故,为理交案,三月滞留。因念老母年高,原欲近依山左;顷以沧州周香谷刺史殷段招致,谊有难辞,已许月内就道矣。依人糊口,远近不能自由,转不如檀板芒鞋,行歌乞食,随处皆堪一饱也。
吾兄种莲濮上,美叶东南,有庾景行之芳声,无王仲宣之寄慨。且闻来春南返,团聚有期;视弟久滞他乡,未能一归旧里,回首驼峯竹月,狮岭烟萝,徒有寸心来去耳。
立秋前一日,得手书,谓省友以弟有赴补之举,周公有另延之心,而欲浼足下为曹邱生者。弟始闻而信,继思而疑,盖以长芦案牍,如是其多且奇也。弟本短于才,疏于学,商蚷驰河,难以及远;弟即无改图之意,安知周公无易友之心?不然,何言者之凿凿也?故始闻而信。第周公平日之竭诚尽款,不以弟为短于才,疏于学,而远道以招之,虚己以听之。相处九阅月,弟固不肯以丛脞负所知,周公亦未尝以弟为素餐而欲他求也,则又似传者之非真,故继思而疑。及出手札示周公,公冁然笑曰:“若而人者,可谓明于谋人,暗于谋己矣。夫以葭村之既得一官,必使赴补,理也。沧州之不能无友,必需另延,亦势也。揣之理与势,而为葭村与沧州谋者,岂不至周且备?独不思葭村即欲赴补,沧友即须另延,其人亦宜怀瑾抱璞,为席珍之待;从未有以龙断之子叔疑,作入幕之庾景行者。彼不自爱而自媒,则其自谋之暗也,君何尤焉?”顾弟思之,物必腐而后虫生,今物不内腐,而虫自外入,足下以为不可解,弟窃有以解之。盖周公八年而十易其友,馆于斯者,往往席不暇煖。弟自去冬迄今,已越半载,彼必曰:“以其时考之,则可矣。”遂贸贸焉求荐于足下,初不料足下之不肯贸贸以荐也。且彼亦知前去之友,如陈柳汀会试留通,沈褧亭因病解馆,孙位三为旧东李峨洲所延,此数子者,皆有故而去,岂真周公之不可为耐久朋哉?虽然,鹊有巢而鸠思居,虎有穴而狐思凭;物类如此,人固宜然,信手答书,同博一笑。
嵆康思友,曾来千里之车;范式登堂,亦践三年之约。月前锦樯适馆,竟似东来紫气,潜度函关;幸而合并有缘,得以攀留永夕。觞飞璧月,座接光风,小园丛绿中,凡卉为之焕采。正以快逢荀令,定留三日之香;不图越宿解维,一苇竟去。盈盈带水,结念何如!昨者五朵郇笺,忽与云外天香,缤纷而下,临风盥诵,深慰企怀。兼稔健履复元,则文酒琴歌,兴复不浅;第不知黄花开日,肯再枉高轩,勿负平原十日约否?
某公署内失物,遽以专房之二美,指为胠箧之一流。弟廉得其情,婉为请命。彼亦自知惜玉,不愿还珠矣。
弟闻:“得一知己,可以无恨。”此非徒遇合于一时,绸缪于当境也;必于形迹相暌之日,怨尤交集之中,独能确然自持,不以远疏,不以言间,斯其为知也,乃足以千古。
弟自辛酉之冬,承阁下延至宾馆,殷勤款洽,礼遇有加,私心窃幸。自喜以为阁下知我,然犹不敢必其为真知也。迨相处日久,相与日深,觉神情意气之间,诚有异乎庸众之相待者。于是嘅焉兴感,以为阁下真能知我,转笑前此之将信将疑,乃浅之乎测阁下也。是以三载以来,竭其愚诚,效其棉力,屏书峻擢,如愿而偿。自问一副热肠,一腔热血,不肯稍负所知者;良以阁下知之如此其真,而弟不以知己报之,是马逢伯乐而不鸣,剑遇张华而自晦矣。
去腊于冰天雪地中,随赴涿鹿,谳定而返。弟以事遭旡妄,携砚来永,蒙阁下知遇益厚,缱绻于临别之时,丁宁于继见之约。且也出疆有导,馈赆有文。气谊之隆,于今罕见。犹忆濒行留句云:“此身好似卢家燕,不忍抛红过别巢。”可见弟之恋恋于阁下,有不以去就易其心者。
自闻阁下解组对簿,目不交睫者累夕,两致书于左右,俱未得报。嗣柯明府除道东来,亟询颠末,少慰下念。昨晤褧亭,道阁下旦晚回任,不禁喜极而狂!惟闻议者归咎于原办之失,则弟不能无辞也。盖原验本有缢痕,复检又有血坠,且各犯所供自缢之状,与初验所填自缢之痕,确相吻合。阁下穷力研究,又未讯有殴死招供,岂能舍有凭之明验,而定无供之爰书?今议者不察,以成败为毁誉,阁下虽无一言见责,而众口铄金,积毁销骨;闻之亦未免介然于中,此则弟痛心疾首,不敢隐默以任咎者也。明知孟尝门下,已无取乎鸡鸣;敢冀燕昭台前,尚见收夫马骨?特以阁下知之如此其真,而犹未能确然自持,不以远疏,不以言间,信乎知己之不可恃,而士之屈于不知己者,可胜慨欤!计秋差治道,车骑东来,尚可握手倾谈,藉明心迹。先肃寸楮,用布区区,伏维昭察不既。
以半年之契阔,接两面之殷勤;甫罄离怀,又增别绪。回忆依栖莲幕,晨夕追陪,觉人生聚散之缘,不殊海萍云鸟,言之可嘅!顷得沙河驿发寄手书,知台旌取近而回,瞻望后尘,蕴结奚似!且以不腆将意,犹辱齿芬,则增我颜汗矣。
别来事多拂逆,意兴萧骚,春间两奉书而未即答,良由于此。顷又从秋漪处,寄到芳讯,以千里之鳞鸿,写三秋之情绪;先施者至再,益令稽答者增惭矣。
阁下品谊卓荦,迥出时流,宜乎宾馆蝉联,朋簪志庆。然树旗鼓于新历之邦,究不若安笔砚于熟游之所;况一家浮寄,照应乏人,徒使绿鬓青眸,悬悬两地,于计诚为未得。至若援例加捐,有志者自应尔尔,异日干霄直上,为仕途中第一流人物,较之仰人作茧,傍户营巢,不几有天渊之别欤?
灿文自北而南,一路顺境,正以乘时冲举,远大相期,不谓花萼摧残,鸰原增感,闻之殊深恻恻!
仆于二月杪,送女滦阳,旋来永郡。雪鸿爪印,随遇而安,尤喜宾主交孚,室家无恙,足以告慰知己。惟去冬涿鹿之案,上游以周刺史检验不实,参奏解任;继又以误会原情,请予开复。在当道自谓平反得当,而原验缢痕血坠,一槪抹煞,且归咎于捉刀之人。不知此案禀蒙傅廉访许可,而始出详;官验之而官审之,幕中人不过依题作文,岂能任咎?因思廉访若在,则手握智珠,必不另起波折。“翻手作云覆作雨”,吾道其尚可为耶?
海萍云鸟,聚散无端。“别时容易见时难”,每忆高情,辄深怅惘!即辰起居纳祜,不烦赘颂。献邑政务纷繁,僚幕未免交瘁;且年来民刁俗敝,正如张长史论书,不无古肥今瘦之异。所愿二槐先生早飞凫舄,拾级连登,此则千里故人,所昕夕颂祷者也。槐卿多才善病,恐其年少心性,服食靡常,诸望爱护及之。
素心天各,历春而秋,系念之私,无间两地。中秋后三日,远辱手简,时弟正在冗场,未遑作答,知己其谅我耶?即辰起居何似?闻慈竹有平安之报,维桑叶大有之占,此游子他乡,所同为欣慰者也。但不知昨岁言旋,曾征熊梦否?卢龙交代,谬承二槐先生谆谆见委,谊无可辞,一切已详彼信,定均赐览。
弟入秋以来,意兴萧索,旁观者以为错情易意,太觉颓唐。弟亦不自解其何故,大抵劳与病俱,病与愁并,所自来也。小儿血症未除,虽不废学,徒虚名耳。家兄以姜伯约而佐刘阿斗,鞠躬尽瘁,动辄得谤。夏间叶君催赋至昌,适逢雨雹,其事与叶君渺不相干,乃彼以何公谓可鱼肉也,冀得一中人产,饱其欲壑,因家兄梗之,遂怀怨望,而以不顾民瘼,饰禀宪听。幸何公具禀在先,无甚谴责;晋省云云,其传者之非真也,或叶君之借题说法也。祝太守两弟,同膺鹗荐,而沂斋独遗,可为扼腕!然一寸明珠,或不致终沈沧海耳。
一别沧江,载逢上谷,流光转睫,几度春来。祗缘未息鸾栖,不获一通尺素。顷奉手示,知以作楫之材,暂屈哦松之署。桃花涨息,庆利导于安澜,凫舄云腾,伫升恒于指日矣。
弟乙丑仲春,篷转孤竹,虽一毡可煖,而春蚕作茧,亦徒为人成得嫁衣耳。前此签掣关中,旋以新例频开,过班无力,已绝燃灰之想;要知黄绶青袍,原非泥涂中所能希幸也。
夏秋霪雨为灾,诸河并涨,报漫报决,时于邸抄见之。阁下任重宣防,正切杞人之忧,得手书,始悉安澜有庆。此济川巨手,上游拔擢异能,断不久淹双舄也。永属处万山之中,其水发源口外,所恃以达海者,惟一线滦流,易致泛溢。幸灾区十仅一二,雁户无多,抚之尚易耳。汪君事当留意,勿以为念。
交同倾盖,谊切投胶,虽一面之微缘,亦三生之厚幸。正怀落月,忽捧朵云,伏稔足下福萃琴樽,兴酣歌啸,红莲十丈,春生徐穉之床;绿水一奁,清映庾郎之榻。每钦钦其在抱,用惓惓以摅怀。
弟自愧疏庸,猥承契爱,陈元龙之雅量,湖海同涵;孔文举之高情,交游遍及。他山在望,正藉磨砻,带水遽分,乍形间阻。马将嘶而已懒,莺欲别而频啼。今朝消尽离魂,愁看旗亭之柳,他日寄将远意,幸来驿路之梅。
缘缔三生,会疏一面,忽朵云之飞彩,惊霁月之流辉。几幅乌丝,撷宋艳班香而舒藻;数行淡墨,萃古肥今瘦以同工。才媲龙门,策投燕市。曾忆团焦亭畔,依红留庾榻之香;早期横翠楼前,结绿长卞门之价。迺承过爱,谬以贱子为知音;更荷先施,喜得孟公之尺牍。同为弹铗歌鱼之客,鸿爪勾留;幸此稽山镜水而来,萍踪邻比。青云在望,谨志雅于盍簪;白雪当场,敢忘情于顾曲?
夙钦绣虎,雅慕登龙;分隔云泥,音疏鸧鲤。昨劳轩驾,未能拥篲以迎;再谒门墙,不克抠衣而见。虽阻瞻韩之愿,弥殷慕蔺之诚。欣惟先生德望日隆,谦怀倍抑;爱才若命,举善从长。自昔汝南,擅品题于月旦;即今冀北,重声价于骊黄。故皆引领高山,而欲见知流水也。
弟自惟陋质,久弃荒陬,素无王吉之交,弹冠罔庆;终鲜孔融之荐,怀刺靡投。倘九万青云,许层梯而可附,则三千东海,登彼岸以匪遥矣。
去夏趋送行麾,弹指流光,倏逾一载。曾与小同先生公函布候;而相暌既远,相念益深。幸于二世兄处,时悉起居安泰,下怀藉以少慰。
阁下才猷干济,超轶一时,自车骑东行,大府殷情念旧,无时不深眷注。盖入而油幄襄勤,出而绣衣佐治,如阁下之练达有为,足以倚任者,实难其选,安得不念兹在兹耶?
锾赎一事,闻由原藉楚省办理,宅报自详颠末。燕中僚友,无不翘首拭目,盼切元旋;若湄受知独深,更不啻望云霓于大旱矣!要知丰城宝剑,晦无不彰;合浦明珠,去犹得返,其理有断断不爽者。客邸秋风,眠食诸祈自爱。
湄两载铃辕,勉操不律,而迂拘心性,尤在大府垂鉴之中,少得安其佣鬻。陈百泉先生时通音问,安适如常。秋兰机有可乘,拟即为其陈请。此如常山之蛇,击首则尾应,意盖为阁下开其先路也。
陇梅两至,以腕病慵书,稽答为歉!足下富于才而谨于行,吾党宜推为白眉。此行小试,何足以展夙抱?弟尝谓处馆如啖蔗,久乃其旨弥甘;况伯乐遇纤离,未有不顾而相赏者。一榻春风,朋簪庆洽,当不效王仲宣登楼作赋矣。弟眠食无恙,惟膝前寂寞,顾影自伤!刻虽遍处寻春,正恐万紫千红,无缘攀折耳。
选姬如选将,娘子一军,实难其任。年来简拔多疏,已如曹大夫将兵,三战三北;今为背城之借,若作壁上观,再一蹉跌,馀烬不复燃矣!拟亲执鞭弭以从事,君其迟诸三日之后。
相马者必于冀北,满拟执策而来,与伯乐为空群之顾;其如市骏有心,而台上黄金,猝难应手。且值败兴事,以故中止。往者不可追,来者不可续,殆天之不欲有后于予也。临池作答,不禁歔欷!
夏初尺素往返,继以公私鱼鹿,笺候多疏;翘首梁园,时深依结!前得衣云信,道自足下抵豫后,亲族望风而至,几于溢平原之座,而盈姜氏之床。固知推毂解囊,素非所靳,亦未免应接不暇矣。
弟依人之况,无足告语。大抵主情似水,客兴如秋,交以淡成,各行其素而已。入冬后,贱体时复多病;而求珠有愿,种玉无田,嗣息之谋,尚在虚左。念自饥驱浪走,匆匆已将卅载,比来百事乖违,悉等云翻水逝,无可再挽,祗增感叹耳。
闻阃内侧席求贤,定已抱衾有美,未识梦兰有兆否?念念。
久不见碧梧翠竹之姿,中心殷殷,思如山积。四月望后得手书,备承远注,兼悉动定。时以查办秋谳,继复清理积牍,裁答迟迟,歉难名状。即辰凉风初动,遥惟八兄道履冲和,祉随秋爽,揽滕王之胜慨,供杜牧之闲吟。岂惟幕府勷猷,指挥如意;抑亦雅人深致,逸兴遄飞矣。
弟为方来青制府接延,仍司前席,况味亦复如初,无足告慰。而行年五十,嗣续尚虚,昨春虽置一姬,无非了此人事;其或田能种玉,或竟蚌不生珠,一任悠悠之数而已。
直省乌纱一局,今昔殊观;入幕诸公,亦多迁变。小同此来,极旧雨重联之乐,孰意夏初猝得类中,调理百馀日,始可扶杖而行。其事以笠山别驾,李代郭将。子正则翩翩书记,同此依栖。梅溪别驾,因天津添设海防同知,裁缺候补,未免老骥伏枥之感!此外落溷飘茵,升沈不一。大抵出苦海而登彼岸者,则绝无仅有也。阁下在仕途,若行云之出岫;其伏处,如止水之无波。视此行藏,具征识力。而烟波画舫,往来于吴楚之间,因以出其绪馀,佐中丞帷幄之谟,资哲嗣龚黄之治,于计实为两得。窃料燕中游辙,未必重临;如果揽辔而来,则烧高烛以照红妆,手谈重有日矣。以此速驾,或亦欣然。
粉荔初陈,忽来芳讯;红榴乍启,遂带还函。感雅注之拳拳,益予怀之耿耿。兹者榆将舒荚,花已逢朝,朗月怀人,笛里写梅花之怨;春风求友,枝头听好鸟之音。缅蔼吉于心交,温生郄帐;倾声华于耳食,誉溢王池。洵宜珀合而鍼投,允称红依而绿泛。十年歌唱,杜牧之名重扬州,千里逢迎,陆士龙才高洛下。岂独圭璋植品,人式仪型;抑且桑梓关情,谊隆推解。输将客俸,既十倍以从优,润及寓公,真百朋之莫喻。凡在我友,靡不同钦。
弟守拙硁硁,缔交落落。溯识荆之伊始,红盒寻欢:洎贱旦之适逢,青樽醉德。从此燕南赵北,分扬客路之镳;即今草长莺啼,莫筮朋簪之盍。每怀旧雨,辄蝶梦之劳人;倘赋停云,幸鱼书之惠我。
关头话别,忽忽经年,衫影鞭丝,依然在念。前奉手翰,恭悉圣慈曲体,眷注弥隆,不禁于扼腕之馀,转深愉快!阁下历官廿馀载,素不以宦境之炎凉,分宦情之欣戚,而簿书纷扰,实不如清秩安闲,冷眼观人,悠然自得;想一切等诸水流云行矣。
闻瀛眷入都,诸凡安妥,定卜起居嘉鬯,与时皆春,足慰下怀系念。
薇垣一席,接武者既形其不足,更代者又过恃为有馀,壁垒虽新,而躁释矜平,未免李逊于郭。听舆人之论,盖不歌来暮,而转切去思矣。
家兄老与病兼,岂宜久客?因已资给秦关,于花朝后八日,买舟南下。惟湄后顾茫茫,尚尔飘泊,不知作何究竟耳。
自违榘范,裘葛屡更。前者令嗣大世兄在都,尚得鱼雁往还,略知梗槪。自癸未入夏以后,音耗顿绝,嘅想弥殷!伏维阁下道履冲和,潭府安吉,无听漏鸣珂之扰,有抚松品菊之闲,视彼逐逐市朝、进退维谷者,相去奚啻霄壤!惟大世兄隽才硕学,满拟衣钵相传,不图天不永年,可胜惋惜!犹幸二世兄英华秀发,瞬见飞腾。想问礼问诗,亲承庭训,自有日异月新之效;且闻小星耀彩,再获祥麟,则二陆双丁,亦足慰老年之怀抱矣。
燕中民疲官苦,更甚于前,良由积重使然,无可补救。库款屡次勾稽,已将大致报部核结,内有奉驳细款,登覆即可完案;第经一次清查,愈形一次刻露,水穷山尽,上下皆难为继耳。
湄屡欲南归,辄被留阻,非不知砚田可润,其如老景日增,眼昏手颤;近年又得便红之症,愈觉精力难支。
本拟勉待春回,即便就道;奈小妾复经得孕,恐脂车遄返,当在吴江枫落时矣。小儿结实灵动,名之曰狗,取其易长,韩卢宋鹊,非所敢期;不过如景升儿娱兹晚岁,亦饶有融融泄泄之乐。曩承关爱,拜赐多金,路阻风稀,久未申谢,度挚好不以懒慢责之也。
樽酒未寒,骊驹载道,念我良友,每饭不忘。昨承手翰先施,知十丈红渠,已与一泓潞水,交相辉映。而索居之感,亦复同之。追念畴曩,益增惘惘!弟以三生缘巧,适谐两姓之欢;惟不唱《附舟》,而日演《水斗》,觉从容顾曲,周郎的是可人矣。
会馆之有团拜,仿古乡饮以联梓谊也。岁举董事六人,各捐制钱十千经理之。其或倦游归里,或远就出疆,则董事少而捐又多焉。行之既久,难以为继。今正吾乡之仕于斯者家于斯,客于斯者咸集馆舍,湄与家芦塘谢信斋,议醵资生息,以垂久远,同人皆以为可。顾事必要于图成,力难期于齐一,既多多而益善,即少少其奚嫌。惟望量为慨捐,速行寄省,俾得早权子母,以备岁需。从此取之不竭,永修春社之欢;如其用之有馀,益见宾筵之盛矣。
庆吊类
编辑枌乡硕望,久切心仪。顷自永郡寄诵诲言,快同亲炙。承示弃书读律,窃以吾丈机云才藻,燕许文章,鲲化鹏游,得时则驾,何遽无心青紫,转作抱牍依人计耶?
湄浪迹六年,自惭驽下,不能作昂昂千里之驹。屈指辛亥之冬,就食辽西,去夏至津门,今春晋省,阅四月,始就平舒。数年来馆不过副席,俸不过百金,内而顾家,外而应世,探我行囊,惟有清风明月耳。
读所寄舅氏书,责以捐职之命,迟迟未报,咎何能辞。念自家道中落,承舅氏逾格矜怜,蛇雀有知,岂敢忘德?所以迟之又久者,限于力,非盲于心也。一秩清衔,矢报有日,尚祈吾丈婉曲言之,俾不至开罪尊亲。幸甚!
西风落叶,正念故人。忽素简远来,惊知伯母大人仙逝,殊深感悼!
吾兄孝思纯笃,必以乍违色养,为百身莫赎之愆。然伯母音容虽邈,懿范犹存;况乎生尽其欢,没尽其礼,于子职无少缺憾,亦可稍释皋鱼之痛矣。
弟以关河修阻,未获亲奉刍香,薄具楮仪,聊申奠醊,不足当徐生一束也。
九峯综理元城幕务,十年淬砺,颖脱一朝,以兄至戚投之,谅无不允。如弟碌碌,恐难恃为声援耳。
昨得手书,以弟夫人弄瓦而不弄璋,其辞若有憾焉。不知二五构精[1],伉俪同功,是谁之过?而为是怏怏耶?况雏凰之降,即以开幺凤之先;谢氏乌衣,不可无林下风以济其美,正不必谓梦月之不如梦日也。
金台之游,久不赴约。昨晤令弟,谓足下已赋小星。想见豆蔻初开,春风得意。第恐河东君,未必“我见犹怜”;则龙邱居士,难免贻笑髯翁耳。
足下以椿萱并庆,整策而南。弟谊属知交,分同犹子,虽萍踪远托,不获随莱子之衣;而芹献殊殷,窃愿进安生之枣。谨将菲意,惟冀鉴存。
时入清和,日盼喜信。昨朵云飞下,瑞色缤纷,知为五嫂育麟之兆,开函快读,果如所期。他年或为荀氏之龙,或作薛家之凤,胥于此卜之矣。贺贺!
顷闻接眷抵馆,想锦堂瑞霭,双佛皆临。从此南国白云,无劳企望。而齐眉人至,更不知旧画春山,新添几许矣。异日登堂,再图申贺。
关头执手,桥上送行,欲别依依,此情如昨。而雁行一散,阶蓂六周。“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三复斯言,不胜怅惘!
五月杪,由静海寄到手书,知驾抵彭城,先诣丰邑。足下新硎所试,游刃有馀,贤主嘉宾,自当珀合。而仆所尤快者,以盈盈带水,一苇可杭,定省不致疏阔。且与令兄及菱舟,各开幕府,鼎峙称雄。班生此行,无异登仙矣。丰既暂局,此时谅赴砀山。江南名胜甲天下,为问燕子楼头,云龙山畔,犹有当年陈迹否?
仆浪迹燕南,不能作市上壶公,缩地而览江山之胜。或者假缘异日,亦得飘然而来,一醉锦天绣地中耳。
东南半壁,为通漕利民计,莫如治河。圣天子宵旰勤求,出千百万金钱,延揽群英,诏使疏凿,足下乘时而起,挟其所长,以宣劳于虹堤凫堰之间,计日瓠子功成,桃花浪息,朝廷策勋行赏,定自加人一等。窃念处三千之列,而其才其略,可以脱颖而出者,非足下而谁?落拓如弟,闻之不胜愉快!将来锦鞯北上,以一笠拜故人于马前,尚肯追念旧游,不惜朝鞭一绕,同醉峭㞩亭下否?
闻足下新纳专房,值此绣帷凉月,正好睡稳鸳鸯。而杨柳蛮腰,樱桃樊口,自必大如所愿。风便略寄数行,不仅志喜,且卜宜男也。
朵云垂贲,知吾嫂诞育长庚,坎再索而得男,神乎技矣。然威凤祥麟,挺生必偶;弟夫人弄璋之喜,当必接踵而来。可惜汤饼两开,未得躬与其盛,为缺然耳。另柬已收,永以为好,敬闻命矣。
力回奉手示,知弟夫人得育新雏,盖阙如也。而足下以为神乎其技,不能不心折一斋。岂知生子好,生女亦好,帨之设,何必不如弧之悬也。“休嫌一片瓦,珍重亦千金。”戏言当贺,以博一粲。至仆半通之绾,未始无心,然缘木而求,正恐鱼在于沼,未必落信天翁之口耳。
塞外云深,倩鸿乏便,缺音问者,一载馀矣。去秋在省,得与尊翁数数过从,备稔近槪。顷晤灿亭,道足下抱衾有宠,以莲幕而作鸳帷,此乐当难名状。但不知天上长庚,已征吉梦否?至戚关怀,风便示慰。
足下荣选在迩,指日弃毛锥绾尺绶矣。弟事尚须集腋,驽下之才,敢不让骅骝先步耶?贺贺!
夏间晤令弟,惊闻失恃之变!足下千里省亲,遽遭大故,抱痛知不可解。然亦宜少自节哀,所谓“毁不灭性”也。刻欲作数行驰慰,道远不能猝至。秋初得手书,不谓皋鱼泣母,树已摇风;而奉倩无妻,镜还缺月。境之所值,情何以堪!亦惟旷达处之,省却多少烦恼耳。
弟宿累既深,新累复积,始知北居不易。承示缓急,已嘱昔侯汇寄。闻南湖亦去吴桥,贤尹多情,犹思求旧,即其不忘于去后,何妨再缔夫前缘。我辈流行坎止,似可不存成见也。
金台话别后,遇东来友人,辄询近状。有谓足下留山左未去;有谓足下遭家多故,辙已南矣。以传闻异词,不敢浪投尺素。家兄至保,始知令祖母去世;尊阃相继而亡。记与足下别五六年矣,不意李密之西山,甫悲日落;而安仁之东阁,又悼鸾分,令人感叹无已!道途修远,莫致刍香;惟宽中顺受,勿为境遇所伤,此则千里远人,所望风切祷者也。
仆游直十馀年,猥以菲才,得安佣鬻;而举事孟浪,先之以接眷,继之以报捐,百级债台,已层累而上矣,可奈何!
顷自旧县回,案头置有令叔手书,以为寻常问候耳,展诵之下,惊知老伯母大人锦堂弃养,使弟书未卒读,而泪下涔涔也。
犹记乙夏同馆会川,正值慈航北上,蒙伯母饮之食之,视同犹子。今春登堂拜谒,犹得仰接音容;而今已矣!陶母之徽音遽渺,巨卿之鸡黍难期。追念畴曩,能无呜咽!
阁下秉性纯孝,哀毁自不待言;然罔极深恩,虽云莫报,而板舆迎养,莲幕承欢,此数年中,亦自有其乐融融者。况此后之显扬,方兴未艾,则式凭之灵爽,属望无穷。尚祈顺变节哀,以慰泉壤。弟因馆事羁身,不获躬亲叩奠,临书含涕,悲与歉俱!薄具楮仪,伏冀鉴纳。
贺署正定太守李幷荐友(贺新任太守并荐甥)
编辑新正快瞻五马,猥蒙延置青油;时以邓明府维絷甚坚,正如梁燕依人,难辞故垒,有负阁下殷殷求旧之思。比想熊轼新临,棠荫遍树,“郡人重得黄丞相,童子争迎郭细侯”,可为阁下载咏矣。
弟因家兄迎养衰慈,挈眷同往,到东小住,仍返盐山。舍甥杨翊明,赋闲日久,前以面承允荐。兹闻无极一缺,以原任曲阳公王宗枚题补,属在宇下,但得九鼎一言,撮合易易。舍甥学优而行谨,不致贻荐者羞也。
读报章,示以不作入觐之举。湄固知阁下澹泊为怀,用舍行藏,不足撄其胸臆。从此五湖三径,得赋遂初。泉石之优游,远胜簿书之鞅掌矣。惟是风流云散,阁下即不以仕已关情,而湄追忆畴曩,重邀青睐,惟有旧恩忘不得,此心殊觉黯然耳。
旅食频年,亲朋久阔。顷于令妹倩处,询知驾驻都门,为来岁春闱计。足下以边孝先之经笥,兼江文通之笔花,曳紫纡青,自堪握券;转盼杏花春暖,定作金鳌顶上人矣。
弟碌碌依人,徒惭糊口;援例而谋薄秩,更不免为大雅所嗤。会当赴都掣签,不知赴选文结曾否到部?祈致贵居停代为查示。此行若果,则对芝宇而聆兰言,当在桂花清影中也。
贺陈笠山纳妾幷托荐友(贺纳妾并荐侄)
编辑莲幕藏娇,其人如玉;倚香偎翠,乐何如之?
前书迟迟不报,情至者返若忘情,良以肺腑至交,相契在雁息鱼消之外,非敢慢也。
新秋风月,动定何如?仆以家住山左,陟屺之思,时萦寤寐,中秋前作计归省,不知天假之缘,得以偷闲匝月否?
怀清舍侄,尚在株守,沽之沽之,是所望于足下。
乍逢萍水,即订金兰,古人倾盖定交,应亦尔尔。别后云停月落,寤寐为劳!昨闻莲室宵裯,祥锺玉女。既雏凰之聿降,伫小凤之联飞。正拟驰贺一函,而朵云飞下,果如所闻,明月入怀,益为小星增耀矣。东君前诺,知被执讯者干没,会当有以报命也。
弟佣鬻依人,客况如旧。小女定于岁内遣嫁,以弟秋水空囊,岂有明珠一斛?即此练裳竹笥,亦已几费经营。是以新例过班,逡巡不果;要知半通黄绶,两翅乌纱,得失总由前定耳。
客夏鱼雁往返,继以嫁线劳形,不获寄遥情于尺素,阁下其谅我也。
析津濒海要区,帆驰毂击,自非拨烦治剧如阁下者,不足以当斯任。今果载清献之鹤,而移宓子之琴,德政所敷,上下交契;双旌五马,指顾超迁,可胜欣贺!
弟笔耕墨耨,日埋头于尘牍之中。近以秋霖为虐,郡属被涝者多,捉笔依人,同增劳攘,几不知平分秋色,光满银蟾,亦适见铅刀之难为用也。
滦阳文案,历三年而未结,不知作何究竟?然阁下一议再议,款目已明,纵方伯有调算之文,要可不烦往复耳。
梅雨黄时,一函邮复,度已久邀青览。荷月杪,为足下六旬大庆,回忆莲池雅集,木公与金母同来,雪藕与冰桃竞献。同人觥筹交错,预祝长春。今以稍隔封圻,未获躬与其盛。“遥知莲幕开筵日,遍晋霞觞少一人”,翘祝之馀,且欣且妒!
重九前,吴渭涯先生抵保,欣知道履冲和,阁眷安适;兼闻章奏度支而外,复掌爰书。足下才比枚生,正足资其游刃;且砚租笔税,藉获加丰,亦计之得也。延陵寄语,深惬鄙衷;而于三年奉教之馀,犹寻千里结言之约,此谊益堪纫佩!
弟重游铃阁,原非本怀,弹之不调,久作改弦之想,其如花落无情,丝牵有意,行云一片,复被勾留。兹虽订于来春,恐彼时仍难摆脱,则燕地之缘未了也。自惟碌碌,蒙中丞知遇之隆,足下挽推之雅,未克仰副厚愿意;即便登龙,雪苑吹台,徒劳梦毂,殊自恨天缘之不假耳。
百泉先生定于月杪归里,岁内仍拟北上。渭涯先生以下石者多,未能托足。湘蕖亦以人满出署。笠山既未奏留,又难投笔,劳甚累甚。当时旧侣,惟文君再适长卿,老兴正复不浅也。闻衣云笛楼,各有就绪,出偏师以制胜,益足张吾军矣。启堂得侍蓉幄,日坐春风,自有“吾与点也”之契。子正前为二竖所困,时在念中,统希一一道候。
日前专力,奉布一函,度邀青盼。顷阅邸抄,欣知阁下恭膺简命,秉臬粤西。溯自五马宣猷,甫十五年,而赤幢绣盖,峻陟外台,应知桂阳荔浦之间,庇棠荫者,犹思旧德;歌黍雨者,伫沐新膏矣。入觐后,星旆即当南指,值此长途溽暑,计惟一琴一鹤,尚易相随,想不以桃叶牵情,拥香车而并迈也。弟夙叨知遇,倍切欢腾!固期岁报三迁,曳履自星辰而上;还念光依十稔,同岑惜形影之分。盖欣贺之私,与暌离之绪,有不禁交萦而并集者,一阕骊歌,期相送于鸣驺过省时耳。
别后两奉手书,蒙阁下殷殷念旧,在远不遗,感泐何可言喻!以道途迢递,邮羽难凭,既不能罄所欲言,徒以数语寒暄,上溷清听,又非阁下所望于致书之意;缺然久不报,职是之故,不尽嵆生懒慢也。
春间阅邸抄,恭悉恩承枫陛,秩晋薇垣,阅时曾未两年,而隆隆直上,翼乎如鸿毛之遇顺风;愉快私忱,有难举似。满拟榴花照眼时,驺从过保,于以仰卿月之莹辉,话停云之积愫;嗣知留办秋谳,于公治狱,民以无冤。而握手迟迟,下怀弥殷翘盼!洎六月廿六日,梁纪赍到郇笺,获悉台旌由武昌奉命赴滇,行次起居安适。特以半年愿见之殷,翻增万里怀人之感;缅彼云树,能不依依!寄惠大呢袍套,撞锦被褥,既拜嘉于安燠,复被德于室家,登受之馀,且感且谢!
滇南为古六诏之地,僰民接壤,抚戢为难。阁下嘘之以仁风,沛之以膏雨,想见下车敷理,徼外恬熙,以治绩之懋昭,知帝心之简在,碧幢翠节,特指顾间耳。
湄风尘浪走。卅载于兹,今行年五十矣!先人未奠松楸,后嗣尚虚襁褓,茫茫前路,俯仰多亏。年来连置二姬,讵北人情性,迥非软玉温香,因已遣去其一;而留者亦非淑质,难为种玉之田。晚稼秋登,尚须别营沃壤也。
接三令弟,簪笔清华,誉流芳洁。宜亭令弟,署乐亭数月,政声四播,足以继轨元方。大令嗣学力深醇,下科定看拾芥。十一令弟之变,殊出意外;去夏眷属过保阳时,值重门下钥,次早遣伻追送至泾阳驿,不遇而返,至今耿耿!闻已继二令郎为嗣,则教养有人,亦省阁下两地之念。
湄自前岁为方来青制府接延,极相投分,然新交之缱绻,何如旧雨之绸缪?屡蒙阁下盼睐有加,不以愚鄙见弃,追维息壤,湄亦何敢忘怀?惟望阁下开府东南,而湄得以重游政阁,仰赞鸿猷,此则驽马有心,所欲酬知于伯乐者也。
相思结远道,相见忽忘言;而阁下每过金台,情文备至,觉馀欢之恋恋,更惜别之匆匆。正以尊事萦怀,拟泐数行奉候,适居停白太守出示手翰,敬悉育麟大喜!此阁下所殷盼,亦知好所共期,遥瞩长庚,同深忭舞!惟汤饼筵开,不使殷羡老躬与其盛,良以瓜绵椒实,衍庆方长,补之欲俟异日耳。长日课闲,因时遣兴,零红賸绿,点也何如?
停云在望,落月增怀。巧夕前潘纪赍到琅函,藉悉二兄鼎祉弥隆,荣选在迩,绍名门之簪绂,奋皇路以腾骧。即看一县花明,春风先到;更卜九霄日近,浓露重霑。欣贺之私,有难笔述!
弟毡还依旧,席尚可温,惟是老大依人,息肩无日。而故乡风景,亦复今昔殊观,一片心旌,去留莫定,令人目送归鸿,羡彼自在矣。
笠山病痊引见,奉旨以同知选用,一阶顿阻,五马不前。现尚裁减旧人,势难荐用新进,潘纪另容留意。
久违芝范,时切葵悰。际彩缕之初悬,适瑶笺之远贲;藉稔阁下政熙槐午,瑞集蒲辰,于携琴载鹤之馀,饶沈李浮瓜之兴。缅兹雅抱,曷胜颂私!
舍侄恬园,谬邀青及,欣遂红依,乃曳残韵于别枝,遽委香泥于旧巷,蝉联难卜,燕睇弥殷。
弟碌碌因人,劳劳故我,猥承记注,重丹谨志先施,敬璧㧑谦,尺素还嫌后至。
劝慰类
编辑别后驹光如驶,鱼雁鲜通。三晋云山,徒劳瞻企。孟冬既望,从沈孟养处,寄奉手书,不啻五年前,风雨对床之快。第以吾兄之才之品,早拟颕脱遂囊,何尚郁郁居此?芙蓉出匣,会当有时,祈耐心处之。
弟自壬子夏五,由辽西而至析津。今春赋闲四月。旋以旧友沈聿新招赴平舒,相助为理。频年浪迹,到处因人,正不知上林多少树,何缘独借一枝耳。
久不见碧梧翠竹之姿,每于月白风清,辄深神往。且以足下久不入直为疑。近得阮昔侯札,知驾游山左,种莲楚邱者,已非一日。青萍结绿,到处争售,所固然也。
令弟才华意气,满谓嵆山独鹤,足以振采鸡群;何期牙琴一摧,墓草已宿,令人感慨系之!
弟初客辽西,旋游津淀。今春复有平舒之役。年年压线,依旧帮佣,良由村女蛾眉,难为时赏耳。
手书遥贲,知足下适患河鱼之疾,造化小儿,何不仁乃尔!近日定占勿药矣。
弟贫也非病。客自家乡来者,道波臣为虐,年谷不登。旅人无以自存,又重以内顾忧,如何如何!
足下作归省计否?新凉入序,寄语加餐。
重门间阻,尺素鲜通。顷知驾就安平,从此拔帜而上,即可自树旗鼓,烟花逐队,切宜慎之。盖幕次不同寓次,出入跬步,有碍关防;况灯炧酒尽之馀,一觉扬州,思之亦甚无味耳。
伯母寄到寒衣,藉便付去。游子身上,慈母手中,当时时念及也。
手书叠至,谓四月鸳池,梦兰可卜。弟非神乎技者,方自笑其鸠拙,安所得珠而藏之椟耶?
昔侯夫人逾月而娩,以其时考之,宜为震之长男;而为巽之长女,良由当局者自失其期,遂令旁观者难神其算也。
令侄馆事,屡谋屡失,降而就副,未免大才小用;静以待之,自有碧梧千尺耳。
寓函往复,何足云劳。而仁人用心,祝以多子,则兄之善颂善祷,积福尤宏,不更当老蚌生珠耶?
猝闻中都水溢,深以为念。得手书,知足下履险如夷,始信河伯有灵,自为吉人默相也。他日之载膺多福,正未可量;少有耗折,不足介怀。
以局外而参局中之事,自知不中肯綮;足下俯纳刍荛,竟止西行,或亦愚人一得也。缓急时有耳,所须又无多金,返馆后措应勿念。
前得静海邮寄之书,乃返省时留寄者,种种委曲衷情,读之不禁三叹!然丈夫怀才负异,何患无物色之加。柯亭椽竹,得蔡中郎而名始著;其间显晦迟早,有数存焉;而要之大器终无久掩耳。幸耐心安之,以俟知者。
仆处累年积困之馀,近以仕途已开,妄思取进,无罗求雀,自知想出非非,不过抱此隐衷,勉尽人事,成否未可定也。
香育热肠好友,不期送别南关,竟成永诀,闻之泣数行下!闻香度菱舟,尚在江左,昨以一函慰之。生刍一束,远莫能将,不过藉数行作薤露耳。
弟于阿堵物,素不重视,然吾人相交以义,相与以信。今鱼已就烹,尚作校人之语,侨虽不敏,岂竟贸贸耶?
令爱玉折,闻之惋惜无已!犹幸弟夫人勿药有喜,留得母珠,不患无掌中明月也。
月明三五,共话清樽;分手以来,不胜惘惘!吾侪弃书读律,正途已矣。幸逢捐例重开,通籍有自;寄人篱下,诚不若自营一窟也。
九峯信至,道足下有意南旋,何计之左也!弟亦驾游冀北,七载于兹,曰归曰归,情固宜尔。第砚田久旱,甫幸有秋;一年之耕,谅无多获,除却归程膏秣,所馀能有几何?恐觅家园之乐,反贻困守之虞。不如再积锱铢,稍丰囊箧,然后扁舟归里,持紫蟹而剥青菱,未为晚也。恃爱直陈,伏惟垂谅。
弟为捐事所累,敝庐业已转售,鱼辙本枯,雀巢又失,窘况可想而知矣!
久阻雁行,乍开鱼腹,喜故人之无恙,来兮清风;舒贱子之相思,慰兹秋水。独是三千客里,我已匏悬;早期十九人中,君应颖脱。何图落落,尚尔依人?岂竟寥寥,绝无知己?然金台骏骨,曾相赏于燕昭;赤水骊珠,终见收于象罔。虽故国之云山,堪萦蝶梦;而归程之囊箧,宜蓄蝇头。幸缓轻鞍,勿歌长铗。
弟才本谫陋,应世无方,运复颠连,仰天莫问。多累值多愁之境,同声增同病之怜。目前涸辙枯鱼,既未得饱衔香饵;此后寻巢小燕,更不知飞傍谁家。所以酒酣耳热之馀,狂歌当哭;雨晦风凄之候,搔首自灰也。知荷关情,敢摅近状;倘逢邮羽,时惠德音。
薄游津淀,借庇棠荫者五六年矣。平日心维口颂,谓阁下之才猷治行,殆即古所称良二千石者;识拔有真,旦晚定邀荐擢。得省抄,乃知阁下忽有意外之议。天生伟人,不能寄屏藩,持节钺,以衣被群生;即此一麾出守,亦复中遭颠踬。此人人所扼腕,非独倾心有素者闻而错愕也。然皓魄当空,乍亏旋复,将来赴都引见,定荷殊恩。虽鹏翅之偶垂,岂鸿肩之就息?是则阁下所能自信,而亦湄可代为操券者。刻由山左返馆,尘砚久封,有需拂拭,未克躬趋铃阁,一罄下怀;惟日祝熊幰重来,为寒士大厦之庇耳。
士有被一日之容接,而荣逾登龙者,湄于阁下得之矣。湄生平碌碌,无所短长,承令兄春圃先生不弃,六载相依。昨至都门,阁下赐以阶前盈尺,已为万幸;不意重蒙枉顾,饫以郇筵,青睐所加,无微不至。自分赁佣觅食,报称无由;惟日祝阁下不次超迁,一麾出守,而湄得以驽骀下乘,供奔走于光风惠露之中,则此日仰炙斗山,未始非天假之缘也。
别后由潞河挂帆而下,洪流骇浪,几作波臣。廿五日到馆,不期令兄于廿九日逝世,牙琴绝响,流水无闻,追念平生,不胜感慨!阁下谊笃本支,自必倍深惨怛。然而荆枯鹤瘗,数实难回;况令侄继起多贤,亦可稍释雁行之痛矣。
良友迢迢,菊花寂寂,感怀时序,不禁怃然!前由漪园处,寄示手缄,惊知令郎玉折,深为惋悼!时有内控之案,居停奉檄星驰,仆亦与之偕往,慰问迟迟,良由于此。吾侪依人作客,惟是膝前爱子,相与为欢;不意兰芽甫茁,疾雨遽摧。西河北郭之伤,在足下情难自已;然达人知命,要不必以已然之事,作无益之悲。且二令郎令爱,先后出花,庆符吉相,双珠在握,亦可藉以自宽矣。
仆自遭失恃,百事俱灰,所最难安者,慈榇孤悬,奉归无力;每思入土为安之义,无不梦寐系之。重九前二日,为先母小祥;秋霜春露,忽然一周。本拟匍匐东归,稍申哀荐;乃因馆务牵绊,未遂乌私,徒自望云洒泪耳。三女年已及筓,正当许字。祗以南方戚好,阔绝多年,千里联姻,殊难择偶;而北方作伐者,大都纨袴一流,又不当意。且内人母女情深,亦不忍以异日言旋,远离割爱。向平之愿,坐是因循。小儿随馆读书,姿禀尚不甚钝;惟是十寒一暴,作辍相寻,正如野马笼头,骤难驯致,恐景升儿终成豚犬耳。至于服官一念,心灰意冷。忆当年竭力报捐,原期借矮屋之微糈,供高堂之禄养;而今已矣!未捧毛檄,先泣莪诗,仆复何心,尚图进取!所冀稍馀资斧,扶柩南归,俾得窀穸早安,不致久委风露,则此愿为已足矣。
同志则相求,同病则相怜,此人之情也。弟谓同志者或有时而不求,同病者则无时而不怜;然怜于迹,究不若怜于心者为尤挚。
弟自去秋失恃,踉跄而来,冬杪于冰天雪地中,捧檄赴都,途次为风寒所感,归而病竟不止。履端后三日,仍服药,阅今一载,日与仓公扁鹊为友;又不能舍此毛锥,静加摄养,每念疾苦,窃自怜之!
春间闻足下病,继又闻失宠。得耗之下,为足下怜,更有甚于为己怜者!盖足下年届赐鸠,非人不适;何意好花易落,好月难圆,伤桃叶之遽摧,感朝云之长逝,情之所至,其何能堪!况值衰病相侵,衾裯半冷,嘘寒问燠,谁与为懽?此尤足下所悲从中来,不堪回首者。每欲致书慰问,恐足下当颐养之时,处烦恼之境,一纸相投,徒乱心曲,故未致尺书于左右。此正弟之略于迹,而怜于心也。来书以弟无一函致慰,谓是爱之乎?怒之乎?弟窃以为子言过矣!
夫君子有自反之道,无求人之理,爱之怒之虽在人,而所致爱致怒则在我;我而可爱,人必爱之,我而可怒,人必怒之。弟与足下相印以心,相要以久,爱之不暇,怒于何来?礼曰:“君子之交淡以成。”弟之所以落落者,窃有味乎淡交之义,而欲自附于君子之末也。
尺牍心折已久,付之梨枣,定当纸贵一时。以弟谫陋无文,亦蒙采入,恐因鱼目而减夜光之价,削而去之,则为我藏拙多矣。
宝三来,得手书,慰念无似!香谷先生,十年淬砺,今果双熊五马,擢守名疆。而转计负累之深,逢时之晚,此离巢旧燕,所为一忧一喜也。承嘱砚地,无不关怀,惟左近无机可乘,容缓图以报。
弟以孱弱之躯,寄劳形之地,宵灯晨砚,愁病兼之。回思二十年来,历境何尝不顺,至今母柩未返,旅囊仍空,惟留此半担琴书,一肩风雨,作东西南北之人,每自寻思,不胜感慨!因念足下游历燕豫,几及廿年,苍苍者变而为白矣。客中花月,谅已饱尝,故国莼鲈,岂终无意?况令郎克自树立,则菽水无待己谋,何必以垂老多病之身,为背井离乡之客。昔放翁有句云:“及身强健得还乡。”弟尝三复斯言,低徊不置。自知苦累未满,家食难安,而举此以劝足下者,实缘数年知爱,一往情深,伸纸吮毫,不禁喋喋。如果鄙言可采,即与香谷先生同舟南下,计榴红蒲绿时,尽达家园。尔时回首风尘,得毋笑许子之明于谋人、拙于谋己耶?
两奉华翰,深荷注存;频来陇上之梅,益绕梁间之月。弟自分浅才,毫无赞益,正以有辜知爱,负疚良深;乃蒙厚贶遥颁,情文备挚,觉赠贻之非分,益愧歉之交萦,却恐不恭,谨拜登受。
献邑政务之繁,甲于全直,一经大才展布,自必游刃有馀。从兹誉望攸隆,声华聿著,莺迁鹭振,指顾可期。闻贵署偶遭火警,此盖以炎上之象,预兆如日之升,小有耗折,当不在意也。
人如秋水,宛隔蒹葭;书寄春风,何来鹦鹉!正喜浴兰应候,五丝叶戬榖之庥;顿教采葛抒怀,一枕释相思之梦。伏维足下以机云之丽藻,擅庾阮之风流,绿泛蓉池,腾誉则群推一二;青开莲榻,缔交则美尽东南。况乎霁月襟怀,足消鄙吝;纵有翻云手段,何启猜疑。乃细绎八行,似难甘于织贝;岂同居一室,尚施毒于含沙?默揣因由,莫寻端绪。惟是诬金不辩,古人之雅量可师;唾面自干,此日之和光宜尔。无端之毁,安足萦怀?不敏之言,定蒙采纳。
春杪承惠手书,时弟留滞潞河,回郡始得展读。蒙以远人注念,兼知旧恙全捐,感慰奚似!惟思足下食奔衣走,滞迹遐方,既不能接眷而来,又不获依时而返,膝前兰桂,似不宜迟。窃以名果旁生,嘉禾歧出,诞育初无二致,曷不早谐专宠,以应熊梦之占?想当局亦筹之熟矣。
弟于月之六日回永,浪萍风絮,一任东西;嫁线劳劳,槪可想见。夏初有假贱名诓赚者,幸已访获究治;似此诈谖难防,莲花幕亦生荆棘,可不畏哉!
槐卿之病,旁人咸以为危,屡劝南还,绝无转计。重九后,赵明府招之赴乐。明知残灯就熄,尚谓馀烬可延;不意到馆未及兼旬,即于十月初一日丑时作古。弟于初八日驰往,已承赵明府妥为备殓,所存行李,遣其仆人送省。少年浪迹,异地招魂,言之实堪酸痛!惟是槐卿数年幕橐,尽作捐资,身后所遗,仅数十金耳。上有白头之母,下有绿鬓之妻,弱息孤儿,悉皆幼穉,其所恃以为活者,惟指槐卿一路;今生机已绝,则待哺何来?恐死者不能复生,而生者行将就死。弟为再三筹策,拟将遗存之银,岁内寄回接济;再于其戚好中,纠集二百馀十金,除明春送柩之外,存起二数,交其外舅沈君,代为生息,每年存本动利;庶事可经久,而家以苟全。永属如赵明府,并弟接荐之友,皆许佽助。此外可以告语者,亦甚寥寥,将来缺少几何,计惟弟为包贴。因思足下与二槐先生,古道夙敦,而与槐卿交情尤挚,念兹存殁,应亦恻然!在足下自处非宽,初不以有无分疏密,惟祈转恳二槐先生,从厚赙赠,俾得集腋成裘,拯其颠沛,即不啻足下赐之矣。
先于赵纪来省,猝得令尊大人骑鲸之信,不胜惊愕!顷接讣报,并奉手书,因玉树而忆金兰,益抱巨卿之恸!人生泡幻,谁不其然!顾以令尊朗度冲襟,精神强固,满拟扁舟南去,领湖山之逸趣,寻松菊之闲盟,此疾—捐,大年可卜;讵料关头分手,即为永诀期耶!素知世大兄谊笃天亲,孝行夙著,当此乍膺大故,抚手泽而伤怀,睹遗容而雪涕,至性所发,必有万难自已者。窃谓令尊高才硕德,名重青油,当代公卿,咸相推服;他日之沐馀荫以大显扬,正未有艾,与其过深哀毁,曷若安妥幽明之为得乎!湄等夙叨至爱,不敢慰以浮词,惟望体先人未了之心,尽人子继善之道。纵使杜回结草,事近荒唐;要知考叔遗羹,古称纯孝,世兄必有以处之矣。兹乘使便,薄具楮仪,伏乞代奠灵几,以当束刍之献。
去年秋冬之间,承惠包瓜,载颁大作;旋更岁籥,复锡兼金。叨隆贶之有加,实铭情于无已!
新正恭值老大人宏开寿宇,方以一函将贺,即闻鹤讣惊传,得耗之馀,逾常错愕!犹忆前岁,迎来鸠杖,无异神仙;喜接莲趺,都称生佛;何图日月未几,倏以香山之九,上归瀛岛之三。伏稔大人孝本性成,慕同孺切,乍惊心于风木,自痛恋夫春晖。顾老大人诰晋五花,寿跻八秩;而大人石渠望重,绣斧勋高,本庭训以大显扬,亦已备极恩荣,无少缺憾。尚祈俯循中制,勉节哀思,以慰在天之望。
湄因封圻远隔,未获躬诣灵帏,一申叩奠,湘波渺渺,愧悼俱深!肃泐布唁,并候素履,统惟垂鉴,不尽所怀。
幕之有宾,即古长史参军,如昌黎所云,温生石生,为乌大夫罗致者流;虽系辟佐藩镇,间亦通籍于朝。近则以值相招,以力自食,等诸孟尝门客矣。然道以人重,事在人为;果使砥行植品,积学多才,彼印累而绶若者,未尝不礼貌加之,腹心倚之。若不检于行,不忠其事,骨肉尚难取信,衾影亦觉怀惭,无怪朝下榻而暮割席也。予游食四十馀年,兢兢以此自勗;今将归去,因汝尚知自好,故走笔及之,尤望汝终身行之!
请托类
编辑小春十日,为足下悬弧令旦。回忆去年,歌征《金缕》,酒泛红螺,诸同人济济盈盈,如集蓬壶仙侣。今以关山远隔,未克趋陪,惟有遥颂九如,临风拜手耳。
人日,拇战屡北,而阁下得心应手,洒脱不凡,始知仙吏自有真也。
别后,时作碧天云树之想,奈以作嫁故,不获趋瞻琴鹤,重整酒兵,怅结何似!法书联幅,便望掷下。弟虽赠乏笼鹅,而大君子一诺千金,当不吝《黄庭》一卷也。
一番风信,几度花飞,瞥眼春光,增人离索。老表兄遨游塞外,得令郎随侍莲帷,晨昏分筹笔之劳,诗礼习趋庭之训;而贤乔梓应时介福,尤无事鄙人赘颂也。
弟因人成事,局促如辕下驹。刻思绝靷而驰,又无可为昂首长鸣之地。兄固弟之伯乐也,苟不以驽劣而策之前焉,则千里康庄,腾骧有自矣。鞭长可及,望之望之!
春鸿绝影,芳讯稀通。顷晤香度,始知塞上青油,已安徐塌。前以一饼金函致省寓,度在文旆启行之后,祈急取之无失。此间瓜代有期,行将解馆,恃足下高居首要,一推一挽,不复属望他人矣。
小春之札,缺然久不报,正以为歉。而手书续贲,反若忘其为疏;即此见忘形挚好,不沾沾于数行酬答也。
令阮在瀛,所以暂安短驭者,原为后图。今鹊未离巢,而鸠先图占,吾道非欤,可为致慨!弟虽星星萤焰,分照为难;设令推毂有缘,则曹邱一席,不敢辞耳。
不通音问者数月矣。足下徜徉于津沽之间,采菊花宫,看帆柳墅,公馀逸致,罄无不宜。而樽浮竹叶之香,字写梅花之帖,此又入幕之高士,抑亦出世之散仙也。
弟溷迹金台,忽忽已逾半载,月初贱眷北上,诸费绸缪,双鲤久疏,职是之故。承嘱令表弟馆事,时时在抱,冀得一当,以报台命。无如有心插柳,偏不成阴,致令抱空而返。然楩楠杞梓,到处见珍,亦不必楚材楚用也。
月前晋谒琴堂,饱饫郇馔。家慈寿日,尤荷锦词璀璨,珍品骈罗;拜赐之馀,叨荣曷既!
别后餐风宿雨,几歌行路之难。而芳草斜阳,又来孤馆。自叹春光九十,不属劳人也。
家兄游直十年,齿积匪易。且有他友寄存之项,似难以“塞翁失马”譬之。阁下棠荫所庇,百里蒙庥,定不使寒士锱铢,终归乌有。连城返赵,不能不仰望于神明之宰矣。
曩在保阳,得识荆于四家兄寓次。时弟尘装甫卸,未获通款曲,接殷勤之馀欢。洎二兄种莲山左,弟仍伏枥燕南,天各一方,莫通问讯。家兄每道二兄,为今人中古人,想见德行道谊,取重一时,未尝不嘅焉慕之,而以不获缔交为恨。兹闻幕开南翼,其地有子游之弦歌,与蒙庄之渔钓,公馀寻胜,逸兴遄飞,履祉之佳,自符心颂。三家兄字观水者,顷由新城移砚清泉,属在幕下,乞以馀光分照及之,至祷至感!
火云如烧,思与诸君子一登朗吟之楼,看夹岸柳阴,风樯上下,以消烦溽;乃仙凡途判,咫尺千里,徒作五城十二楼观耳。
盐邑张少尉,武陵人也。近以年老乞休,月之二十九日,先遣眷属赴沧,候船南下。幸推梓谊,饬役代觅妥寓,俾逆旅主人,不敢欺生慢视,此感弟实均之。
月之十一日,得六日之书于津邑邮筒,又得八日之书于郡伯公牍;正如庾岭梅花,南枝先开,北枝后放,使探春者同时领取也。
诫新席珍已久。曩以同人引去,拟即相邀;适居停坐有东床,蝉联而下,无能为其位置。阁下以屋乌之爱,切切相关,郑当时之雅怀,齐孟尝之高谊,求之于今,何可多得!闲花一片,尚有赖于春风之嘘也。
遥辱手诲,伏审起居健适。老表兄蔗境弥甘,松姿益茂;芒鞋竹杖,山水自娱,视劳劳异域者,判若仙凡矣。
弟读书未成,名心久息。近为同人力劝,拟作援例之举。亦以吾道卑卑,流而愈下,大都依草附木,要结上游;而特立独行者,率皆枯坐。如弟不工趋附,素乏党援,三窟之营,未始非计,以故孟浪为之。惠假一款,愆期未赵,自问此腹,不肯负人,来岁鲤鱼风起,必使珠还合浦也。
鹊桥渡河,曾以数行奉答,度尘青照。重阳近矣,赊子美之浊酒,赋陶令之新诗,缅想雅人,定饶逸趣。
会垣荐出多门,声气不通者,率皆枯坐。诫新株守半载,绝无过而问者;近复有母之丧,穷愁益甚。渠以津门倾盖,夙承知爱之情,鹪鹩一枝,重望嘘借;若怜其穷而汲引之,不啻润枯荄以雨露也。
别后时以知己青毡,萦我心曲。得手示,知有武邑之行。足下怀抱利器,久不得志于当道;此行出其所长,以佐百里侯鸣琴致治,必有相得益彰者。而履祉之佳,更无烦颖颂也。何愧人之画,有董北苑笔意,弟爱之慕之,得狐一腋,已足见珍,正不必以多为贵也。
足下翩翩书记,时及远人,既感且慰;而平安竹报,频随青鸟飞来,则尤可感也。当此轻衫团扇,行乐及时,想见依红泛绿之馀,定多雪藕调冰之雅。若弟幽居斗室,终日埋头,转觉照眼榴花,牵人意绪耳。兹又有寓信一函,以旅人之片纸,烦上介之频投。贤主多情,仆人况瘁,其何以自安!
秋漪屡有信来,道足下多方关照,自非爱屋,焉能及乌?椒平先生处,顷亦有札托之,无人乎穆公之侧,终恐过而不留;推之挽之,尚有赖于足下也。
绿莎厅远,青鸟音稀,屈指蟾圆五度矣。缅想鼎裀萃吉,华绂凝庥,知如鄙人之颂。盐邑刁风日甚,控案接踵而来,因人成事者,不无虎尾春冰之惧,亦适见铅刀之难佐盘错耳。
友人章秋漪,与弟为莫逆交。其申韩之学,迥非管窥蠡测者所能企及。渠以阁下怜才下士,向有吐握之风,欲一登龙,增其声价。伏维阁下器宇恢宏,前程无量,他日延宾东阁,夹袋贮名,方将举天下贤才而汲引之,当不惜阶前盈尺,为布衣长揖之地。弟故与之书,使自达于左右。倘蒙赐以颜色,加以吹嘘,俾鹪鹩一枝,得所寄托,则尤推屋及乌之盛怀,而非弟所敢请也。
贺署正定太守李幷荐友(贺新任太守并荐甥)
编辑新正快瞻五马,猥蒙延置青油;时以邓明府维絷甚坚,正如梁燕依人,难辞故垒,有负阁下殷殷求旧之思。比想熊轼新临,棠荫遍树,“郡人重得黄丞相,童子争迎郭细侯”,可为阁下载咏矣。
弟因家兄迎养衰慈,挈眷同往,到东小住,仍返盐山。舍甥杨翊明,赋闲日久,前以面承允荐。兹闻无极一缺,以原任曲阳公王宗枚题补,属在宇下,但得九鼎一言,撮合易易。舍甥学优而行谨,不致贻荐者羞也。
贺陈笠山纳妾幷托荐友(贺纳妾并荐侄)
编辑莲幕藏娇,其人如玉;倚香偎翠,乐何如之?
前书迟迟不报,情至者返若忘情,良以肺腑至交,相契在雁息鱼消之外,非敢慢也。
新秋风月,动定何如?仆以家住山左,陟屺之思,时萦寤寐,中秋前作计归省,不知天假之缘,得以偷闲匝月否?
怀清舍侄,尚在株守,沽之沽之,是所望于足下。
张别驾旋省,数行奉尘青览。孰意老表兄为弟鸣其不平,先辱赐教,自非至情关念,曷克至此!
弟素本寡谐,性复绝恶,求疵摘瑕,由此而来。究之山鬼伎俩,亦岂遂能为祟?惟家慈年届望七,又系病躯,问燠嘘寒,需人侍奉。家兄负米百里外,势不能晨夕相依。弟更隔省遥遥,经年一返,甫亲色笑,旋驾征骖;是以一度辞家,辄洒老人之泪。兹闻署历城徐大尹,改调聊城。聊为东郡首邑;而兄与徐公,夙有金兰之契,彼处刑名,旧数名世,倘得仰藉鼎言,近托一枝,俾衰慈免倚闾之劳,即游子释望云之感,纫佩何可言喻!至此地有舍表舅冯璞山接替,不虞秦无人也。
鲁连城下,浮宅如萍,正以门闾萧条,时增内顾;幸荷八兄热肠古道,遇事相关,求之于今,何可多得!濒行几似孟尝门客,致叹无车,复承鼎力代筹,得以整装遄返;觉一路车尘马足,无非戴德而行也。
弟于初五日抵馆,案头尘积,几如身到山阴,有万壑千岩、应接不暇之势。因思庖丁解牛,一日而解十二牛,其批郤导窍,正不知若何游刃也。
朱竹村先生,医理精纯,直追扁鹊,但家慈年衰病久,不堪伏枕呻吟。为我致朱君:用药如用兵,兵贵神速,出偏师以制胜,此其时矣。
弟以风尘俗吏,荒落有年。承先生爱顾之隆,加以刮目;入座则香芬兰茝,题笺则囊赠珠玑,数载以来,极声气应求之乐。窃谓近依莲幕,请教正长;讵弟弱体支离,真元久乏,去冬别后,病益加身。六月中又转脾泄,百药罔效,延至廿九日,奄奄垂毙,自分残灯无再焰之膏,枯荄绝重萌之蘖,随风委露,夫复何言!
念弟江右书愚,备员冀北,先署各缺,瘠苦异常。嗣补遂城,当疲敝之冲衢,值饥馑之歉岁,百端赔累,心力交枯。旋蒙量移高城,亦属民刁俗敝,展布为难。而弟冰竞自矢,又不敢稍存不肖,非剜新而补旧,即借东以应西,亏累之深,实由于此。向荷郡伯独加青睐,满冀获迁善地,俾因公之逋负,得以逐渐弥缝。岂意恩重莫胜,灾生不测,沈疴难起,永隔慈晖;家乡无寸土之遗,儿女有穷途之泣;官场至此,当亦先生所闻而恻然者!然而茹苦谁知,含酸自咽,若向悠悠以申诉,徒谓咄咄之何来?惟郡伯以至仁之心,为如天之覆,譬诸赤子,对慈母而有苦必号;恃有严君,见爱子而情无不动。用是几回伏枕,不禁哀鸣!将来交代事宜,悉已沥陈另禀。嗟乎先生,明冥异路,永从此逝,蚊负难偿,狐邱莫返。倘怜而见恤,俾获全已覆之巢,将死而有知,誓永结来生之草。
昔人谓得一知己,可以无恨。弟在东郡,落落寡俦,独蒙八兄雅谊殷拳,频垂青盼,寸衷衔感,罄楮难宣。
别后于月之十二日到沧,虽布帆无恙,而载主播迁,伤心满目;浮云游子,已难为怀,况甫遭失恃者耶!
贱眷僦居州署之东偏,垒覆巢倾,经营伊始,苦状槪可想见。所最难安者,白杨萧寺,慈榇孤悬。愚兄弟远出依人,不克时时展谒;伏祈八兄代赐光照,以妥先灵,此尤弟所望风感泣者也。
鹤桥所嘱,刻未去怀,第燕赵多佳,今不逮古,容物色得当,再行奉报。
良友难逢,菊花依旧,满城风雨,我怀何如!足下既不肯命驾而来,弟等窃欲作造庐之请。刻即扁舟访戴,幸沽黄娇,以当白衣之送。如获同舟而返,尚疑笑把茱萸,重醉朗吟楼畔也。
承示纳采之期,择于小春初吉。以弟寒素,岂有百两之将?而裙布钗荆,在所难缺。拟承庙会,为绿窗贫女麤整嫁衣,不知行聘时,用何缎色,先乞探示。如谓求玉镜之台,问蓝田之璧,则失本意矣。
顷得贵友俞君札,知渠鼓盆抱戚,解馆而南。想前席已虚,别须延访。且琴轩晋省,则莲幕不可无宾;而秋水伊人,一时势难远致。因思槐卿章舍亲,向曾受知于阁下,虽前缘之已判,讵继见之无心?弟故不揣冒昧,重为说项;如欲相延,则近在同方,罗致尚易。惟束刍不足以縻良骥,滴水不足以养尺鱼,阁下固善将将者,度亦欣然乐从,以谓“多多益善”也。
夏间署有家人,携眷归里,因途资莫出,司阍者为之集腋;而某别驾适在其位,手谈不利,阍人已代为之偿。弟亦失马之翁,本可作壁上观,乃阍人不敢请命于别驾,数求缓颊。因思阁下时与往还,可否如菩萨说法,使天花缤纷自坠,是亦佛门中解脱之一道。若少露色相,难免金刚怒目矣。
弟性嗜酒,又生于酿酒之乡,差喜与酒有缘。自饥驱北上,便觉渺不可狎。然通都大邑,有酒沽我,不过善价而售,或相倍蓰耳。及至北平,于万山中觅欢伯,非直连城比价,且同乞自微生,偶一持杯,双眉欲皱,直使未饮而心先酸矣。前闻足下以酸酒还饮酒主人,监使立尽,如此觞政,可谓不恶而严。今者小价自津运来南酒,色香味俱佳,当此黄花将吐,紫蟹初肥,正足以佐贤东南觞咏之兴。其价每坛以八钱为率,用即来取,会须痛饮三百杯,扫除山陬酸气,何如?
前接小婿之信,知履端晤教,兼承注问;刻下蒲轮返馆,想红莲与红榴齐开矣。
署卢龙徐明府,系吾乡包家山人,向以申韩游历幕府,上年大挑来直。其人才德兼备,前在永年,与蔼堂为莫逆之交,今来孤竹,仆亦极相投分。因闻足下品诣卓越,常以不获识荆为憾。今奉檄治道佛耳门;道为宛平所辖,喜得假缘过访,晋接之下,必有相见恨晚者。惟徐公初次除道,而所派段落,又盘错难施,如何代筹处,乞以近水之月,分光赐照,则友谊乡情,于此交尽矣。
春杪承惠手书,时弟留滞潞河,回郡始得展读。蒙以远人注念,兼知旧恙全捐,感慰奚似!惟思足下食奔衣走,滞迹遐方,既不能接眷而来,又不获依时而返,膝前兰桂,似不宜迟。窃以名果旁生,嘉禾歧出,诞育初无二致,曷不早谐专宠,以应熊梦之占?想当局亦筹之熟矣。
弟于月之六日回永,浪萍风絮,一任东西;嫁线劳劳,槪可想见。夏初有假贱名诓赚者,幸已访获究治;似此诈谖难防,莲花幕亦生荆棘,可不畏哉!
槐卿之病,旁人咸以为危,屡劝南还,绝无转计。重九后,赵明府招之赴乐。明知残灯就熄,尚谓馀烬可延;不意到馆未及兼旬,即于十月初一日丑时作古。弟于初八日驰往,已承赵明府妥为备殓,所存行李,遣其仆人送省。少年浪迹,异地招魂,言之实堪酸痛!惟是槐卿数年幕橐,尽作捐资,身后所遗,仅数十金耳。上有白头之母,下有绿鬓之妻,弱息孤儿,悉皆幼穉,其所恃以为活者,惟指槐卿一路;今生机已绝,则待哺何来?恐死者不能复生,而生者行将就死。弟为再三筹策,拟将遗存之银,岁内寄回接济;再于其戚好中,纠集二百馀十金,除明春送柩之外,存起二数,交其外舅沈君,代为生息,每年存本动利;庶事可经久,而家以苟全。永属如赵明府,并弟接荐之友,皆许佽助。此外可以告语者,亦甚寥寥,将来缺少几何,计惟弟为包贴。因思足下与二槐先生,古道夙敦,而与槐卿交情尤挚,念兹存殁,应亦恻然!在足下自处非宽,初不以有无分疏密,惟祈转恳二槐先生,从厚赙赠,俾得集腋成裘,拯其颠沛,即不啻足下赐之矣。
因人碌碌,浪走风尘;昨自潞河回郡,承示大作:诗追元白之神,赋撷徐庾之藻;雅人深致,仙吏风流,阁下兼而有之,心折殊难名状!
兹舍亲寄销湖颖数百管,试之尚属精良。因思用必归于适宜,物必投于相赏,阁下公馀啸咏,珠玉满怀,非有五色麟毫,不足以助清兴。用敢寄奉珊架,内三钱者六十管,二钱者二十管;倘蒙照数存销,非惟志爱屋乌,亦为管城子庆得所矣。
双鲤迢迢,不通音问者数月矣。蒲节后,为上谷吴太守相邀,下车造寓,始知驾已南行,末由一陈衷曲,怅怏何如!
顷晤吴六兄,得闻近状。足下以投效之馀闲,作宾僚之领袖,樊川名重,定借十年;宗悫风长,行看万里,此大丈夫得志于时者之所为也。远途怀望,慰藉良深!
仆自七小儿痘殇之后,大儿、八女、九女,均因出花而夭;四十日内,丧亡相继。廿四年蓬飞萍荡,向以贫也非病,所自慰者,膝前一块肉耳。不期疾雨倾巢,竟无完卵!欲留则门鲜五尺;欲归则田乏十双。而内人则思子情殷,病从心起,更无可解之术;每于灯昏漏转时,觉人生泡幻,百念俱灰,早不知披发入山,得以万缘都净也。
此来迫于诸累相缠,又重以大府谆命,强病治牍,忍泪看人,大非本怀所愿。幸居停推诚相与,姑为片席之安。惟是两鬓添丝,一身如叶,风尘牛马,究竟何为?若金阊有砚可耕,誓不作燕市飘零之客。此非徒以杏花春雨,风物堪怀;实图地近乡园,俾老病荆妻,得与爱女往还欢聚,或可解其隐痛耳。推之挽之,是所赖于知己!
福言潘君,在仆处勷理匝月,是亦铁中铮铮者,足下罗而致之,益足增其声价;挑灯共话时,细询鄙状,其谓我尚有生人趣耶?
客秋捧襼,正幸旧雨重逢,追陪有自;不意旌麾南指,倏尔暌离。湄又坐昧先知,有失趋送,金台柳色,犹黯然在念也。嗣闻阁下以绣衣之馀绪,佐盐䇲之鸿图。固知盛府元僚,非公莫属;而经纶巨手,要非一榻蓉池,即为鸾凤长栖之地。素心契好,盖无日不以光复前阶,望天南而企视也。
湄游历燕赵,几及卅年,先人未奠松楸,后嗣尚虚襁褓,久离乡井,计实非宜;且上谷人情,近尤恶薄,来春若能摆脱,准拟弹铗而归,不复作浪花风絮矣。惟是家无绿壤,囊乏黄金,则返岫闲云,终当复出。所冀红依绿泛,得与西子湖光,左右映带,庶免远道依人之虑。而浙中僚幕,素乏声援,汲引之阶,尚有藉于援手耳。
燕南分手,弹指卅年;路阻鸿稀,末由通候,想屋梁月落时,彼此同劳梦毂也。
二月间,接小婿沈桂森信,藉悉二兄安砚皖江,履祺佳胜;并承重推兰谊,许挹莲芬。欣慰之馀,尤深铭佩!
向闻幕游之况,北逊于南,度频年馆榖所馀,于以拓田园而完婚嫁,出则交孚水乳,归则庭有芝兰,屈指朋侪,当以足下为独出矣。
弟馆盐山六载,于邓明府故后,接就沧州,旋赴永郡,并诣通永;至辛未秋间,谬为节府所招,蝉联数任。始于壬午之春,出就首府发审。依人蓬转,虽幸片席未寒,惟中间接眷北来,因内人所生子女,都付噩梦,不得已纳姬育子,今甫四龄。而比年手强眼花,日形衰惫,白头黄口,久客非宜,勉待秋凉,或俟春暖,准当料理归去。明知难以坐食,冀在本省觅得一枝,差胜天涯浪走耳。
小婿前在直省,历就府司幕席,今初入仕途,诸未谙练。且资斧缺少,需次维艰,倘有可以汲引之处,务恳垂青关照;但得旅食无虞,即可安心自效,感叨云谊,实无涯量。
饧箫风暖,忽到清明,伏稔履候胜常,足慰鄙人遐企。省僚更代,新政必多,因人成事者,又未识画眉深浅矣。
吕大尹相得有素,安陵五十里,而遽作荆州之请,则弟之未能免俗也。幸为婉致,使璧归而不失秦欢,感何如之!
辞谢类
编辑秋间猝有南旋之举,阁下锡之兼金,壮其行色,以弟庸陋,猥荷挚怀。屡分鹤俸之馀,益切蛇珠之感。比得家报,欣知老母康健,是以半棹孤篷,欲行又止。馈赆之雅,不敢拜登,谨俟便羽东来,奉以归赵。而阁下之稠情古谊,已与潭水俱深矣。
湄以菲材,滥分莲实,承阁下垂青格外,礼遇有加。年来频叨惠于西江,每滋惭于南郭,感情矢报,日切于中。祗以聚散靡常,又作移巢之燕,卷帘人远,能不依依?而揆诸进退之机,实有不当恋栈者,此意惟阁下为能相谅耳。临行走别,适值公冗,缕缕寸似,未能面谢。兹于十二日到馆,侧身西望,渺隔云天,惟日祝阁下凫舄高骞,鸳阶叠晋。则虽暂违琴阁,而广厦之庇,正自无穷也。
得报书,知前寄湖颖,已荷存销。知己相关,有求必应,令人感泐无似!
家慈之寿,以弟依人碌碌,不克稍博显扬,为寸草春晖之报。乃荷吉词远贲,且感且惭。兹拟月初晋省,如足下有事会垣,可于中途连靮;若效巨卿之登堂拜母,则不敢请也。
月前晋谒琴堂,饱饫郇馔。家慈寿日,尤荷锦词璀璨,珍品骈罗;拜赐之馀,叨荣曷既!
别后餐风宿雨,几歌行路之难。而芳草斜阳,又来孤馆。自叹春光九十,不属劳人也。
家兄游直十年,齿积匪易。且有他友寄存之项,似难以“塞翁失马”譬之。阁下棠荫所庇,百里蒙庥,定不使寒士锱铢,终归乌有。连城返赵,不能不仰望于神明之宰矣。
手示椟有美玉,待价而沽。乃值予手拮据,无以为计,徒使穷波斯,低回不置也。
花朝日蒲轮适馆,弟为母氏称觞,不获走送。驹光一瞬,已值三秋;想见酒赋琴歌,定与黄花并逸,可为健羡。
家慈寿辰,得荷鸿章宠赉,顿使萱室生辉。而且金母木公,同临寿宇,交梨火枣,罗列仙珍,铭谢何可言喻!
别后停云在望,落月增怀。祗以时政綦严,未敢以通候尺书,轻付邮羽。而疏慵之嘲,要亦难以尽解也。
弟羁身僻壤,几同海外之人。差喜主人风月襟期,得以一觞一咏,破此岑寂。前月望日,内人幸举一子,他日为龙为犬,未可预期。不过抱弄有人,博得家慈含饴一笑耳。
曩过莲斋,备承款洽。酒来南国,胜黄娇红友之甘;馔出东厨,悉鲈脍莼羹之美。故园风味,式食庶几,饱德铭心,深感一饭。归程取道风化店,未克再登蓉幄,重扰郇厨,想亦朵颐之福,可一而不可再也。
顷有濠梁之兴,犹忆碧磁盆中,锦鳞泼泼,如蒙见惠,不啻双鲤之遗矣。
道出花阴,载聆琴韵。承阁下稠情挚谊,竟日款留。醉北海之清樽,香分绿酿;仿西园之雅集,饼啖红绫,至今犹津津齿颊间也。
别后初四日到郡,初十日回盐。因由风化店行走,不及再到槐厅,面申谢悃,歉甚歉甚!
遵海而居者两载,昨到津门,竟似盆鱼纵壑,眼界为之一开。尤荷挚爱,饮之食之,公瑾醇醪,令人心醉矣。
初十日返馆,客窗倚徙,听绿树阴中,黄鹂唤友,辄神往于月沽镜淀间,正不知何时再游胜地也。
闻丁观察不病而逝,“人生若朝露”,足为增慨!新任友延何人?风便以示。
摩诘诗中有画。复书为朗吟楼畔,帆影连云,蝉声送晚,觉新秋风物,恍然在心目间;则又兼摩诘之诗与画,而备之尺牍矣。顾安得附米家船,载陶家酒,相与作十日饮耶?南物色色俱佳,惟此地鲜能知味;而亲友挟货来者,又已先打一网,故难为力,祈谅之。
重九前一日读报章,慨然以缓急相周。昔钟离意荐友入都,特赠治装之费;今弟为贫谋仕,阁下不责其非分之干,而有求必应,在远不遗,此种高情,并足千古。且冰清座上,琴鹤萧然,乃以莱芜之甑尘,润漆园之鲋涸,不特饮情知感,更令戴德难安矣。惟冀掣分直省,得于彤骖紫盖间,供其驱策。此实邀君之福,而即弟之所以报也。
重阳佳序,正以有酒无螯,空结临渊之羡;何意楮生下贲,竟偕公子同来,即命庖人,立烹介士,樽前风味,迥异寻常。昔王宏白衣送酒,千古传为美谈;今诸君青衣送蟹,未始非后先佳话也。属餍之馀,曷胜铭谢!
霜叶飞红,秋光可爱,不知晚香亭畔,增几许清兴矣。
敝眷北来,虽已草草安置,而红盐白米,大费经营。来书勗之以俭,而绳之于初,诚阅世已深之语。谨书诸绅,以当棒喝。
蒲节前,准拟文旆晋省,而子不果来,未免独鹤昏鸦之叹!古人千金买赋,岂有定衡?前路所贻,或亦以少为贵,取义礼经也。拜而受之,付之一哂。
承荐长随某者,老而秃,望之如牛山之濯濯也;脱帽露顶时,殊不雅观,故遣之去。
曩晤研凹于高平旅邸,获审乔栖有托。返馆后,即思以数行驰问;而病魔缠扰,欹枕慵书。适承手简颁来,春风惠我,客病都捐,乃知陇上梅,不异井边橘也。五斗折腰之吏,古人耻而不为,弟更况而愈下,何足云贺?祗益汗颜耳。
弟以一枝之托,远抛五口之家,盼切寓函,如殷霓望;幸荷垂情逾格,俾得音问常通。昔壶公以缩地法授人,谓可晤千里于一室;今则家言往复,使两地悬悬,时得开函而如面,此术何减壶公?而少陵所谓“家书抵万金”者,兄真不啻万万金之赐矣!兹又托致一函,恃足下不惮许子之烦,遂亦自忘其数,惟有临风拜手,中心藏之耳。
秋漪学优而遇穷,得波斯胡为之拂拭,是出焦桐于爨下,而起椽竹于亭中也,此感实与秋漪共之。
椒平先生处,先乞声致,另用专布。
桂花香里,我驾扁舟;菊蕊黄时,君遗尺牍。捧霞笺而庄诵,恍挹芝眉;审莲社之多佳,藉舒葵臆。伏维二兄以读书读律之馀,兼多艺多材之美;及锋而试,干将岂等于铅刀?韫椟而藏,太璞迥殊乎燕石。贮作王家之伟器,非徒盛府之元僚。如弟赋才碌碌,应世庸庸。前此援例纳赀,本属捕风捉月。且一官似芥,幷无五斗之糈;而半职如匏,已负两肩之债。誉真过矣,愧何如之!
夏杪舟过峭帆亭,非叨良友之光,几为恶役所阻。尤承挚谊,留醉兰轩;蜡炬龙团,赠遗稠叠,纫佩何可言喻!返馆后,以居停作古,交案棼如,未遑泐谢。比来三径黄花,一樽红友,雅人深致,定将东阁作东篱矣。
弟以邓明府官清似水,累积如山,已在弥留,尚承顾托,以故滞留三月。今稍稍就绪,计日东归。将来半榻青毡,不知寄向何处耳。
居停自省回,备稔颠末。顷知庆协元旋,益舒下念。惟是偶效寸管,何当重锡多仪?缫出三盆,绝好天孙之锦;携将两袖,还披君子之风。既戴德于弹冠,更邀荣于纳履。拜登嘉惠,感与愧俱。异日倾襟,再图面谢。
前承惠寄货值,幷贻家母棠梨,一诺不忘,可感可佩。
令舅于更阑到郡,恐重门下钥。当晚登舟,屈指行程,当距乡关不远矣。
弟本拟重九前赴馆,不意满城风雨,黄菊留人;以故佩得茱萸,始获就道。敝车羸马,行道迟迟;又以薄事,由济南观趵突泉而返;青毡依旧,无善可陈。惟念披襟倾对,《碧鸡》之雄辩纷来;踏月趋陪,红袖之馀香共渍。甫联晨夕,乍隔东西,未免有情,能无惓惓!
道经历下,几阻穷途。深荷惠假朱提,得以脂车遄返;而羔羊美酒,饱饫莲芬,此谊犹时时在抱也。
弟于腊尽至家,灯宵后仍当赴馆。春盘甫醉,鸿爪难留。嫁线征衫,不胜惘惘!借款奉缴,祈收入。
雪泥鸿爪,游辙无凭;五六年来,徒深契阔。昨于都门把袂,真为意外之缘。而足下意气殷拳,无间畴昔。濒行几以旅囊告匮,致叹穷途,尤承惠借朱提,得免琴囊留滞,私衷感戢,何日忘之!
别后由潞河买棹而返,浮一叶于洪波急湍中,自分置身鱼腹,欲继青帘招饮,绮馆烹鲜,恐此乐已成隔世;幸荷吉星遐照,得庆生还。记弟于六月廿五日到馆,敝东于廿九日逝世。甫离蛟窟,又失鸠巢;而宾主多年,一朝永诀,未免人琴之感!计日交案完竣,即拟东返;如山左不遇,仍作燕市闲人矣。挪项另容措缴。
鲁连城下,浮宅如萍,正以门闾萧条,时增内顾;幸荷八兄热肠古道,遇事相关,求之于今,何可多得!濒行几似孟尝门客,致叹无车,复承鼎力代筹,得以整装遄返;觉一路车尘马足,无非戴德而行也。
弟于初五日抵馆,案头尘积,几如身到山阴,有万壑千岩、应接不暇之势。因思庖丁解牛,一日而解十二牛,其批郤导窍,正不知若何游刃也。
朱竹村先生,医理精纯,直追扁鹊,但家慈年衰病久,不堪伏枕呻吟。为我致朱君:用药如用兵,兵贵神速,出偏师以制胜,此其时矣。
许元度出都,刘真长九日内十一诣之。弟前日在郡,数数过晤,殆不止真长之诣元度者。足下垂情旧雨,每相见,必款接而饮食之,红友一樽,白鱼双尾,风致何减莼鲈。廿六日回车甫发,好雨偏逢,亟趋候亭,征衫已湿。无非冷炙残羹之丐,亦受栉风沐雨之劳,静言思之,此行殊不值耳。
客岁小春一别,星纪忽周。今夏在都,知台从亦莅津门,走谒未晤,帐然者久之!自此云停月落,道里暌违,惟有侧听琴声,私心向往耳。
昨潘松亭至沧,出示手缄,承阁下殷殷垂爱,征及菲材;兼恐家室难安,假以馆舍。凡所以为客子计者,无不曲尽绸缪;知爱之隆,感且不朽!惟湄承香谷先生,推心置腹,相依年馀,揆之于情,似难恝置。捧征书而却拜,此意惟阁下谅之。然而龙门在望,攀附良殷,鱼耶水耶?安知不天缘之后假耶?
自依莲宇,荏苒三年。蒙阁下寄以腹心,委以几务,古人鱼水之契,难以喻斯。临行极承见爱之深,坚订重联之约,而出疆有导,馈赆有文,高谊稠情,无微不至,古所谓感恩知己,殆于阁下兼之矣!即辰起居何似?想九重丹诏,瞬教彩凤衔来,西望矞云,曷胜企祷!
弟以菲材而遭知遇,原图日久相依,乃以猘犬横噬,不得不作避地之举。然望诸君去不忘燕,廉将军老犹思赵,古人风义,弟尝慨焉慕之;果使时地相宜,终当不负息壤也。
别后沿途留滞,十六日至沙河驿。因小女吉期在迩,是以径至滦阳,先了向平之愿,再登元礼之门。惟是甫别一旬,地逾千里,怅美人兮不见,托永好兮何如?追念前欢,殊难为抱耳。
蒙弟雅爱,屡以佳酿见贻。若问沽价于尼山,似乎涉泛;而醉醇醪于公瑾,未免多情。计惟留待新年,共罄瓮头春色也。
去岁闰夏之杪,曾致一函于北路厅署,正以未奉琼报为疑。嗣闻漪园言,乃知塞外青油,已安徐榻。顷奉手翰,谓去夏曾颁双鲤,而弟尺素之投,未识曾否达览?岂往者来者,均付石头渡口耶?
足下以南金东箭之材,为泛绿依红之客,交孚针芥,福萃琴樽,此鄙人意计中事,得书为欣慰者久之。
弟来此孤竹,荏苒年馀宾主相投,室家无恙,足以告慰知己。漪园才华意气,卓尔不群,乃天不永年,一朝千古,可胜悼叹!幸乃郎年已弱冠,华实兼之,可谓故人有后。柩属现寄滦城,中秋前当料理南返也。至弟叨附兰谱,齿列雁行,足下不以弟视而以兄称,似乎谦非所宜,抑将拒而不纳耶?此后幸勿乃尔!
三年聚首,一旦分襟,手翰颁来,倍增离索!弟自别后,益复无聊,裹足斗斋,几同老衲。回忆曩时征逐,偶俱无猜,兴酣则绿盏交飞;令到则红牙细按,此情此景,如在目前。不意一曲骊歌,顿分双袂,抚今追昔,能不依依!承贻画箑,快挹清风,香罗细葛之间,当奉扬于不尽矣。
两奉华翰,深荷注存;频来陇上之梅,益绕梁间之月。弟自分浅才,毫无赞益,正以有辜知爱,负疚良深;乃蒙厚贶遥颁,情文备挚,觉赠贻之非分,益愧歉之交萦,却恐不恭,谨拜登受。
献邑政务之繁,甲于全直,一经大才展布,自必游刃有馀。从兹誉望攸隆,声华聿著,莺迁鹭振,指顾可期。闻贵署偶遭火警,此盖以炎上之象,预兆如日之升,小有耗折,当不在意也。
前奉朱提,聊以献岁。自笑菲同井李,岂污仲子之螬?何期馈等盘飧,槪返重耳之璧。辱在至戚,似不宜介介若此。兹寄去例价一函,祈收入。
足下郊寒岛瘦,弟闻之稔矣。不意远辱赐函,重蒙厚贶。念自纳交以后,承阁下缟纻情殷,屡叨清惠;曾乏涓埃之报,徒增衔结之私。兹复以笔墨纤劳,分裁冰玉,拜登之下,觉阁下之用情愈挚,而弟之抱愧益深矣!
日来菊秀萸芳,人知秋澹,想见彭衙清晏,奉侍增欢,足慰远人企颂。弟劳劳金线,镇日埋头,对此芳辰,莫开倦眼,“竹叶于今已无分,菊花从此不须开。”三复斯言,可胜怅惘!
萍聚而合,蓬飞而分,游辙无常,动增别绪。承诸知己雅谊真挚,饫以华筵,红烛金樽,兴酣德饱,感谢何可言喻!即辰起居纳福,想见虚窗月白,梅影横斜,好友围炉,兴更不浅也。
弟于初六日抵永,因槐卿章舍亲病故,又有乐亭之行,昨始回馆,埋头尘牍,劳状可知。而追念前欢,宛如昨梦,新交旧契,令人云树为劳矣。
游士倾心硕望,不啻仰泰山而瞻北斗,祗以韦布缘悭,未获一亲矞采;乃荷郇笺下贲,征及菲材,捧诵之馀,欣感交集。伏惟阁下鸿猷夙著,茀禄崇膺。横翠楼前,白鹿载郡朝之化;临漪亭畔,红渠生幕府之辉。伫看骏烈丕昭,崇阶叠晋,翘瞻五马,忭颂难名!
湄砚食燕山,自惭谫陋,猥蒙阁下,识诸俦类之中,俾厕宾朋之末,依红有自,实所乐从。奈自三月以来,心神拂乱,百病纠缠,一切为陈七兄所深悉。是以前奉大府征召,亦竟坐此因循;若冒昧仔肩,恐以丛脞,负孙阳之顾。龙门咫尺,攀附未能,徒自向风昂首耳。
湄浅才薄质,碌碌无所短长,蒙大府盼睐有加,招致油幄,授餐适馆,未始无文;椽竹爨桐,安敢自外?顾湄依人压线,垂廿五年矣。父母异穴,窀穸未营;儿女去怀,笑啼顿隔;加以中馈属多病之体,鲰生当重累之馀,避债无台,煮字为药。此而不图归计,夫复何为!且心灰气沮之人,即使勉力从公,亦恐有滋丛脞;退而蠖伏,正期不负所知。若以馆榖为去留,湄虽寒素,何至等锱铢于性命,与公卿为抗衡耶?要知《缁衣》之好,自古为难,《黄鸟》之歌,于今滋戚。公言朝以入,则湄夕以出矣。区区之心,伏冀鉴察。
承惠火碗,是念范叔之寒,而煦以伯鸾之热,觉几案间拂拂皆春气也。饮和食德,令人每饭不忘矣!谢谢!
仆少年得子,九岁而殇;中年所育,复连遭摧折。来书谓南蔗宜于倒啖,谏果可以回甘,谆谆以置妾为劝,此意良厚。念仆早衰多病,及今而图,犹虞其晚,况迟之又久乎!其所以悠悠至此者,始则津门访丽,人或从而尼之;既而选美金台,又以失之冬烘,买来凡骨。自此所闻所见,大都北地胭脂,终异南朝金粉,恐未必能逢如意之珠。而东隅已失,桑榆难收,此念亦复灰冷耳。
久不晤公瑾,时深采葛采萧之咏。顷奉手翰,蒙以衡酒白菜相贻。红甲清腴,分雪圃霜畦之美;金波潋滟,胜梨花竹叶之香。既醉德于饮醇;更铭情于每饭矣。
潭城与上谷,犹邾鲁也。两奉书而未一答,虽冗病使然,实无解于疏节矣!屈计中秋合并,而子不果来。遂使广寒深琐,彻夜风凄雨冷,元亮怀人,益无聊赖。即辰稻香菰熟,紫蟹初肥,拈残金线之馀,计惟酒赋琴歌,方足消此佳日也。前书云云,不无感慨!然缁衣风邈,黄鸟歌兴,举世茫茫,大率类此;吾侪生逢其会,以行云流水处之,为第一应世法耳。
弟笔耕依旧,夏间非暑即寒,竟无三日之健,入秋渐就痊可;而两鬓丝添,亦复人随秋老,如何!如何!承示《祭先儒王阳明公》文,极豪迈跌宕之致;当道以体裁未合,故易之,附录呈览。《秋碧堂帖》,惠赐良厚,谢谢!
前书发后,即闻六兄有与五马俱西之约,果尔,亦必取道保阳,可以一申折柳。得手示,乃知间行过省,已吹篪于伯氏之庭矣。官阁连床,温生姜被,益征友于之爱;而东南济美,鱼水欢长,此尤平日之意气感人,久而弥固,不独太守情殷维絷也。惟是一片停云,忽分两地,莫赠河边之策,翻贻塞上之酥。施之者因物以寄情,受之者能无因情而抱歉耶?
弟琴剑飘零,忽忽三十馀载,商瞿就老,伯道犹孤,每一思维,惄焉如𢭏,以故前书奉托及之。偏值马首欲东,仓猝自难立办。要知小星三五,亦有前缘,原不能遇之旦暮也。别谕敬铭心版,恐非棉力所及,奈何!
别后两奉手书,蒙阁下殷殷念旧,在远不遗,感泐何可言喻!以道途迢递,邮羽难凭,既不能罄所欲言,徒以数语寒暄,上溷清听,又非阁下所望于致书之意;缺然久不报,职是之故,不尽嵆生懒慢也。
春间阅邸抄,恭悉恩承枫陛,秩晋薇垣,阅时曾未两年,而隆隆直上,翼乎如鸿毛之遇顺风;愉快私忱,有难举似。满拟榴花照眼时,驺从过保,于以仰卿月之莹辉,话停云之积愫;嗣知留办秋谳,于公治狱,民以无冤。而握手迟迟,下怀弥殷翘盼!洎六月廿六日,梁纪赍到郇笺,获悉台旌由武昌奉命赴滇,行次起居安适。特以半年愿见之殷,翻增万里怀人之感;缅彼云树,能不依依!寄惠大呢袍套,撞锦被褥,既拜嘉于安燠,复被德于室家,登受之馀,且感且谢!
滇南为古六诏之地,僰民接壤,抚戢为难。阁下嘘之以仁风,沛之以膏雨,想见下车敷理,徼外恬熙,以治绩之懋昭,知帝心之简在,碧幢翠节,特指顾间耳。
湄风尘浪走。卅载于兹,今行年五十矣!先人未奠松楸,后嗣尚虚襁褓,茫茫前路,俯仰多亏。年来连置二姬,讵北人情性,迥非软玉温香,因已遣去其一;而留者亦非淑质,难为种玉之田。晚稼秋登,尚须别营沃壤也。
接三令弟,簪笔清华,誉流芳洁。宜亭令弟,署乐亭数月,政声四播,足以继轨元方。大令嗣学力深醇,下科定看拾芥。十一令弟之变,殊出意外;去夏眷属过保阳时,值重门下钥,次早遣伻追送至泾阳驿,不遇而返,至今耿耿!闻已继二令郎为嗣,则教养有人,亦省阁下两地之念。
湄自前岁为方来青制府接延,极相投分,然新交之缱绻,何如旧雨之绸缪?屡蒙阁下盼睐有加,不以愚鄙见弃,追维息壤,湄亦何敢忘怀?惟望阁下开府东南,而湄得以重游政阁,仰赞鸿猷,此则驽马有心,所欲酬知于伯乐者也。
谢云南祝方伯惠灰鼠褂、普洱茶(谢惠物并述近况)
编辑滇南去燕八千馀里,德辉愈远,音问愈难。每于邸报中,见所据以陈奏者,事事有条有理,无不报可;良由阁下明以烛物,勤以应务,故能措施咸宜,上孚一德也。
三月之望,广刺史过保,幷奉手书,伏念起居曼福;并蒙惠赐灰鼠褂一件、普洱茶八桶。服之无斁,味之弥长。眷爱之情,有加靡已;惟是桃已再实,而琼未一投,受之更增歉臆耳。
宜亭补雄县,已拜疏三月,部覆在旦晚间。彼不出以偏师,而堂堂布阵,未始非计;惜以清寒而处冲瘠,不无捉襟露肘之虞。
令嗣春闱未第,殊为扼腕!然六月之息,即看九万之抟,鲲化鹏骞,要可操券俟之也。
沂斋自开州解馆后,侨寓天雄,潘岳闲居,已将半载;其妾弄瓦而不弄璋,或亦先花后实之兆。银函存俟觅便确交。
徐杏墅一得咨文,即可归里,官虽改教,似此洁身以去,亦绝无而仅有者矣。别谕已转告之。
至湄砚席如常,而老境渐逼,眼昏手强,息影无期;年来觅遍芳丛,仍乏一枝入手,是区区者而不予畀,又安望成阴子满时耶?敝庐已为业主转售,如别无营置,秋凉遣眷先回矣。
滥吹戟署,忽忽十馀年,平时仰企龙门,以迹嫌外交,未敢一亲榘范。乃蒙郡伯大人,不以迂拘见屏,猥贲琅函,捧诵之馀,益自咎其懒慢矣。
伏维阁下以经术饬吏治,仁风惠露,润遍北平;德化所孚,久已民消雀角。而恢恢游刃,立解全牛,此尤夙具之精能,无事仰赞于万一;何意俯垂青睐,征及菲材。长声价于卞门,惭非结绿;溯风流于俭府,愿切依红。惟湄年逾五旬,尚虚子嗣;瞬届姬人坐蓐,寒家应照乏人,卢塞遥遥,乍难远出,如可宽期适馆,当烦妥友代庖,计河鼓宵明,即是承颜奉教时矣。至于千金重币,愧无以当。忆祝与亭方伯任永时,湄曾谬承招致,事同而修亦千焉,膳费月送廿金,不在其内。黄金市骏,定知企美前徽,顾以驽劣当之,为负负耳。
朵云先贲,尺璧随颁。洵一诺之不渝,知八叉之夙擅。诗真无敌,综庾新鲍逸之长;字亦名家,极燕瘦环肥之致。抛珠作唾,拭墨生香;胜拜赐于百朋,实铭情于五内。
客春获亲芝宇,快挹兰芬。正遂景企之私,旋切离群之感。一声骊唱,彼此销魂,至今犹依依在抱也。嗣于十月间,猥承手翰遥颁,并以帽檐寄赠。披简则深情若诉,拜赐则搔首知温。即欲泐谢数行,因尊札有“坚辞归省”之语,恐文旌已去陇西,未敢浪投尺素。今秋七月,由象可廖君寄到嗣音,始知三兄宾榻蝉联,莲祺鬯适。窃以那制府为今时柱石,阁下实当代名流,盛府元僚,难以为继,宜乎两贤相遇,咏白驹而维絷也。惟闻嫂夫人熊梦仍虚,尊宠亦兰征未兆,是谁之过欤?而为是寂寂耶?吾侪身处其境,当知兵法所云:“虚者实之,实者虚之。”乃能调停于闺阃之间,而泯其猜嫌之迹;若不小施权术,则慑以河东,隔花人远矣。
弟于壬午之春,由节署出就首府发审,事虽烦重,而进出自如,譬之海鸟林猿,适足安其逸性。尤喜浴兰时序,姬人得举一子。明知乳燕雏鸦,长成何日;而牵裾学步,对客呼名,颇解膝前寂寞。阁下努力为之,正不难一索而得也。
杨大兄、金四兄去直时,不以行期实告,走送都已后时。沈七兄由北平过保,更以潜度函关,望尘莫及。晤时并道惓惓。
暌违榘范,几度蟾圆。依慕私忱,时劳梦毂!顷奉台翰,敬稔大人绩履崇膺,勋祺懋介,溥郇膏于三晋,渥帝眷于九重。骧首薇垣,良符慰颂。
湄识惭固陋,学愧迂疏,辱荷中丞知遇之深,并蒙大人吹嘘之力,加以居停怂劝,极思一遂登龙。惟湄卅载浪游,刻以先人窀穸未营,思归綦切;且晚年得子,尚在孩提,舍之远行,未免呱呱在念;挈之同往,又觉处处担心。是以曩岁张兰渚中丞,致信蒋相国,再四相招,未克应命;去冬那绎堂大府,情殷求旧,亦恐因此羁绊,婉为之辞。恨相逢之已晚,非托故以辞征。顾以驽劣而见赏孙阳,惟有昂首长鸣,自呼负负耳!
铃阁分携,燕鸿七度,每怀丰采,昕夕系之。前岁奉到惠函,即走晤蔡令亲,略知胜槪。以因人碌碌,裁答久稽,想不咎其疏节也。顷复远劳芳讯,益稔动定罄宜,载膺多福。以金张之门第,擅王谢之才华,下帷则拾紫可操,筮仕则纡青尤易;何去何从,知必卓有定见矣。
弟通方乏术,守拙自安,蒙以卢厚山中丞幕次需才,谬为鄙人荐达,挚情念旧,感何可言!弟亦极愿依红,兼图良觌,奈因晚年得子,尚在孩提,远道依人,遽难割爱。且客燕已久,亦觉乡井是故,不便挈眷而行。曩者张兰渚、福久亭两中丞,先后相招,弟即未敢应命。九方幸遇,而伏枥自甘,此意唯阁下为能鉴谅耳。
停云在望,落月增怀。巧夕前潘纪赍到琅函,藉悉二兄鼎祉弥隆,荣选在迩,绍名门之簪绂,奋皇路以腾骧。即看一县花明,春风先到;更卜九霄日近,浓露重霑。欣贺之私,有难笔述!
弟毡还依旧,席尚可温,惟是老大依人,息肩无日。而故乡风景,亦复今昔殊观,一片心旌,去留莫定,令人目送归鸿,羡彼自在矣。
笠山病痊引见,奉旨以同知选用,一阶顿阻,五马不前。现尚裁减旧人,势难荐用新进,潘纪另容留意。
岁内承惠多仪,正初复劳枉顾。凫知水暖,刚逢江上之春,雉列山肴,不作镜中之舞。更喜青州从事,挟以俱来。并参玉版禅师,味之免俗。拜嘉志感,属餍铭心。祗以日在冗场,未获抠衣趋谢,叨在挚爱,定不以疏略责之也。
槐绿成阴,清浮芝简;榴红似火,艳映筠笼。豆岂能容?风味无殊麟脯;貂何须换?色香倍胜鹅黄。载烹天上之月团,非梅渴止;巧制人间之灵药,与艾功侔。屡饮德于赠遗,益怀惭于报称。数行申谢,再拜铭心。
远辱手翰,以仆平素笔札,有当英盼,猥欲灾之梨枣,既惭且感!顾仆幼而失学,壮而饥驱,佣食多年,文理荒秽;若以之问世,是写无盐之照,而图螭魅之形,岂不供人喷饭?此举万万不可,幸为藏拙,则诸君之爱我多矣。
庚寅春杪,乘濮文霞司马调赴粮台,曾泐一函,托其由迪化州转寄。嗣于十一月间,复奉手翰,知为璧都护奏调前往叶尔羌;未蒙提及前函,不知浮沈何处?今夏阅邸抄,又知随赴喀城,伏想起居健适。儒生读万卷书,立功万里外,此不遇而遇之时也。即日仰沐恩纶,赐环复职,当不负故人殷盼矣!
弟久离乡井,日切思归,年复一年,因循不果。兹以桑榆向晚,精力渐衰,幼子病妻,滞留非计。且遇风吹别调,亦不肯以霓裳旧谱,翻作移宫换羽之音;因于六月间,固辞府席,准拟七月廿六日,买舟挈眷南下。自念生平一无所长,惟视公如家事,待友以实心,官幕两途,犹有馀恋。客游四十四载,临去不落声名,到家可支𫗴粥,自慰以此,告慰亦以此。惟与阁下缔交最久,相得最深,往岁折柳赠行,已难为别,此日挂帆独去,愈觉伤离。“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殆为我两人咏之矣!附呈俚句,聊志别怀;数行藉问近安,客次诸惟珍重不既。
顷得报章,并颁雅什,情真语挚,意绪缠绵,奚啻阳关三叠!而数十年名士宰官,犹屈郎署,更不禁为阁下增嘅也。幷荷绮情缱绻,远赐赆仪,于郊寒岛瘦之时,分饲鹤悬鱼之俸,在与者不以为惠,而取者得毋伤廉耶?
弟去此而归,半因家事萦怀,半为事情异昔,得抛鸡肋,转觉心安,诚不欲以铮铮者,作绕指柔也。从兹息影蓬庐,不与世事,灯红课子,瓮绿留宾,于此亦少得佳趣。所难忘者,平日流连文䜩,征逐歌场,为不可复耳。专泐复谢,并侯升安,临楮依切。
翩翩者书耶?披简叨八行之赠;青青者柳耶?题衿感三叠之遗。承挚爱之殷拳,矢中藏而蕴结;祗以鸟飞已倦,未免思归,兼之花样异时,尤宜藏拙。数声风笛,行矣言旋;半舫秋江,载将离恨。倘异日堂开绿野,拟相寻陆氏之庄;知君家门对青山,更不惮许行之踵。专泐布复,并候升祺。
索借类
编辑阁下风清载鹤,化洽鸣琴,几于无口不碑,无腹不鼓。皆由经术素所蕴负,施为本于挚诚。故民以蒙庥,而政声四达也。
弟自启篆后,随居停至郡至省。甫于望后归来,鹿鹿尘踪,竟不知柳眼花须,已过清明百五。年华如驶,每念家慈垂暮,童乏应门,未尝不切切于怀,冀效板舆之奉;以十年垂橐,迎养无资,徒有心旌一片耳。阁下意气如云,弟所深佩,或不惜西江之水,一借润焉,则他乡游子,不致怅隔慈辉;而前度刘郎,兼得重谐仙侣,其拜赐为何如耶!
红籀初启,适馆者皆著鞭就道矣。舍侄安州之荐,迄无音耗,岂非咄咄怪事?讱斋定仍其旧,傍人门户,易地皆然,可以久则久,未始非时中之道也。闻霁堂有丰润之订,不知干旌束帛,何日相招?弟僻处海隅,见闻多梗,足下非嵆中散一流,胡不以翩翩华札,惠及远人耶?
曩过莲斋,备承款洽。酒来南国,胜黄娇红友之甘;馔出东厨,悉鲈脍莼羹之美。故园风味,式食庶几,饱德铭心,深感一饭。归程取道风化店,未克再登蓉幄,重扰郇厨,想亦朵颐之福,可一而不可再也。
顷有濠梁之兴,犹忆碧磁盆中,锦鳞泼泼,如蒙见惠,不啻双鲤之遗矣。
司马门庭,仍容韦布,春风如旧,饮德何深!念弟十载燕南,三厕宾馆,自惭袜线,匡益毫无。惟以磊落光明,受知足下。数年来分以冰雪,寄以腹心,礼遇之隆,迥逾恒泛。古所谓“感恩知己”,实于足下兼之。前以援例,不待将伯之呼,即荷玉成之雅。在大君子乐成人美,加惠无穷,而弟屡沐厚施,未免受之增愧;以云投赠,所不敢当。惟需项过多,虽集千羊之皮,尚少一狐之腋,既蒙眷爱,敢借一元。来年秋以为期,必使连城返赵也。
节前冒雨而归,节后戴星而出,视家庭如传舍,伊人况味何如?弟为援例,日呼将伯,讵意秋云世态,流水人情,平时敦气谊,重然诺,一语通财,反眼若不相识。盖自告急以来,几于“十扣柴扉九不开”矣。足下能急人之急,倘为觅一监河,是出之涸辙,而纵之清波也。应奉券利,惟命是从。
近在一隅,而前书久未得报,岂驿路梅花,不到青莲幕里耶?缓急之请,既承假以整元,则他时归赵,断不以羊易牛也。券约呈纳。
侄赋性介介,向不因人为热,诚以秋云世态,彼泛泛者,不可以缓急商也。前书所请,意谓陈情于长者,不同乞怜于他人。且夙诺未寒,谅不徒以数语春温,作一时之口惠。手示见复,乃知两袖清风,难为河润。然相须无几,尚不足以难百里之侯,季布一诺千金,毋使古人腾笑。
承许佳酿,久未见惠。“道逢曲车口流涎”,此情殆有过之。幸勿曰:“前言戏之,则予忘之矣!”
家无儋石,已同臣朔之饥;廪有馀粮,定许鲁公之借。乞谕司事一言,即发小米两石,庶几炊成巧妇,不致无米兴嗟;岂惟馔食先生,仅曰授餐有礼已也。
景侨制府,雅慕法书,欲窥全豹;阁下因先有缔姻之议,误认为红叶之媒,遂以赤绳别挽,不复相示,何其左也。得信后,彼又谆问。刻即书寄一册,不然,转似良贾深藏矣。
听残腊鼓,忽展瑶笺,公瑾醇醪,披函欲醉。惟佳章之见许,竟尺幅之未投;岂以尘俗鄙人,不解碧纱笼护耶?省城一雪,了却春镫。绿瓮方酣,红籀乍启,磨牛陈迹,又将役此劳筋矣。
允诺类
编辑昔人谓:“得刘公一纸书,贤于十部从事。”读宝章,字字情珠,行行意锦,一枝见寄,胜读十年书矣,岂直十部从事哉?惟过承奖许,以燕石而荆璞目之,且感且惭!尤荷忘年之订,而于蔼堂书内三致意焉。将《诗》所谓“蔼蔼吉人”,《易》所谓“谦谦君子”,非兄其谁与归?既承许列雁行,弟又焉敢自外?豫氛不靖,黄河间之,此地尚无风鹤之恐,勿以为念。蔼堂为吴桥钱明府所聘,文君新寡,又适长卿,作合有缘,不须待字矣。
寄身海角,意兴无聊,以故至好之前,久疏问候。手书告急,谊不容辞。乃自贱眷北上,酬应增繁,笔税砚租,难供卮漏;而居停适以凑解粮赋,又在悉索摒挡之馀。因作微生乞邻计,札致八家兄照数汇付,不知其能否凑手耳。
至仆十年飘泊,幸举一子,非敢妄冀克家,不过膝下有人,俾六十萱慈,含饴一笑,岂曰“有子万事足”哉?
足下席珍已久,曹邱之任,弟何敢辞?惟愧无北海之交游,鲜季路之然诺,恐鄙言不足重耳。容缓图以报。
音邮久疏,而公牍中时时得奉明教,则两地犹一室也。昨贻居停诗,圆洁如秋露,舒卷若春云,自古名士从军,才人入幕,靡不弄花月,纪山川,一时风流文采,后人读其诗,犹想见其为人;以方足下,何多让焉?拟效馆人之廀屦,恐蹈邻子之攘鸡;不得已浣诵再四,而始出献。惟默记芳草诗“池塘有梦生应早,庭院无人绿更多”一联,如玉液琼膏,津津齿颊间耳。
嫫母遇西子而掩袖,拙匠见班氏而藏刀;非嫫母之不欲显其形,拙匠之不欲奏其技,而故高位置也。绝世之色艺在前,则陋质庸工,不敢自炫。而为西子与班氏者,不自咎其色之美,艺之巧,足拒人于千里之外;乃反咎人之不呈其形,而奏其技也,则过矣。
足下辞令之妙,冠绝一时,每一披函,陆离满目;弟即枯肠搜尽,万不能源源而来,故宁蹈疏节之愆,不作频投之简。足下不自咎,而以弟为高自位置,不犹西子咎嫫母之不呈其形、班氏咎拙匠之不奏其技耶?
虽然,弟之计亦左矣。夫投李因以报琼,抛砖乃能引玉;今因有西子班氏,而不敢呈其形,奏其技,则西子之芳泽,不获时领,班氏之神巧,不能全窥。是嫫母拙匠之自暴也,自弃也,而非高自位置也。足下见此,得毋曰:是故恶夫佞者耶?
小窗剪烛,快慰渴思;满拟信宿绾留,不意归兴太浓,启关而逸。开篆后,正以蒲轮适馆,未蒙枉顾为疑;顷得手书,始知一片巫云,尚未出岫,何返旆之匆遽,而辞家之濡滞也。承谕缓急,付去廿金,实由倾橐无多,故未如数,祈谅之。
多情月老,好主鸳盟,一纸红笺,飞来天上;以弟与漪园,夙有陈雷之契,宜联秦晋之姻。弟在会川时,曾见漪园哲嗣,华实并茂,器宇不凡,相攸得此,允称中选。惟以寒素之家,上联华胄,窃恐蒹葭倚玉,有辱冰人耳。承示年庚,恰与小女配合。而内人尚欲觇其禄造;此虽女流见解,良以百年偕老,必期两美同揆,弟故不肯拂其意而为之请。“珠联璧合”之奇,知必有以示我矣。
前过小斋,正以晶盐蔬食,有亵良朋;手书言谢,益增颜汗耳。寄示禀稿,细密周详,具征老手。中间僭易数语,犹之村妇修西子之容,俗子饰宋朝之貌,不足增妍,反致减色,殊自笑其不量耳!祈再酌之。
莺啼红树,求友声殷;喜萍水之乍投,即金兰之交契。灯红酒绿,飞觞则醉倒玉山;茗后香馀,联句则敲残莲漏。每怀高雅,殊惬心期。惟弟猥以菲材,谬承挚爱;虽附鸡坛之列,弥惭骥尾之随。所冀他时分道扬镳,果获仰副期许,则赠句为不负耳。
我留燕市,君去闽疆,彼此播迁,瞬经六载。九月杪,忽荷郇云遥贲,知文驾仍为冀北之游,虽未获即奉清光,而寄柳赠梅,从兹易易,良深慰忭。惟青宇令弟,未展厥抱,赍志九原,不无瘗玉埋珠之恨!犹喜吾兄归后,庆育长庚,藉慰远人心素。
弟自沧州接就北平,虽半毡未冷,而大事重叠,依旧空囊。以故先慈之灵,甫于去冬归葬;又因行资莫措,未克亲送还乡,不孝之罪,擢发难数。小儿读书,尚不甚钝,惟放豚之性,驯致为难,终恐秀而不实也。庾郎宾榻,无不关怀,所虑僻处边陲,见闻甚梗;而左近诸馆,又皆蒂固根深,是以潘松亭乔梓屡有信来,无词以对,惟有中心藏之,力图报命耳。
叶三兄契阔多年,意兴何似?犹忆酒酣耳热,唱大江东一阕,不觉灯影摇青;曾几何时,而驹光易逝,萍水难逢,可胜惘惘!希为道候及之。
问松品格之雅,笔墨之超,诚如来缄所云;承嘱自当在念。惟会城人满,片席之谋,不啻十八滩前,逆流而上,篙师无力,空自徬徨。顷为家兄位置隆平,不知乱流急湍中,得以稳安一叶否?倘能衔尾而进,断不作壁上观也。
戏谑类
编辑甫入东床,又嗟南浦,此行殊难为怀矣。江左之行,仆早知不果。今重以大阮之言,而又牵于细君之爱,心猿一片,少安毋躁,何如?
前书以弟夫人麻而且肥,若有不足于心者。殊不知麻姑为天上之仙,健妇乃女中之隽。然则麻与肥不足为病,且足为喜,何以此咎蹇修哉?吾恐阃内者,正以足下为不如城北徐公耳。
足下为寻鸳侣,不远千里而来。正一斋喜续鸾胶,新人如玉。敬赠毛诗二句:“其新孔嘉,其旧如之何?”以告一斋,定均莞尔。
回车过我之约,日久杳然;委员王公来,始知驾已遄返。何故丱兮城下,竟不停骖?见首不见尾,足下其犹龙乎!
“滞雨通宵又彻明,百忧如草雨中生。”近日心情,正复尔尔。得手书,以弟东归有阻,若为称快;岂知裴航仙度,自有蓝桥。足下泛舟言旋,固不致望洋而叹;所虑大呼小唤,应接不暇,转不若客窗一枕,得以安其清梦耳。
前登蓉幄,辄扰郇厨。知己之谊隆矣,其如报琼无日何!归途至防家河,车陷泥淖,人亦坠入,无尺寸之肤不污焉。倘入画图,何殊墨泼?若申酒令,竟类泥塑,诸君得毋哑然一笑乎?
少饮辄醉,惟陶彭泽有此高致。弟昨晚被酒,颓然一枕,不自知其为葛天氏之民、无怀氏之民也,几几乎有羲皇上人之风。举以自解,得毋粲然。
薄暮归程,春风料峭,不识据鞍顾盼者,尚能禁耐否?忘年好友,每相见,辄依依不忍去;不自知其情之何以绵结也。尤喜足下雄饮善饭,矍铄如平日,为快慰者久之。昨携青州二从事,仆人用其一而返其二,彼以为忠主也,独不解白衣送酒故事;仆陋如此,主可知矣!计惟留此黄娇,迟足下于绿肥红瘦中耳。
津瀛一衣带水耳,坐令三秋风月,半入孤衾;桃叶迎来,抑何濡滞?弟勉置一姬,绝不当意;以故宵衾虽抱,尚为太璞之完。晚稼有收,还拟别寻嘉种也。
春云如粉,春雨如丝,久客乍归,兴当不浅!未识大弦嘈嘈,小弦切切,能和其声而不犯否?
苏冶堂归自完县,嘱将券据检寄,子母并偿;过此则花事阑珊,又将他适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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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二五构精,古代对万物生化之源的认识。北宋周敦颐《太极图说》:“二五之精,妙合而凝”。《通书》:“二气五行,化生万物。五殊二实,二本则一,是为万一,一实万分,万一各正,小大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