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右丞集箋註/卷之末

卷之末  附錄

編輯

附錄一

編輯

王縉進王右丞集表

編輯

臣縉言:中使王承華奉宣進止,令臣進亡兄故尚書右丞維文章。恩命忽臨,以驚以喜,退因編錄,又竊感傷。臣兄文詞立身,行之餘力,當官堅正,秉操孤直。縱居要劇,不忘清淨。實見時輩,許以高流,至於晚年,彌加進道。端坐虛室,念茲無生,乘興為文,未嘗廢業。或散朋友之上,或留篋笥之中,臣近搜求,尚慮零落。詩筆共成十卷,今且隨表奉進。曲承天鑒,下訪遺文。魂而有知,荷寵光於幽穸;歿而不朽,成大名於聖朝。臣不勝感戴悲歡之至,謹奉表以聞。臣縉誠惶誠恐,頓首頓首,謹言。文苑英華》本,「奉宜進止」作「奉先進旨」,「令臣進亡兄故尚書右丞維文章」作「應是王維文賦並仰錄寫進上者」,「當官堅正』作「常持堅正」,「秉操孤直」作「秉操孤貞」,「未嘗廢業」作「未曾廢筆」,「隨表奉進」作「隨表進上」,「誠惶誠恐」作「誠惶誠懼」。

銀青光祿大夫尚書兵部侍郎兼御史大夫臣王縉表上。

代宗皇帝批答手敕

編輯

敕。卿之伯氏,天下文宗。位歷先朝,名高希代。抗行周雅,長揖楚辭。調六氣於終編,正五音於逸韻。泉飛藻思,雲散襟情,詩家者流,時論歸美。誦於人口,久郁文房;歌以國風,宜登樂府。視朝之後,乙夜將觀,石室所藏,歿而不朽。柏梁之會,今也則亡,乃眷棣華,克成編錄。聲猷益茂,嘆惜良深。

劉昫唐書本傳

編輯

王維字摩詰,太原祁人。父處廉,終汾州司馬,徙家於蒲,遂為河東人。維開元九年進士擢第。事母崔氏以孝聞。與弟縉俱有俊才,博學多藝亦齊名,閨門友悌,多士推之。歷右拾遺、監察御史、左補闕、庫部郎中。居母喪,柴毀骨立,殆不勝喪。服闋,拜吏部郎中。天寶末,為給事中。

祿山陷兩都,玄宗出幸,維扈從不及。為賊所得。維服藥取痢,偽稱瘖病。祿山素憐之,遣人迎置洛陽,拘於普施寺,迫以偽署。祿山宴其徒於凝碧宮,其樂工皆梨園弟子、教坊工人。維聞之悲側,潛為詩曰:「萬戶傷心生野煙,百官何日再朝天?秋槐葉落空宮裡,凝碧池頭奏管弦。」賊平,陷賊官三等定罪。維以{凝碧詩》聞於行在,肅宗嘉之,會縉請削己刑部侍郎以贖兄罪,特宥之,責授太子中允。乾元中,遷太子中庶子、中書舍人,復拜給事中,轉尚書右丞。

維以詩名盛於開元、天寶間,昆仲宦遊兩都,凡諸王駙馬豪右貴勢之門,無不拂席迎之,寧王、薛王待之如師友。維尤長五言詩。書畫特臻其妙,筆蹤措思,參於造化,而創意經圖,即有所缺,如山水平遠,雲峰石色,絕跡天機,非繪者之所及也。人有得《奏樂圖》,不知其名,維視之曰:「《霓裳》第三疊第一拍也。」好事者集樂工按之,一無差,咸服其精思。

維弟兄俱奉佛,居常蔬食,不茹葷血,晚年長齋,不衣文彩。得宋之問藍田別墅,在輞口,輞水周於舍下,別漲竹洲花塢,與道友裴迪浮舟往來,彈琴賦詩,嘯詠終日。嘗聚其田園所為詩,號《輞川集》。在京師日飯十數名僧,以玄談為樂。齋中無所有,唯茶鐺、藥臼、經案、繩床而已。退朝之後,焚香獨坐,以禪誦為事。妻亡,不再娶,三十年孤居一室,屏絕塵累。乾元二年七月卒。臨終之際,以縉在風翔,忽索筆作別縉書,又與平生親故作別書數幅,多敦厲朋友奉佛修心之旨,舍筆而絕。

代宗時,縉為宰相,代宗好文,常謂縉曰:「卿之伯氏,天寶中詩名冠代,朕嘗於諸王座聞其樂章。今有多少文集,卿可進來。」縉曰:「臣兄開元中詩百千餘篇,天寶事後,十不存一。比於中外親故間相與編綴,都得四百餘篇。」翌日上之,帝優詔褒賞。

宋祁唐書本傳

編輯

王維字摩詰,九歲知屬辭,與弟縉齊名,資孝友。開元初,擢進士,調太樂丞,坐累為濟州司倉參軍。張九齡執政,擢右拾遺,歷監察御史。母喪,毀幾不生。服除,累遷給事中。

安祿山反,玄宗西狩,維為賊得,以藥下痢,陽瘖。祿山素知其才,迎置洛陽,迫為給事中。祿山大宴凝碧池,悉召梨園諸工合樂,諸工皆泣,維聞悲甚,賦詩悼痛。賊平,皆下獄。或以詩聞行在,時縉位已顯,請削官贖維罪,肅宗亦自憐之,下遷太子中允,久之,遷中庶子,三遷尚書右丞。

縉為蜀州刺史未還,維自表「己有五短,縉五長,臣在省戶,縉遠方。願歸所任官,放田裡,使縉得還京師。」議者不之罪。久乃召縉為左散騎常侍。上元初卒,年六十一。疾甚,縉在鳳翔,作書與別,又遺親故書數幅,停筆而化。贈秘書監。

維工草隸,善畫,名盛於開元、天寶間,豪英貴人虛左以迎,寧、薛諸王待若師友。畫思入神,至山水平遠,雲勢石色,繪工以為天機所到,學者不及也。客有以《按樂圖》示者,無題識,維徐曰:「此《霓裳》第三疊最初拍也。」客未然,引工按曲,乃信。

兄弟皆篤志奉佛;食不葷,衣不文彩。別墅在輞川,地奇勝,有華子岡、欹湖、竹里館、柳浪、茱萸沜、辛夷塢,與裴迪游其中,賦詩相酬為樂。喪妻不娶,孤居三十年。母亡,表輞川第為寺,終葬其西。

寶應中,代宗語縉曰:「朕嘗於諸王座聞維樂章,今傳幾何?」遣中人王承華往取,縉裒集數十百篇上之。

成按:《國史補》云:人有畫《奏樂圖》,維熟視而笑,或問其故,曰:「此是《霓裳羽衣曲》第三疊第一拍。」好事者集樂工驗之;無一差謬。新舊二史,皆采其事入傳中。《圖畫見聞志》亦載此事。雲維嘗至招國坊庾敬休宅,見屋壁有畫《按樂圖》,維熟視而笑,或問其故,維答曰:「此所奏曲,適到《霓裳羽衣》第三疊第一拍也。」好事者集樂工驗之,無一差者。

  《夢溪筆談》云:《國史補》言,客有以《按樂圖》示王維,維曰:「此《霓裳》第三疊第一拍也。」客未然,引工按曲乃信。此好奇者為之。凡畫奏樂,止能畫一聲,不過金石管弦同用一字耳,何曲無此聲,豈獨《霓裳》第三疊第一拍也。或疑舞節及他舉動拍法中,別有奇聲可驗,此亦未然。《霓裳曲》凡十三疊,前六拍無拍,至第七疊方謂之疊遍,自此始有拍而舞作。故白樂天詩云:「中序擘騞初入拍。」中序即第七疊也,第三疊安得有拍?但言第三疊第一拍,即其妄也。

歐陽修《唐書·宰相世系表》

編輯

河東王氏  儒賢 趙州司馬 知節 揚州司馬 胄 協律郎

處廉 汾州司馬 維  字摩詰,尚書右丞。

縉  字夏卿,相代宗。

繟  江陵少尹

紞  太常少卿

遺 事計二十六則

編輯

王維右丞,年未弱冠,文章得名。性閒音律,妙能琵琶,遊歷諸貴之聞,尤為岐玉之所眷重。時進士張九皋,聲稱籍甚,客有出入公主之門者為其地,公主以詞牒京兆試官,令以九皋為解頭。維方將應舉,言於岐王,仍求庇借。岐王曰:「貴主之強,不可力爭,吾為子畫焉。」子之舊詩清越者,可錄十篇;琵琶新聲之怨切者,可度一曲,後五日至吾。」維即依命如期而至,岐王謂曰:「子以文士,請謁貴主,何門可見哉?子能如吾之教乎?」維曰:「謹奉命。」岐王乃出錦繡衣服,鮮華奇異,遣維衣之,仍令齎琵琶同至公主之第。岐王入曰:「承貴主出內,故攜酒樂奉宴。」即令張筵,諸伶旅進。維妙年潔白,風姿都美,立於行。公主顧之,謂岐王曰:「斯何人哉?」答曰:「知音者也。」即令獨奉新曲,聲調哀切,滿座動容。公主自詢曰:「此曲何名?」維起曰:「號《郁輪袍》。」公主大奇之,岐王因曰:「此生非止音律,至於詞學,無出其右。」公主尤異之,則曰:「子有所為文乎?」維則出獻懷中詩卷呈公主。公主既讀,驚駭曰:「此皆兒所誦習,常謂古人佳作,乃子之為乎?」因令更衣,升之客右。維風流蘊藉,語言諧戲,大為諸貴之欽矚。岐王因曰:「若令京兆府今年得此生為解頭,誠為國華矣。」公主乃曰:「何不遣其應舉?」岐王曰:「此生不得首薦,義不就試,然已承貴主論托張九皋矣。」公主笑曰:「何預兒事,本為他人所託。」顧謂維曰:「子誠取解,當為子力致焉。」維起謙謝。公主則召試官至第,遣宮婢傳教,維遂作解頭而一舉登第矣。及為太樂丞,為伶人舞《黃師子》坐出宮。《黃師子》者,非一人不舞也。天寶末,祿山初陷西京,維及鄭虔、張通等皆處賊庭,洎克復,俱囚於宣楊里楊國忠舊宅。崔圓因召於私第,令畫數壁。當時皆以圓勛貴無二,望其救解,故運思精巧,頗絕其藝,後由此事,皆從寬典。至於貶黜,亦獲善地。今崇義里竇丞相易直私第,即圓舊宅也。畫尚在焉。明皇雜錄》云:太和中畫尚存。維累為給事中,祿山授以偽官,及賊平,弟縉為北都副留守,請以己官爵贖之,由是免死。累為尚書右丞,於藍田置別業,留心釋典焉。出《集異記》。太平廣記

王維有俊才,尤工五言詩,獨步於當時。染翰之後,人皆諷誦。冊府元龜

開元日通不以姓而可稱者:燕公曲江,太尉魯公。不以名而可稱者:宋開府,陸兗公,王右丞,房太尉,郭令公,崔太傅,楊司徒,劉忠州,楊崖州,段太尉,顏魯公。《國史補》

夫古以名德稱,占其官諡者甚稀。前以詩稱者,若謝吏部、何水部、陶彭澤、鮑參軍之類。唐朝以詩稱,若王江寧、宋孝功、韋蘇州、王右丞、杜員外之類。裴敬《翰林學士李公墓碑

唐司馬承禎,與陳子昂、盧藏用、宋之問、王適、畢構、李白、孟浩然、王維、賀知章為仙宗十友。《海錄碎事》

韋抗所表奉天尉梁升卿、新豐尉王倕、華原尉王燾為僚屬,後皆為顯人。它所辟舉,如王維、王縉、崔殷等,皆一時選雲。《唐書·韋抗傳》

王縉好與人作碑銘,有送潤毫者,誤叩其兄門,維曰;「大作家在那邊。」《盧氏雜記》

王河南維,或有人報云:「公除右轄。」王曰:「吾罟此官,慮被人呼為不解作詩王右丞。」《大唐傳》

竇臮述《書賦》,其稱右丞云:「詩興入神,畫筆雄精。李將軍世稱高絕,淵微已過;薛少保時許美潤,合極不如。」竇蒙注云:右丞王維字摩詰,琅琊人。詩通大雅之作,山水之妙,勝於李思訓。弟太原少尹縉,文筆泉藪,善草隸書,功超薛稷。二公名望,首冠一時。時議論詩則曰王維、崔顥,論筆則曰王縉、李邕,祖詠、張說,不得預焉。幼弟紞,有兩兄之風。閨門之內,友愛之極。

成按:右丞書畫之妙,新舊兩史,俱兼稱之。宋朱長文《續書斷》所推能品六十六人,右丞與焉。《藝苑卮言》稱兄弟善書者,亦數王維、王縉。乃世徒美其畫,而不及其書,湮沒無傳,惜哉!

王維字摩詰,官尚書右丞,家於藍田輞川。兄弟並以科名文學,冠絕當時,故時稱「朝廷左相筆,天下右丞詩」。其畫山水松石,蹤似吳生,而風致標格特出。今京都千福寺西塔院有掩障一合,畫青楓樹一圖。又嘗寫詩人襄陽孟浩然《馬上吟詩圖》,見傳於世。復畫《輞川圖》,山谷郁盤,雲飛水動,意出塵外,怪生筆端。嘗自題詩云:「當世謬詞客,前身應畫師。」其自負也如此。慈恩寺東院與畢庶子、鄭廣文各畫一小壁,時號三絕。故庾右丞宅中有壁畫山水兼題記,亦當時之妙,山水松石,並居妙上品。唐朝名畫錄

王維字摩詰,太原人。年十九,進士擢第,與弟縉並以詞學知名。官至尚書右丞,有高致,信佛理。藍田南置別業,以水木琴書自娛。工畫山水,體涉今古。人家所蓄,多是右丞指揮工人,布色原野,簇成遠樹,過於樸拙,復務細巧,翻更失真。清源寺壁上畫輞川,筆力雄壯。常自製詩曰:「當世謬詞客,前身應畫師。不能舍余習,偶被時人知。」誠哉是言也。余曾見破墨山水,筆跡勁爽。歷代名畫記

唐王維善畫山水人物,筆蹤雅壯,體涉古今。嘗於清涼寺壁畫《輞川圖》,岩岫盤郁,雲水飛動。自製詩曰:「當世謬詞客,前身應畫師。不能舍余習,偶被時人知。」圖畫見聞志

鄭嵎津陽門詩云:「煙中壁碎摩詰畫,雲間寺失玄宗詩。」注云:石瓮寺有紅樓,在佛殿之西岩。下臨絕壁,樓中有玄宗題詩草八分,每一篇一體。王右丞山水兩壁。寺毀之後,皆失之矣。

慈恩寺大殿東廊,從北第一院,鄭虔、畢宏、王維等白畫。歷代名畫記

李林甫奏分其宅東南隅,立為嘉猷觀。觀中有精思院,王維、鄭虔、吳道子皆有畫壁。《長安志》

王維過郢州,畫孟浩然像於刺史亭,因曰浩然亭。咸通中,刺史鄭誠謂賢者名不可斥,更署曰孟亭。唐書

王維畫品妙絕,於山水平遠尤工;今昭國坊庾敬休屋壁有之。《國史補》

韓干,藍田人。少時嘗為貰酒家送酒。王右丞兄弟未遇,每一貰酒漫遊,干常征債於王家,戲畫地為人馬。右丞精思丹青,奇其意趣,乃歲與錢二萬,令學畫十餘年。酉陽雜俎

王維以黃磁斗貯蘭蕙,養以綺石,累年彌盛。《汗漫錄》、《雲仙雜記

王維輞川林下坐,用雷門四老石,燈滅則石中鑽火。《事略》、《雲仙雜記

王維居輞川,宅宇既廣,山林亦遠。而性好溫潔,地不容浮塵。日有十數掃飾者,使兩童專掌縛帚,而有時不給。《洛陽要記》、《雲仙雜記

王維為岐王畫一大石,信筆塗抹,自有天然之致。王寶之,時罳罘間獨坐注視,作山中想,悠然有餘趣。數年之後,益有精彩。一旦大風雨中,雷電俱作,忽拔石去,屋宇俱壞,不知所以。後見空軸,乃知畫石飛去耳。憲宗朝,高麗遣使言:「幾年月日,大風雨中,神嵩山上飛一奇石,下有王維字印,知為中國之物,王不敢留,遣使奉獻。」上命群臣以維手跡較之,無毫髮差謬。上始知維畫神妙,遍索海內,藏之宮中。地上俱灑雞狗血厭之,恐飛去也。《丹青記》、《琅嬛記

世傳《七賢過關圖》,雲是開元冬雪後,張說、張九齡、李白、李華、王維、鄭虔、孟浩然出藍田關,游龍門寺,鄭虔圖之。虞伯生有《題孟浩然像》詩:「風雪空堂破帽溫,七人圖里一人存。」又有槎溪張輅詩;「二李清狂狎二張,吟鞭遙指孟襄陽。鄭虔筆底春風滿,摩詰圖中詩興長。」是必有所傳雲。玉堂漫筆

成按:《東觀餘論》有滕子濟所藏《唐人出遊圖》,乃宋之 問、王維、李白、高適、史白、岑參也。跋云:「昔人深於畫

者,得意忘象,其形模位置,有不可以常法觀者。顧、陸、王、 吳之跡,時有若此,如雪與蕉同景,桃李與芙蓉並秀;或手

大於面,或車闊於門,使俗工睨之,未免隨變安於拙目。故 九方皋之相馬,略其玄黃,取其駔雋,惟真賞者獨知之。此

卷寫唐人出遊狀,據其名題,或有弗同時者,而揚鑣並驅,睇 眄相語, 豈亦於世得意忘象者乎?求畫者主名弗可知,要非

俗手作也」』云云。畫意亦奇,並附錄於此。

西安府藍田縣有王維母博陵縣君崔氏及維墓,俱在鹿原寺西。《陝西志》

王右丞祠,在藍田縣輞川鹿苑寺。《陝西志》

元丞相載妻王氏,字韞秀,王縉相公之女,維右丞之侄。初王相公鎮北京,以韞秀嫁元載,歲久而見輕怠。王氏謂夫曰:「何不增學,妾有奩幌資妝,盡為紙墨之費。」王氏父母或未之知。親屬以載夫婦皆乞兒,厭薄之甚。元乃游秦,為詩別妻曰:「年來誰不厭龍鍾,雖在侯門似不容。看取海山寒翠樹,苦遭霜霰到秦封。」妻請偕行,曰:「路掃饑寒跡,天哀志氣人。休零離別淚,攜手入西秦。」元秀才到京,屢陳時務,深得上旨;肅宗擢拜中書,王氏喜元郎入相,寄諸妹詩曰:「相國已隨麟閣貴,家風第一右丞詩。笄年笑解明機婦,恥見蘇秦富貴時。」元公肅宗、代宗兩朝宰相,貴盛無比,廣葺亭台,交遊貴族,客候其門而或間阻,王氏復為一篇以諷之曰;「楚竹燕歌動畫梁,春闌重換舞衣裳。孫弘開館招佳客,知道榮華不久長。」元公見詩,於是稍減威望,太原內外親族,悉來謁賀,韞秀置於閒院。忽因晴霽日景,以青紫絛四十餘條,每條長三十丈,皆施羅綺錦繡之飾。每條絛下排金銀爐二十枚,皆焚異香,亘其服,乃命諸親戚西院閒步。韞秀問是何物,侍婢對曰:「今日相公及夫人曬曝衣服。」王氏謂諸親曰:「豈料乞索兒婦,還有兩事蓋形粗衣也。」於是諸親羞赧,稍稍而辭。韞秀每分衣服器飾於他人,惟不及太原之骨肉。且曰:「兒非不禮於姑姊,其奈當時見辱何!」洎元公貪吝為心,競招罪戾,台閣彈奏而亡其家。韞秀少有識量節概,因高丞相已謝,上令入宮,備彤管箴規之任,嘆曰:「王家十三娘,二十年太原節度使女,十六年宰相妻,誰能書得長信昭陽之事?死亦幸矣。」堅不從命。或曰上宥連罪,或雲京兆笞而斃矣。雲溪友議

唐人所撰說部,多本自傳聞,較以正史,每有乖錯。《雲溪友議》以元載妻為王縉之女,洎考《唐書》,乃王忠嗣女,非縉女也,不知范氏何所據而云然,豈因「家風第一右丞詩」之句,而致有此訛耶?若《雲仙雜記》,若《瑯嬛記》,皆鑿空而作,絕無所本,尤謬妄不可信,宜皆削而勿錄。然觀《夢溪筆談》之論《奏樂圖》,則正史且不能無議矣,況稗官野乘乎。古人著述,經文緯意,成一家之言者,雖所聞異詞,往往不肯割愛,彼好奇如司馬子長者無論,即韓嬰注《詩》,孟喜說《》,公羊高、穀梁赤傳《春秋》,皆不免斯弊,又何論紀錄昔人之一言一行耶。偶於暇日,搜錄右丞遺事,耳漁目獵,真贗並存,自笑如盲賈人到寶洲,見一異物,即拾取入橐,明眼者得無以此見譏歟。

歷代有關題詠十二首

編輯

藍上茅茨期王維補闕 儲光羲

編輯

山中人不見,雲去夕陽過。淺瀨寒魚少,叢蘭秋蝶多。老年疏世事,幽性樂天和。酒熟思才子,溪頭望玉珂。

答王十三維 儲光羲

編輯

門生故來往,知欲命浮觴。忽奉朝青閣,回車入上陽。落花滿春水,疏柳映新塘。是日歸來暮,勞君奏雅章。

留別王侍御維 孟浩然

編輯

寂寂竟何待?朝朝空自歸。欲尋芳草去,惜與故人違。當路誰相假,知音世所稀。只應守寂寞,還掩故園扉。

奉贈王中允維 杜甫

編輯

中允聲名久,如今契闊深。共傳收庾信,不得比陳琳。一病緣明主,三年獨此心。窮愁應有作,試誦《白頭吟》。

崔氏東山草堂 杜甫

編輯

愛汝玉山草堂靜,高秋爽氣相鮮新。有時自發鐘磬響,落日更見漁樵人。盤剝白鵶谷口栗,飯煮青泥坊底芹。何為西莊王給事,柴門空閉鎖松筠。

解悶 杜甫

編輯

不見高人王右丞,藍田丘壑蔓寒藤。最傳秀句寰區滿,未絕風流相國能。自註:右丞弟今相國縉。

故王維右丞堂前芍藥花開悽然感懷 錢起

編輯

芍藥花開出舊闌,春衫掩淚再來看。主人不在花長在,更勝青松守歲寒。

題清源寺王右丞宅陳跡 耿湋

編輯

儒墨兼宗道,雲泉舊結廬。孟城今寂寞,輞水自紆餘。內學銷多累,西園易故居。深房春竹老,細雨夜鍾疏。陳跡留金地,遺文在石渠。不知登座客,誰得蔡邕書?

過王右丞書堂二首 儲嗣宗

編輯

澄潭昔臥龍,章句世為宗。獨步聲名在,千岩水石空。野禽悲灌木,落日吊清風。後學攀遺趾,秋山聞草蟲。

萬樹影參差,石床藤半垂。螢光雖散草,鳥跡尚臨池。風雅傳今日,雲山想昔時。感深蘇屬國,千載五言詩。右丞昔陷賊庭,故有此句。

過胡居士睹王右丞遺文 司空曙

編輯

舊日相知盡,深居獨一身,閉門惟有雪,看竹永無人。每許前山隱,曾鄰陋巷貧。題詩今尚在,暫為拂流塵。

王維終南草堂 吳鎮(元)

編輯

昔人謝政後,生事此山中。樹灑虛堂雨,泉飛隔浦風。喜無舟楫至,旋有鶴猿通。應識無聲妙,臨窗展未窮。

讀右丞五言 李日華(明)

編輯

紫禁神仙侶,青霄侍史郎。明心寒水骨,妙語出天香。煙壑從疏散,花洲坐渺茫。菁華時攬擷,珠玉亂輝光。

輞川謁王右丞祠 敖英(明)

編輯

蜀棧青騾不可攀,孤臣無計出秦關。華清風雨蕭蕭夜,愁殺江南庾子山。

附錄二  詩評五十二則

編輯

《王右丞集》十卷。晁氏曰:唐王維摩詰也,太原人,開元九年進士,終尚書右丞。維幼能屬文,工草隸,善畫,名盛。安祿山反,陷賊中。賊大宴凝碧池,賦詩痛悼,詩聞行在,後得免死。代宗訪維文章於弟縉,裒集十卷上之。李肇記維「漠漠水田飛白鷺,陰陰夏木囀黃鸝」,以為竊李嘉祐者,今嘉祐集無之,豈肇厚誣乎?陳氏曰:建昌本與蜀本次序皆不同,大抵蜀刻唐六十家集多異於它處本,而此集編次尤無倫。維詩清逸,追逼陶謝,輞川別墅圖畫,摹傳至今。嘗與裴迪同賦各二十絕句,集中又有與迪書,略曰:夜登華子岡,輞水淪漣,與月上下;寒山遠火,明滅林外;深巷寒犬,吠聲如豹:村墟夜舂,復與疏鐘相間。此時獨坐,僮僕靜默,每思曩昔攜手賦詩,當待春中,卉木蔓發,輕鯈出水,白鷗矯翼,露濕青皋,麥雉朝雊,倘能從我游乎?余每讀之,使人有飄然獨往之興。迪詩亦佳,然它無聞於世,蓋亦高人也。輞川在藍田縣西南二十里,本宋之問別圃,維後表為清源寺,終墓其西。文獻通考

粵若王維、王昌齡、儲光羲等三十五人,皆河嶽英靈也。殷璠《河嶽英靈集序》

沈、宋既歿,而崔司勛顥,王右丞維,復崛起於開元、天寶之間。獨孤及《左補闕安定皇甫公集序》

王右丞、韋蘇州,澄淡精緻,格在其中,豈妨於遒舉哉?司空圖《與李生論詩書

右丞、蘇州,趣味澄夐,若清流之貫達。司空圖《與王駕評詩書

為詩欲清深閒淡,當看韋蘇州、柳子厚、孟浩然、王摩詰、賈長江。詩人玉屑

臞翁詩評:王右丞如秋水芙蕖,倚風自笑。詩人玉屑

王摩詰詩,渾厚閒雅,覆蓋古今,但如久隱山林之人,徒成曠淡也。西清詩話

顧長康善畫而不能詩,杜子美善詩而不能畫。從容二子之間者,王右丞也。詩話總龜

蓋詩者,樂之苗裔與?漢之蘇李,魏之曹劉,得其正始。宋齊而下,得其浮淫流佚。唐之時,子昂、李、杜、沈、宋、王維之徒,或得其淳古淡泊之聲,或得其舒和高暢之節;而孟郊、賈島之徒,又得其悲愁郁堙之氣。歐陽修《書梅聖俞稿後

右丞、蘇州,皆學於陶,王得其自在。後山詩話

孟浩然、王摩詰詩,自李、杜而下,當為第一。老杜詩云:「不見高人王右丞。」又云:「吾憐孟浩然。」皆公論也。《許彥周詩話》

詩非苦吟不工,信乎?古人如孟浩然,眉毛盡落;裴祐袖手,衣袖至穿;王維走入醋瓮:皆苦吟者也。《雲仙散錄》

韋蘇州詩,韻高而氣清;王右丞詩,格老而味長:皆五言之宗匠。然互有得失,不無優劣。以標韻觀之,右丞詩格老而味遠,不逮蘇州;至其詞不迫而味甚長,雖蘇州亦不及也。歲寒堂詩話

王維詩典重靚深,學者不察,失於容冶。木天禁語

王維之作,如上林春曉,芳樹微烘,百囀流鶯,宮商迭奏。黃山紫塞,漢館秦宮,芊綿偉麗於氤氳杳渺之間,真所謂有聲畫也。非妙於丹青者,其孰能之?矧乃辭情閒暢,音調雅馴,至今人師之誦之,為楷式焉。《史鑑類編》

詩總不離乎才也:有天才,有地才,有人才。吾於天才得李太白,於地才得杜子美,於人才得王摩詰。太白以氣韻勝,子美以格律勝,摩詰以理趣勝。太白千秋逸調,子美一代規模。摩詰精大雄氏之學,句句皆合聖教。《而庵說唐詩》

王維詩,高者似禪,卑者似僧,奉佛之應哉,人心系則難脫。空同子

唐詩,李、杜之外,孟浩然、王摩詰足稱大家。王詩豐縟而不華靡,孟詩卻專心古淡,而悠遠深厚,自無寒儉枯瘠之病。儲光羲有孟之古,而深遠不及;岑參有王之縟,而又以華靡掩之。故子美稱「吾憐孟浩然」,稱「高人王右丞」,而不及儲、岑,有以也乎。麓堂詩話

王摩詰、孟浩然、韋蘇州,片言隻字,皆不入俗。西麓周氏

晁補之雲,右丞妙於詩,故畫意有餘;余謂右丞精於畫,故詩態轉工。鍾伯敬有云:畫者有煙雲養其胸中,此是性情文章之助。劉士鏻《文致》

王維因鼓《郁輪袍》登第,而集中無琵琶詩。畫思入神,山水平遠,雲勢石色,繪者以為天機所到,而集中無畫詩。豈非藝成而下,不欲言耶?抑以樂而娛貴主,以畫而奉崔圓,而不欲言耶?韻語陽秋

成按:右丞詩文,因天寶之亂,十不存一,安知其生平無琵琶詩耶?此與杜子美集中無海棠詩,遂謂子美母名海棠者,其妄誕無異,真足令人一噱。至於崔興宗寫真之詩,「前身應畫師」之句,現存集中,而謂其無畫詩,殆所謂不知子都之姣者歟?

右丞「遠樹帶行客,孤城當落暉」,「帶」字「當」字極佳,非得畫中三昧者,不能下此二字。《青軒詩緝》

王右丞五言有絕佳者,如《瓜園贈裴十一迪》、《納涼》、《濟上四賢詠》諸篇,格調既高,而寄興復遠,即古人詩中,亦不能多見者。今選詩者俱不之取,獨以《西施詠》之類入選,此不知何謂?四友齋叢說

山谷老人曰:余頃年登山臨水,未嘗不讀王摩詰詩「行到水窮處」云云,顧知此老胸次,定有泉石膏肓之疾。苕溪漁隱叢話

右丞《終南別業》詩,有一唱三嘆不可窮之妙。如《輞川·孟城坳》、《華子岡》、《茱萸沜》、《辛夷塢》等詩,右丞唱,裴迪和,雖各不過五言四句,窮幽入玄,學者當自細參,則得之。《瀛奎律髓》

讀王摩詰詩,愛其「散發晚未簪,道書行尚把」之句,因用為韻,賦古風十首。陸放翁《劍南詩稿》

崔塗旅中詩:「漸與骨肉遠,轉於僮僕親。」詩話亟稱之。然王維鄭州詩:「他鄉絕儔侶,孤客親僮僕。」已先道之矣。且王語渾含勝崔。《楊升庵詩話》

王摩詰《燕子龕》詩,雄奇蒼鬱,非以李咸熙之筆寫之不可。《芥子園畫傳》

韋給事《山居》詩善用韻,曾登二韻,險而無跡,「群山入戶登」一句尤奇,比之王介甫「兩山排闥送青來」,尤簡而有味。《瀛奎律髓》

右丞詩長於山林,「河明閭井間」一聯,詩人所未有也;「牧童田犬」句,尤雅淨。《瀛奎律髓》

右丞《漢江臨泛》詩中兩聯,皆言景,而前聯尤壯,足敵孟、杜岳陽之作。《瀛奎律髓》

王右丞詩云:「江流天地外,山色有無中。」是詩家極俊語,卻入畫三昧。《弇州山人稿》

朱叔重嘗曰:王右丞「水田白鷺」、「夏木黃鸝」之詩,即畫也。李思訓數年,吳道元一日,其工夫學力所到者,畫即詩也。《鐵網珊瑚》

五言絕句,當以王右丞為絕唱。四友齋叢說

摩詰《輞川》詩,余深愛之,每以語人,輒無解余意者。《朱子語錄》

朱文公曰:律詩如王維、韋應物輩,自有蕭散之趣,未至如今日之細碎卑冗,無餘味也。公又言;余平生愛王摩詰詩云:「漆園非傲吏,自缺經世具。偶寄一微官,婆娑數株樹。」以為不可及,而舉以語人,領解者少。鶴林玉露

「山下孤煙遠村,天邊獨樹高原。」非右丞工於畫道,不能得此語。米元暉猶謂右丞畫如刻畫,故余以米家山寫其詩。畫禪室隨筆

六言絕句,如王摩詰「桃紅復含宿雨」,及王荊公「楊柳鳴蜩綠暗」,二詩最為警絕,後難繼者。《玉林詩話》

「桃紅復含宿雨,柳綠更帶春煙。花落家僮未掃,鶯啼山客猶眠。」每哦此句,令人坐想輞川春日之勝,此老傲睨閒適於其間也。詩人玉屑

曾子固謂蘇明允之文,豐而不餘一言,約而不失一辭,雖《春秋》立言,亦不過如是。概而論之,惟明允可以當此,非子固亦不能形容至此也。魯直以摩詰六言詩方得其法,乃真知摩詰者,惟其能知之,然後能發明其秘要。須咀嚼久,始信其難,然則何獨詩邪?凡落筆皆能如明允,斯可與論文矣。《姑溪集》

王維云:古之高者曰許由掛瓢,巢父洗耳。耳非駐聲之地,聲非染耳之跡,惡外者垢內,病物者自戕,此尚不能至於曠士,豈入道之門也。維之談名理如此,豈減晉人邪?《楊升庵文集》

餘年十七八時,讀摩詰詩最熟,後遂置之者幾六十年。今年七十七,永晝無事,再取讀之,如見舊師友,恨間闊之久也。嘉泰辛酉五月六日,龜堂南窗書。陸游《跋王右丞集

論近體者,必稱盛唐,若藍田王右丞維,亦其一也。其為律絕句,無問五七言,皆莊重閒雅,渾然天成;至於古詩,句本沖淡,而興則悠長,諸詞清婉流麗,殆未可多訾。楊伯謙選唐詩,論次其尤,載在正音,而晦翁先生考定楚辭後語,亦存其山中人等作,良有以邪。詩凡六卷,並附裴迪諸人詩,共若干卷,劉須溪蓋嘗校之。宋元舊刻,歲遠不存,近刻於蜀,字畫頗舛謬脫落,夔以督甓分司,迎鑾公暇,特加披閱,粗為辨正。遂出俸資之餘,令善小楷者書之,鏤人翻刻如本,用裨詩壇采覽之便。廣信呂夔《王右丞集序》

高棅選《唐詩品匯》,五古七古,以王維為名家;五律七律五排五絕,以王維為正宗;七絕以王維為羽翼。其《五古敘》云:「詩莫盛於唐,莫備於盛唐,論者推李、杜二家為尤,其間又可名家者十數公。至如子美所贊詠者,王維、孟浩然;所友善者,高適、岑參。乾元以後,劉、錢接跡,韋、柳光前,人各鳴其所長,今觀襄陽之清雅,右丞之精緻,儲光羲之真率,王江寧之聲俊,高達夫之氣骨,岑嘉州之奇逸,李頎之沖秀,常建之超凡,劉隨州之閒曠,錢考功之清贍,韋之靜而深,柳之溫而密,此皆宇宙山川英靈間氣,萃於時以鍾於人者也。」《七古敘》云:「盛唐工七言古調者多,李、杜而下,論者推高、岑、王、李、崔顥數家為勝。竊嘗評之,若夫張皇氣勢,陟頓始終,綜核乎古今,博大其文辭,則李、杜尚矣。至於沉鬱頓挫,抑揚悲壯,法度森嚴,神情俱詣。一味妙悟,而佳句輒來,遠出常情之外。之數子者,與李、杜並驅而爭先矣。」《五律敘》云:「盛唐律句之妙者,李翰林氣象雄逸,孟襄陽興致清遠,王右丞詞意雅秀,岑嘉州造語奇峻,高常侍骨格渾厚。」《七律敘》云:「盛唐作者雖不多,而聲調最遠,品格最高,賈至、王維、岑參《早朝》倡和之作,當時各極其妙;王之眾作,尤勝諸人。」《五言排律敘》云:「開元後作者之盛,聲律之備,獨王右丞、李翰林為多,而孟襄陽、高渤海,實相與並鳴。《五言絕句敘》云:「開元後,獨李白、王維尤勝諸人」云云。

唐人倡和之詩,多是感激,各臻其妙。如《早朝大明宮》,杜甫云:「旌旗日暖龍蛇動,宮殿風微燕雀高。」王維云:「九天閶閹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岑參云:「花迎劍佩星初落,柳拂旌旗露未乾。」《登慈恩寺塔》詩,杜甫云:「高標跨蒼穹,烈風無時休。俯視同一氣,焉能辨皇州。」高適云:「秋風昨夜至,秦塞多清曠。千里何茫茫,五陵郁相望。」岑參云:「秋色從西來,蒼然滿關中。五陵北原上,萬古青濛濛。」此類甚多,是皆雄渾悲壯,足以凌跨百代。《唐詩品匯》

李林甫《璚岳應制》曰:「雲收二華出,天轉五星來。十月農初罷,三驅禮後開。」兩聯皆用數目字,不可為法。王摩詰《送邱為》曰:「五湖三畝宅,萬里一歸人。」此聯疊用數目字,不為病也。《詩家直說》

絕句如王摩詰「廣武城邊逢暮春,汶陽歸客淚沾巾。落花寂寂啼山鳥,楊柳青青渡水人」,與「渭城朝雨」一篇,韋應物「雨中禁火空齋冷,江上流鶯獨坐聽。把酒看花想諸弟,杜陵寒食草青青」,皆風人之絕響也。《詩家直說》

詩人之詩,字句不苟,王維諸人是也。才子之詩,句字章法,若罔聞知,李白諸人是也。困學之詩,格調詞意,匠心措置,杜甫諸人是也。閒適之詩,並詩俱忘,陶潛諸人是也。《彈雅》

詩貴意,意貴遠不貴近,貴淡不貴濃。如杜詩「鈎簾宿鷺起,丸藥流鶯轉」,李詩「桃花流水窅然去,別有天地非人間」,摩詰「反景入深林,復照青苔上」,皆淡而濃,近而遠,可為知者道也。《李杜詩緯》

律詩貴工於發端,承接二句,尤貴得勢,如懶殘履衡岳之石,旋轉而下。此非有伯昏無人之氣者,不能也。如「萬壑樹參天,千山響杜鵑」,下即雲「山中一夜雨,樹杪百重泉」,「昔聞洞庭水,今上岳陽樓」,下即雲「吳楚東南坼,乾坤日夜浮」;「古戍落黃葉,浩然離故關」,下即雲「高風漢陽渡,初日郢門山」;「錦瑟怨遙夜,繞弦風雨哀」,下即雲「孤燈聞楚角,殘月下章台」:此皆轉石萬仞手也。分甘余話

王右丞文集十卷,寶應二年正月七日,王縉搜求其兄詩筆十卷,隨表奉進。此刻是麻沙宋板,集中《送梓州李使君》詩,亦如牧翁所跋,作「山中一半雨,樹杪百重泉」,知此本之佳也。《讀書敏求記》

玄、肅以下詩人,其數什百。語盛唐者,唯高、王、岑、孟四家為最;語四家者,唯右丞為最。其為詩也,上薄騷雅,下括漢魏,博綜群籍,漁獵百氏。於史、子、蒼、雅、緯候、鈐決、內學、外家之說,苞並總統,無所不窺,郵長於佛理。故其摛藻奇逸,措思沖曠,馳邁前榘,雄視名俊。凡今長老薦紳之屬,工為詩者,恆嗟賞而雅崇之,殆與耳食無異。顧起經《題王右丞詩箋小引》

附錄三  畫錄一百十九則

編輯

王維字摩詰,開元初擢進士,官至尚書右丞,《唐史》自有傳。其出處之詳,此得以略也。維善畫,尤精山水,當時之畫家者流,以謂天機所到,而所學者皆不及,後世稱重,亦云維所畫不下吳道玄也。觀其思致高遠,初未見於丹青,時時詩篇中已自有畫意。由是知維之畫,出於天性,不必以畫拘,蓋生而知之者。故「落花寂寂啼山鳥,楊柳青青渡水人」,又與「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及「白雲回望合,青靄入看無」之類,以其句法,皆所畫也。而《送元二使安西》詩者,後人以至鋪張為《陽關曲圖》。且往時士人或有占其一藝者,無不以藝掩其德,若閻立本是也。至人以畫師名之,立本深以為恥;若維則不然矣,乃自為詩云:「夙世謬詞客,前身應畫師。」人卒不以畫師歸之也。如杜子美作詩品量人物,必有攸當,時猶稱維為「高人王右丞」也,則其他可知。何則?諸人之以畫名於世者,止長於畫也。若維者,妙齡屬詞,長而擢第,名盛於開元、天寶間,豪英貴人虛左以迎,寧、薛諸王,待之若師友。兄弟乃以科名文學,冠絕當代,故時稱「朝廷左相筆,天下右丞詩」之句,皆以官稱而不名也。至其卜築輞川,亦在圖畫中,是其胸次所存,無適而不瀟灑,移志之於畫,過人宜矣。重可惜者,兵火之餘,數百年間,而流落無幾,後來得其仿佛者,猶可以絕俗也。正如《唐史》論杜子美,謂「殘膏賸馥,沾丐後人」之意,況乃真得維之用心處耶。今御府所藏一百二十有六:

太上像二、山莊圖一、山居圖一、棧閣圖七、劍閣圖三、雪山圖一、喚渡圖一、運糧圖一、雪岡圖四、捕魚圖二、雪渡圖三、魚市圖一、騾綱圖一、異域圖一、早行圖二、村墟圖二、度關圖一、蜀道圖四、四皓圖一、維摩詰圖二、高僧圖九、渡水僧圖三、山谷行旅圖一、山居農作圖二、雪江勝賞圖二、雪江詩意圖一、雪岡渡關圖一、雪川羈旅圖一、雪景餞別圖一、雪景山居圖二、雪景待渡圖三、群峰雪霽圖一、江皋會遇圖二、黃梅出山圖一、淨名居士像三、渡水羅漢圖一、寫須菩提像一、寫孟浩然真一、寫濟南伏生像一、十六羅漢圖四十八。宣和畫譜

玄宗時,王維特妙山水,幽深之致,近古未有。封氏聞見記

唐右丞王維,文章冠世,畫絕古今。《純全集》

古人慾以一藝名世者,必精思入神,極古今之變而後已,故能洞達天機,氣隨物在,至觀之者,亦有感格相應之理。如摩詰《苔磯靜釣》、《水閣閒棋》,令人不覺身在其間。玉堂嘉話

世言摩詰筆蹤措思,參於造化,而創意經圖,即有所缺,如山水平遠,雲峰石色,絕跡天機,非繪者所及。觀此圖,便知古人之論為得,正使後之評者,不得加此。余見或以畫名者,無復生動氣象,不過聚石為山,分畫寫水,又豈可與論「人家在仙掌,雲氣欲生衣」者耶?董逌《書王摩詰山水後》

右丞詩云:「宿世謬詞客,前身應畫師。」余謂右丞雲峰石跡,迥出天機,筆思縱橫,參乎造化。唐以前安得有此畫師也?董其昌《畫評》

右丞以前,作者無所不工,獨山水神情,傳寫猶隔一塵。自右丞始用皴法,用渲運法,若王右軍一變鐘體,鳳翥鸞翔,似奇反正。右丞以後作者,各出意造,如王洽、李思訓輩,或潑墨瀾翻,或設色媚麗,顧蹊徑已具,模擬不難,比於書家,歐、虞、褚、薛,各得右軍之一體耳。董其昌《畫旨》

文人之畫,自王右丞始,其後董源、巨然、李成、范寬為嫡子,李龍眠、王晉卿、米南宮及虎兒,皆從董、巨得來。至元四大家黃子久、王叔明、倪元鎮、吳仲圭,皆其正傳。吾朝文、沈,則又遠接衣缽,若馬、夏及李唐劉松年,又是大李將軍派,非吾曹當學也。《容台集》

禪家有南北二宗,唐時始分,畫之南北二宗,亦唐時分也,但其人非南北耳。北宗則李思訓父子着色山水,流傳而為宋之趙干、趙伯駒、伯驌以至馬、夏輩;南宗則王摩詰始用渲染,一變拗研之法,其傳為張璪、荊、關、董、巨、郭忠恕、米氏父子,以至元之四大家。要之摩詰所謂雲峰石跡,迥出天機,筆意縱橫,參乎造化者。東坡贊吳道子、王維畫壁,亦云「吾於維也無間言」,知言哉!《容台集》

唐人王摩詰、李思訓之流,畫山川峰麓,自成變態。雖蕭然有出塵之姿,然頗以雲物間之,作浮雲杳藹,與孤鴻落照,滅沒於江天之外,舉世宗之,而唐人之典刑盡矣。《東坡集》

王右丞筆墨宛麗,氣韻高清,巧寫象成,亦動真思。荊浩《畫山水錄》

仆為夏縣令,寄居司馬文季朴家,出藏先聖畫像示仆,傳雲王摩詰筆也。仆因令善工者摹之,眼中神采,殊不相類,使人意不滿。畫像上長下短,其背微僂,以傳考之,想當然爾。《莊子》載老萊弟子出薪,遇仲尼,反以告曰:有人於此,修上而超下,末僂而後耳,視若營四海。注云:長上而促下,耳卻近後而上僂。末僂謂背微曲也,然此皆可畫;若夫視若營四海,乃聖人憂天下之容,非摩詰不能作。懶真子

宋中興館閣儲藏王維菩薩一,普賢一,,須菩提一,孔雀明王一,濟南伏生圖一,捕魚圖四,盤車圖一,朱陳嫁娶圖一,拂林人物一,雪霽曉行圖一,山水二。《宋中興館閣續錄》

王輞川以「凝碧」詩見知當世,餘事丹青,亦造神品。晚年長齋,刻意空門,學室中唯繩床經案。退朝之後,焚香獨坐,大有所契證,三復斯畫,知其不苟。毘邪一會,儼然目中,觀者要當於默然處,驚海濤春雷之作,始不負渠。李彌遜《題唐王維畫摩文殊不二圖》

乙丑六月念一日,同伯幾訪喬仲山運判觀畫,王維《維摩像》,其像如生。《志雅堂雜抄》

喬達之簣成號仲山,所藏王維畫《維摩像》如生。《雲煙過眼錄》

喬仲山家王維《維摩視疾圖》,宣和、明昌、睿思東閣、王維秋山蕭寺。困學齋雜錄

張修字誠之少卿家,有辟支佛,下畫王維仙桃巾黃服合掌頂禮,乃是自寫真,與世所傳關中十大弟子真法相似,是真筆。世俗以蜀中畫《騾綱圖》、《劍門關圖》為王維甚眾,又多以江南人所畫《雪圖》命為王維,但見筆清秀者即命之,如蘇之純家所收《魏武讀碑圖》,亦命之維。李冠卿家小卷,亦命之維,與《讀碑圖》一同,今在余家。長安李氏《雪圖》與孫載道字積中家《雪圖》,一同命之為王維也。其他貴族家不可勝數,諒非如是之眾也。米芾《畫史

摩詰《演教羅漢圖》一軸,上有徽宗御題押。案《宣和畫譜》,摩詰羅漢凡四十六軸,此其一也。公繪事既妙絕,而奉佛尤篤,所畫羅漢,於端嚴靜雅外,別具一種慈悲意。袈裟文織組秀麗,千載奕奕有生色。此君嘗云:「夙世自禪伯,前身應畫師。」乃稱耳。《弇州山人稿》

余嘗見梁思伯篋中有王摩詰《演教圖》,此是王府中物,托其裝潢,故攜以自隨。是設色者,人物山水,無不臻妙。四友齋叢說

此軸必有十六僧,所存者卷末三僧爾。「王摩詰」三字,恨無摩詰他字可參校。上用圓角印,其文為野釋,豈摩詰別號邪?世畫渡水僧,或乘龍,或履龜黿,類多詭怪恍忽,不近人情。今最後一僧,先登於岸,雖目視雲際孤鶴,然脫衣在磐石上,欠伸垂足,若休其勞苦者。前一僧未渡,才數寸淺水,而中一僧乃倒錫杖以援之;三僧者皆至人大士,而涉川之際,謹重如彭祖之觀井,曷嘗以蘆渡杯渡為神哉。嗚乎!此固非摩詰不能作歟?三僧者,抑禪家所謂老古錐雲。劉克莊《題王摩詰渡水羅漢圖》

前松江鎮守張萬戶出五手卷,王維《渡水僧》,高宗御題絕妙。《志雅堂雜抄》

王仲至閱吾家畫,最愛王維畫《黃梅出山圖》,蓋其所圖黃梅、曹溪二人,氣運神檢,皆如其為人。讀二人事跡,還觀所畫,可以想見其人。夢溪筆談

右唐王維畫《濟南伏生像》,宋秘府物,今藏金陵王休伯家。余官金陵,聞休伯所藏書畫甚富,一日與顧史部華玉過之,休伯張燕,余戲謂之曰:「必出書畫乃飲。」始出宋元者,亦有唐人筆,余與休伯笑而不答,遂出此及維著色山水一卷,余不覺驚伏,以為平生之未見也。但古人之坐,以兩膝着地,未嘗箕股,而秦漢之書,當用竹簡,今像乃箕股而坐,馮幾伸卷,此則余所未曉。抑余聞維嘗畫雪中之蕉,毋乃類是,而不必拘拘於形似者邪?寓意編

王摩詰自謂:「宿世緣詞客,前身應畫師。」故竇蒙所著《畫拾遺》稱之云:「詩合《國風》公幹之能,畫關山水子華之聖。加以心融物外,道契玄微,則其用筆清潤秀整,豈他人之可並哉?」余在毘陵,見孫潤夫家有王維畫孟浩然像,絹素敗爛,丹青已渝,維題其上云:「維嘗見孟公吟曰:『日暮馬行疾,城荒人住稀。』又吟曰:『掛席數千里,名山都未逢。泊舟潯陽郭,始見香爐峰。』余因美其風調,至所舍,圖於素軸。」又有太子文學陸羽鴻漸序云:「昔周王得駿馬,山谷之人獻神馬八匹;葉公好假龍,庭下見真龍一頭;顏太師好異典,郭山人閎贈金匱文;李法曹好古篆,莫居士贈玉筋字:此四者得非氣合,不召而至焉?中園生舊任杞王府戶曹,任廣州司馬。金陵崔中字子向,家有古今圖畫一百餘軸,其石上蕃僧,岩中二隱,西方無量壽佛,天下第一。余有王右丞畫《襄陽孟公馬上吟詩圖》並其記,此亦謂之一絕,故贈焉,以裨中園生畫府之闕。唐貞元元年正月二十有一日誌之。」後有本朝張洎題識雲;「癸未歲,余為尚書郎,在京師,客有好事者,浚儀橋逆旅見王右丞《襄陽圖》,尋訪之,已為人取去。他日,有吳僧楚南,挈圖而至,問其所來,即浚儀橋之本也。雖縑軸塵古,尚可窺覽,觀右丞筆跡,窮極神妙。襄陽之狀,頎而長,峭而瘦,衣白袍,靴帽重戴,乘款段馬,一童總角,提書笈負琴而從。風儀落落,凜然如生。復觀陸文學題記,辭翰奇絕。金匱文,前史遺事;中園生,彼何人斯?按孟君當開元、天寶之際,詩名籍甚,一游長安,右丞傾蓋延譽。或雲右丞見其勝己,不能薦於天子,因坎坷而終。故襄陽別右丞詩云:『當路寧相假,知音世所希。』乃其事也。予頃在金城,亦曾見一圖,蓋傳寫之本,所題詩後有『水落魚梁淺,天寒夢澤深』之句,今真本即無,故事存焉,以遺來者。孟冬十有一日南樵張洎題。」潤夫謂此畫是維親筆無疑,余謂曰:「此俗工拓本也。張洎謂襄陽之狀,頎而長,峭而瘦,今所繪乃一矮肥俗子爾。余觀其題識三篇,字皆一體,魯魚之誤尤多,信非維筆。」潤夫然之,因以題識書於此。韻語陽秋

王介石虎臣所藏王維畫孟浩然像,昔為趙碧澗由祚,後歸趙信之,又歸喬仲山,仲山又歸之郭北山。《雲煙過眼錄》

王琪字君玉,收王維畫《堯民鼓腹圖》。米芾《畫史

王右丞工人物山水,筆意清潤,畫羅漢、佛像至佳。平生喜作雪景、劍閣棧道、騾綱曉行、捕魚、雪渡、村墟等圖,其畫《輞川圖》,世之最著者。蓋其胸次瀟灑,意之所至,落筆便與庸史不同。《畫鑒》

王摩詰作《輞川圖》,長二三丈,起自蜀川,江鄉風物,靡不畢備,精妙罕見,《名畫記》

王摩詰開元中擢進士第,官尚書右丞,以胸中所蘊,發於毫端。詩似淵明,而聲律整齊;山水法道玄,而風致特出。世稱為詩中有畫,畫中有詩。意到處不拘小節,如雪中芭蕉,脫去凡近,非具眼不能識也。家居藍田輞川,常自作《輞川圖》,山峰盤迴,竹木瀟灑。其石小劈斧皴,梢多雀爪,葉多夾筆。描畫人物,眉目分明,衣折丁頭鼠尾。樓閣用筆界畫,筆力清勁,曲盡精微,真如台閣文章,鏘金戛玉,故當在第一品也。《山水家法真跡》

王摩詰自作《輞川圖》,筆墨可謂造微入妙。然世有兩本,一本用矮紙,一本用高紙,意皆出摩詰不疑。臨摹得人,猶可見其得意林泉之仿佛。《黃山谷集》

元祐丁卯,余為汝南郡學官,夏得腸癖之疾,臥直舍中。所善高符仲攜摩詰《輞川圖》示余曰:「閱此可以愈疾。」余本江海人,得圖喜甚,即使二兒從旁引之,閱於枕上,恍然若與摩詰入輞川,度華子岡,經孟城坳,憩輞口莊,泊文杏館,上斤竹嶺,並木蘭柴,絕茱萸沜,躡槐陌,窺鹿柴,返於南北垞,航欹湖,戲柳浪,濯欒家瀨,酌金屑泉,過白石灘,停竹里館,轉辛夷塢,抵漆園。幅巾杖履,棋奕茗飲,或賦詩自娛,忘其身之匏繫於汝南也。數日疾良愈,而符仲亦為夏侯太衝來取圖,遂題其末而歸諸高氏。秦少游《書輞川圖後》

《輞川圖》一軸,李趙公題其末云:「藍田縣鹿苑寺主僧子良贄於余,且曰:鹿苑即王右丞輞川之第也。右丞篤志奉佛,妻死不再娶,潔居逾三十載。母夫人卒,表宅為寺,今冢墓在寺之西南隅,其圖實右丞之親筆。余閱玩珍重,永為家藏。」弘憲題其前一行云:「元和四年八月十三日弘憲題。」弘憲者,吉甫字也。其後衛公又跋云:「乘閒閱篋書中,得先公相國所收王右丞畫《輞川圖》,實家世之寶也。先公凡更三十六鎮,故所藏書畫多用方鎮印記,白樂天詩所說清涼寺,即輞川雲。」洪慶善作《丹陽洪氏家譜序》云:丹陽之洪本姓弘,避唐諱改,有弘憲者,元和四年跋《輞川圖》亦大錯也。容齋隨筆

輞川二十境,勝概冠秦雍,摩詰既居之畫之,又與裴生詩之。其畫與詩,後得贊皇父子書之,善並美具,無以復加,宜為後人寶玩摹傳,永垂不刊。然此地今遺趾僅存,園湖垞沜,率為疇畝,未有高士,踵茲逸懷,使人慨想深。政和二年六月五日,常山宋烜、武陽黃某於河南官舍同觀。黃伯恩《跋輞川圖後》

世傳此圖本,多物象靡密,而筆勢鈍弱;今所傳則賦象簡遠,而運筆勁峻,蓋摩詰遺蹟之不失其真者。當自李衛公家定本所出雲。大觀四年三月初吉,會稽黃某書。黃伯恩《又跋輞川圖後》

輞川集》,總田園所為詩,分序先後,可以意得其處。古傳輞水如車縛頭,因以得名。維自罷官,居輞口者十年,日與裴迪浮舟往來,彈琴賦詩,此圖於像見之。然詩有南垞、北垞、華子岡、欹湖、竹里館、茱萸沜、辛夷塢,此畫頗失其舊,當依其說改定。其後維舍此地為浮圖居,今清源寺是也。《廣川畫跋》

王維畫小輞川,摹本筆細,在長安李氏,人物好,此定是真。若比世俗所謂王維,全不類,或傳宜興楊氏本上摹得。米芾《畫史

文彥博太師《小輞川》,拆下唐跋,自連真還李氏。一日同出,坐客皆言太師者真。唐張彥遠《名畫記》云:「類道子。」又云:「雲峰石色,絕跡天機,筆思縱橫,參於造化,孫氏圖僅有之,余未見此趣。」米芾《畫史

宋景文公著《唐書》列傳,文法嚴簡,其勢無由泛及散漫,而於摩詰,備載華子岡、欹湖、竹里館、柳浪、茱萸沜、辛夷塢之目,何所不憚煩耶?君子隱居以求其志,行義以達其道,隨所寓而自得焉,必欲山水花木之勝,則其志荒矣。是故文藝絕人,高韻天放,而無卓然節操者,志荒之罪也。宋公之意,其殆有儆於玩物者乎?善觀是圖者,並以是求之。虞集《跋王維輞川圖後》

往年備官京都,從吳興公入道山延閣,書題裝潢畫卷,見王摩詰《輞川莊圖草》,後又見圖本郝參知家,有四川宣撫司都大茶馬司官印,位置纖悉俱備。公首玩賞,顧余言曰:「《蘭亭敘草》,為古今法書所宗,正若此耳。此《龍眠山莊圖草》,全用其法,而行筆細潤,乃有超越之意,古人翻案法,正當於此求之。《柳待制集》

王右丞《輞川圖》,與余昔在杭苕故家見者一樣,前有集賢院御書印,內合同印題摩詰本,後書河北郭忠恕奉命複本,則知為江南李後主時臨本也。虎賁中郎,更無辨處,郭亦妙筆矣。右丞唐開元天寶朝士,名維,字摩詰,工詩畫,輞川其所居。自寫為圖,精密細潤,在小李將軍著色山水上。今如魯寶玉大弓,絕無僅有,吾昂霄珍之重之,攜上天京,名公相一見,賞識鑑定,價增十倍。大德戊戌冬至,廬陵民八十叟李珏元暉敬跋。《書畫題跋記》

右王摩詰《輞川圖》,臨之者郭忠恕,再臨者仇英實父也。其二十絕句書者,文待詔征仲也。余嘗謂讀摩詰絕句,更一覽《輞川圖》,便覺如上下華子岡、斤竹嶺,騁宮槐陌,泛南北垞、欹湖、柳浪,徙倚木蘭柴、茱萸沜,即文杏館而休焉。酌金屑之泉,與裴迪秀才對語,不知我之為摩詰,摩詰之為我也。然則摹本何必實父,而書亦何必征仲哉。王弇州續稿

子家自高祖南山翁以來,好蓄名畫,聞之家君雲,妙品有王摩詰《輞川圖》。寓意編

王右丞《輞川圖》,曾入秘府。弘治間,黃休伯叔賜剝古漆墩得之。豐道生《華氏真賞齋賦》注

傳聞嚴氏藏王維《輞川圖》真跡,妙絕。《清河書畫舫》

嚴氏《書畫記》,掛軸有王維《輞川雪溪圖》三軸,《圓光小景》二軸。手卷有王維《輞川圖》三卷、《三峽圖》、《雪溪圖》、《女史圖》、《濟南伏生像》。《珊瑚網》

摩詰畫有極簡古粗辣者,作樹頭如撮米,樹本如丁橛,山如浪起,沙如錐畫,乾重百重,又於梢末露之。余於熒澤公館中見一屏,就視乃陝刻摩詰藍田莊圖石本,雖石頑工拙,未盡本妙,然其用意,未嘗不可追而思也。古岩先生囑寫並識。程邃《題畫

鈎勒梧桐,見王維《輞川圖》。《芥子園畫傳》

吾家伊上塢,亦自有椒園。漠漠清香遠,離離丹實繁。盈檐常要采,折柳不須藩。每看輞川畫,起予商可言。文彥博《題輞川圖》詩

輞川誠自好,人各愛吾園。欲縱家山樂,終縻吏事繁。鴻飛思避弋,羝觸困羸藩。幾日歸陶徑,方知踐此言。韓琦《和文潞公題右丞輞川圖》詩

丹青王右轄,詩句妙九州。物外嘗獨往,人間無所求。袖手南山雨,輞川桑柘秋。胸中有佳處,涇渭看同流。黃山谷《題摩詰畫》詩

騷韻禪談意未央,欹湖煙月墮微茫。園林鐘鼓清時樂,好個裴公綠野堂。○狀物何如及物功,開元真宰說姚崇。未妨僦屋招提里,斗米三錢四海同。○凝碧池邊野鹿過,空垂雙泣賦悲歌。論忠不到平原列,馳譽丹青未足多。○文採風流映一時,丹青三昧有餘師。戲將萬斛欹湖水,寫盡南山五字詩。王秋澗《題王右丞輞川圖》詩

開圖縱奇觀,江山郁相繆。兩坨矗苕苕,重湖渺浟浟。邃宇抗疏嶺,危亭俯圓流。春塢辛夷發,夏陌高槐稠。竹館翠陰晚,萸沜紅實秋。遠墅漆未割,近園椒欲收。驚鳥避溪泉,野鹿逐岩幽。日暮川上歸,涼飆蕩孤舟。靄靄雲氣合,漠漠煙光浮。顧思天寶初,綱紀壞不修,《霓裳》按妖拍,鼙鼓起奸謀。豈無匡濟術,乃為閒曠留。菱歌自來往,葩辭更倡酬。遂令摹寫間,意度猶可求。乾坤多變態,江海生暮愁。白鷗飛不去,千載空悠悠。貢師泰《題王維輞川圖》詩

輞口風煙春日遲,淺沙深渚帶東菑。紅杏花開翔白鶴,綠楊絲裊逗黃鸝。山雲寂寂入寒竹,野露瀼瀼裛嫩葵。誰似右丞清絕處,千秋一土更何疑。鄧文原《王維高本輞川圖》詩

瀟灑開元士,神圖繪輞川。樹深疑垞小,溪靜見沙圓。徑竹分青靄,庭槐斂暮煙。此中有高臥,欹枕聽飛泉。○畫裡詩仍好,縈迴自一川。湖晴嵐氣爽,浪靜柳陰圓。賦詠成珠玉,經營起霧煙。當年滿朝士,若個在林泉。吳仲圭《右丞輞川圖》詩

王維《山水圖》、《輞川圖》、《驪山圖》,神品上上。玉堂嘉話

安遠門西萬里余,耕桑煙火總民居。只應勤政樓中夢,百倍華清樂不如。○憶昔風流王右丞,開元親侍玉堂廬。細吟凝碧池頭句,政恐丹青是諫書。王惲《題摩詰驪山宮圖》詩

王維輞川雪景,細絹寫,小橫幅,精極。古松上用粉作積雪,有款,在臨溪吳氏。《東圖元覽》

金陵胡編修藏王摩詰《輞川雪景》絹畫,沈宜謙雲,是宋人臨本之絕佳者,其雪用銀泥打底,上更用粉細細點雪。《東圖元覽》

徐太常《輞川圖》一卷,多名跋,吳匏庵題其後云:「此卷宋人藏漆竹筒中,以之拄門,後啟視,乃《輞川圖》也。余觀之,即未必果出右丞,然絹素極細,卻是雪景,以浮粉着樹上,瀟灑清韻,應是宋人臨本,非後人可到也。《太平清話》

禾興馮開之家,藏唐宋名跡頗多,王維《江山雪霽圖》尤為冠絕諸本。原系大元內府故物,曾經趙子昂鑑定。傳聞右丞「花遠重重樹,雲深處處山」小幀,在文征仲太史家,紙本淺絳色,布景極異,落筆精微,以較馮氏所藏《江山雪霽圖》,可方駕也。此畫原系矮直幅,太史恐其日久愈壞,命工補綴為短卷,近人題跋復得啟南翁筆,海內稱為墨皇,不妄也。《清河書畫舫》

吳昆麓夫人,與餘外族有葭莩之親,偶攜此卷見示,述其先得之管後宰門小火者。火者家有一鐵櫪門閂,或雲漆布竹筒,搖之似有聲。一日,為物所觸,遂破墮三卷,此其一也。余初未深信,翻閱再三,不覺神王。因閉戶焚香,屏絕他事,便覺神峰吐溜,春浦生煙,真若蠶之吐絲,蟲之蝕木。至如粉縷曲折,毫膩淺深,皆有意致。信摩詰精神,與水墨相和,蒸成至寶。得此數月以來,每一念及,輒狂走入丈室,飽閱無聲。出戶見俗中紛紜,殊令人捉鼻也。真實居士記於南翰林院之寄樂亭。馮夢禎《題王右丞江山雪霽卷》

畫家右丞,如書家右軍,世不多見。余昔年於嘉興項太學元汴所,見《雪江圖》,都不皴擦,但有輪廓耳。及世所傳摹本,若王叔明《劍閣圖》,筆法類李中舍,疑非右丞畫格。又余至長安,得趙大年臨右丞《湖莊清夏圖》,亦不細皴,稍似項氏所藏《雪江》卷,而竊意其未盡右丞之致。蓋大家神品,必於皴法有奇,大年雖俊爽,不耐多皴,遂為無筆,此得右丞一體者也。最後復得郭忠恕《輞川》粉本,乃極細皴,相傳真本在武林。既稱摹寫,當不甚遠,然余所見者庸史本,故不足以定其畫法矣。惟京師楊高郵州將處,有趙吳興雪圖小幅,頗用金粉,閒遠清潤,迥異常作,餘一見定為學王維。或曰:「何以知是學維?」余應之曰:「凡諸皴法,自唐及宋,皆有門庭,如禪燈五家宗派,使人聞片語單詞,可定其為何派兒孫。今文敏此圖,行筆非僧繇,非思訓,非洪谷,非關仝,乃知董巨李范,皆所不攝,非學維而何?」今年秋,聞廣陵有王維《江山霽雪》一卷,為馮宮庶所收,亟令友人走武林索觀,宮庶珍之,自謂如頭目腦髓,以余有右丞畫癖,勉應余請,清齋三日,始展閱一過,宛然吳興小幅筆意也。余用是自喜,且右丞自云:「宿世謬詞客,前身應畫師。」余未嘗得睹其跡,但以想心取之,果得與真肖合,豈前身曾入右丞之室,而親覽其盤礴之致,故結習不昧乃爾邪?庶子書云:「此卷是京師後宰門拆古屋,於折竿中得之,凡有三卷,皆唐宋書畫也。」余又妄想彼二卷者,安知非右軍跡,或虞、褚諸名公臨晉帖邪?儻得合劍還珠,足辦吾兩事,豈造物妒完,聊畀余於此卷中消受清福邪?老子云:「同於道者,道亦樂得之。」余且珍之以俟。《容台集》

昔人評王右丞畫,以為雲峰石色,迥出天機,筆思縱橫,參乎造化。余未之見也。往在京華,聞馮開之得一圖於金陵,走使緘書借觀,既至,凡三薰三沐,乃長跽開卷,經歲開之復索還,一似漁郎出桃花源,再往迷誤,悵惘久之,不知何時重得路也。因想像為寒林遠岫圖。世有見右丞畫者,或不至河漢。畫禪室隨筆

王右丞畫,予從檇李項氏見《釣雪圖》,盈尺而已,絕無皴法,最後得小幅,雲趙吳興所藏,頗類營邱,而高簡過之。又於長安楊高郵所得《山居圖》,則筆法類大年,有宣和題,然不如馮祭酒《江山雪霽圖》,具有右丞妙趣。畫禪室隨筆

購得王摩詰《江山雪霽圖》,裝潢就。因懷書畫友王越石。在金陵時,自九月至長至不雨,溪流皆涸,為之悵然。君舟何處貫虹月?吾室悄然凝席塵。買得輞川千嶺雪,未經君眼照嶙峋。呼鷗遠隔蒼茫外,控鯉難逢汗漫人。一發枯流頻悵望,五湖春浪幾時新?李日華詩

王維《雪溪圖》,李成《寒林子野圖》,徐熙《柳穿魚圖》,皆宋府秘物,為吳中王氏藏本,並神品也。《清河書畫舫》

摩詰《奕棋圖》,在絹素上,卷首五大字,為李西涯公篆書,鈐縫有政和宣和二方印。《雪溪圖》,宋徽廟宸翰題簽,此卷歸程季白,入唐宋元寶繪冊。《江山雪霽》卷,馮開之《快雪日記》云:吳昆麓得之管後宰門小火者,家有一鐵櫪門閂,搖之有聲,一日破,墮三卷,此其一也。《雙枕歲抄》作南京西華門守閽小內史張本,得以獻太監安宗。此卷海內推為墨王,自有神物護持。珂玉先得臨本,復見真本小簇山水《輞川圖》。《珊瑚網》

蓬萊道山,人間風日不到,玉金鑰,典秘甚嚴,有平生畜眼未嘗見者。天旋地轉,散落委棄,故人李君祥得之,出以示余。其犀玉已被剔取,所幸畫無恙耳。展玩之餘,不覺涕淚闌干,蓋嘆是圖之不遭也。請靳固之,以待異日萬金之購雲。蓬山道人劉詡題。《題王維雪溪圖》

曉徑沾衣濕,登台試屐危。乾坤增壯觀,江海得深期。歷亂瑤華吐,紛披玉樹枝。精微誰與並?顧陸頗相宜。○碧樹擁江扉,朱簾卷翠微。崇朝無客過,傍晚有漁歸。嶺耀梅重白,堤縈絮正飛。若留清夜賞,鉛粉更光輝。吳仲圭《王右丞雪溪圖》詩

中原王冠朝元台制幹家,王摩詰橫披《山水圖》。廣都宇文時中季蒙龍圖家,王維《雪山圖》。范榮公孫淑忠甫家,王維《雪竹圖》。畫繼

范大珪字君錫,富鄭公婿。同行相國寺,以七百金常賣處買得《雪圖》,破碎甚古,如世所謂王維者。劉伯玉相值,笑問買何物,因眾中展示。伯玉曰:「此誰筆?」余曰:「王維。」伯玉曰:「然,適行一遭不見,豈有所歸乎?」余假范人持之,良久,並范不見。翌日去取,雲已送西京背。同行梅子平大怒曰:「吾證也,可理於官,豈有此理!」余笑曰:「吾故人也。」因以贈之,今二十年矣,范卒已十年,不知所在。米芾《畫史

高公繪有唐蜀中畫雪山,世以為王維也。米芾《畫史

林虞家有王維《雪圖》六幅。米芾《畫史

《江干初雪圖》真跡,藏李邦直家,唐蠟紙本。世傳為王摩詰所作,末有元豐間王禹玉、蔡持正、韓玉汝、章子厚、王和甫、張邃明、安厚卿七人題詩。石林詩話

王維《江干雪意圖》卷,藏王敬美家。又見梁伯龍示余大青綠獅子羅漢一軸,亦云右丞筆也。《眉公秘笈》

唐王右丞《萬峰積雪圖》卷,絹本,高九寸,長七尺,上有御府之印、內合同印、文淵閣印、奉華堂印、揭徯斯印,項子京天籟閣中物也。藏印俱備。○「城中十日暑如炙,頭目眩花塵土塞。僧樓今日見此卷,雪意茫茫寒欲逼。古栟修柳枝裊矯,下有幽篁廁叢碧。隔溪膠艇不受呼,平地貫渚無人跡。西風翻鴉忽零亂,遠雁迷雲猶嚦嚦。筆疏墨淡精神在,收閱千年若完璧。宛然一段小江南,三遠備全能事畢。維名依稀半未漶,老眼再摩初認得。所存只是天假借,名手當時重唐室。吳中人家寶古蹟,自宋及元高爾直。若教見此風斯下,倒橐定應無吝嗇。錦標內帑固自有,人間間出鳳五色。老余尺素見雪渡,草樹凌競人跔蹐。僅有盈尺不盡意,何如此圖長數尺。太邱孫子具法眼,鑿壁收藏皆襲百。我將拙語敢印證,聊寫心知並目識。右丞之筆,神妙非常,時代久遠,見亦罕矣。余少於沙溪陳氏獲觀《雪渡圖》,盈尺而已,今又於嚴氏閱此修卷,深幸老年擊此於目。又題。」弘治壬戌中秋日沈周。○「古之高人逸士,往往喜弄筆作山水以自娛,然多寫雪景者,蓋欲假此以寄其孤高絕俗之意耳。若李成之《萬山飛雪》,李唐之《雪山樓閣》,郭忠恕之《九峰雪霽》,王叔明之《劍閣》,沈石田之《關山積雪圖》,皆種種臻妙,而予皆及見之,但恨未睹王維雪景何如耳。弘治乙卯春,偶於都下錢太常處,閱此《萬峰積雪》卷,賞鑒竟日,覺寒氣逼人,真摩詰平生得意筆也。始知李成輩皆宗摩詰,傳為世寶。此卷不啻今之鳳毛麟角矣。」枝山道人祝允明跋。○「詩中有畫畫有詩,摩詰落筆秀且奇。閻相吳生那足道,象外能將造化師。藍田輞川僅臨本,開元東塔跡已隳。山居圖識宣和字,今藏御府人難窺。我居京師頗留意,日尋斷幀收殘碑。琉璃廠西得茲卷,敗篋零亂縈蛛絲。長江峻岭互合沓,叢竹古樹蔽瞼城。山腰巍巍置層閣,橋根濺濺流水澌。西風凝寒雪意勁,一天黯淡彤雲垂。斜行飛鴻失沙渚,犯冷孤客望酒旗。或棹扁舟或輕策,神理曲盡毫無遺。晴窗細觀拭病目,小字漶漫書王維。石田沈翁跋長句,謂如彩鳳輝朝曦。重裝錦標紫鸞鵲,草堂珍秘怡老資。炎天往往布几案,滿簾飛霰吹涼颸。右丞胸中自瀟灑,汪汪如有千頃陂。松針石脈蘊靈異,雨晴寒暑隨形施。東坡生平頗崛強,亦於維也無間辭。」江村高士奇題。《江村銷夏錄》

摩詰仙遊五百年,畫稱雪渡未能傳。只因曾入宣和府,珍重令人綴短篇。黃子久《王維雪渡圖》詩

榮咨道字詢之,收《雪獵圖》,命為王維,不類張氏辟支佛。所畫合掌像,林木類蜀人筆。雪山精好是唐物,維則未也。米芾《畫史

是卷雪景,山頭皆襯金著色,法度森整,而筆墨清潤,極為精工。心知為唐人之作,而卒未能定其名氏。舊有簽題小李將軍,紙最古而字畫草率,因未之信。予購得之京師,間示知畫者,以為當出王摩詰。予家所有王維《雪溪圖》,並小幅《鳳舟圖》,與此皆不類。又曾見《輞川圖》,與高士奕棋小幅,惟奕圖用筆與此同,因題為王摩詰,而褫去舊簽,見者同聲以為摩詰無疑。閒居以來,校勘頗勤,遂定為李升《出峽圖》雲。《陸儼山集》

書畫之妙,當以神會,難可以形求也。世觀畫者,多能指摘其間形象位置,彩色瑕疵而已,至於奧理冥造者,罕見其人。如彥遠畫評,言王維畫物,多不問四時,如畫花,往往以桃、杏、芙蓉、蓮花同畫一景,余家所藏摩詰畫《袁安臥雪圖》,有雪中芭蕉,此乃得心應手,意到便成,故造理入神,迥得天意,此難可與俗人論也。夢溪筆談

王維作畫雪中芭蕉,法眼觀之,知其神情寄寓於物,俗論則譏以為不知寒暑。冷齋夜話

《筆談》云:王維畫如神,不拘四時,如雪中芭蕉。故惠洪云:雪裡芭蕉失寒暑。題王維《雪中芭蕉圖》,皆以芭蕉非雪中物。嶺外如曲江,冬大雪,芭蕉自若,紅蕉方開花,知前輩雖畫史亦不苟。洪作詩時未到嶺外,存中亦未知也。《猗覺寮雜記》

王維雪蕉,曾在清閟閣,楊廉夫題以短歌。《眉公秘笈》

京師楊太和家所藏唐晉以來名跡甚佳,有右丞畫一幀,宋徽廟御題左方,筆勢飄舉,檢《宣和畫譜》,此為《山居圖》,察其圖中松針、石脈,無宋以後人法,定為摩詰無疑。向相傳為大李將軍,而拈出為輞川者,自余始。畫禪室隨筆

余見王右丞《山莊圖》,又《雪霽捕魚圖》。山莊樹葉皆如個字,其《雪齋枯樹圖》似郭熙,二卷無款,疑宋人臨稿也。《眉公秘笈》

內府藏右丞《山居圖》,筆法類大李,宋徽宗題曰:「危樓日蔓人千里,欹枕秋風雁一聲。」高江村《苑西集》

古畫《捕魚》一卷,或曰王右丞草也。紙廣不充幅,長丈許。水波渺彌,洲渚隱隱見其背,岸木葭菼向搖落,草萋然始黃,天慘慘雲而風,人物衣裘有寒意,蓋畫江南初冬欲雪時也。兩人挽舟循厓,一人篙而下之,三人巾帽袍帶而騎,或馬或驢,寒峙肩擁袖者。前揚鞭顧後攬轡語,袂翩然者。僮負囊,尾馬背而荷,若擁鼻者。三人屈竹為屋,三童子踞而起大網,一童從旁出者。縛竹跨水上,一人立旁維舟,其下有笱者。方舟而下,四人篙而前其舟,坐若立者。兩童子曳方罟行水間者。縛竹跨水上,一人巾而依蘧蒢坐,沉大網旁笱,屈竹為屋,縛竹跨水上,童子跪而起大網者一人,屈竹為屋,前有瓶盂可見者。篙者漿者,俯下罩者三人,皆笠,方舟載大網,行且漁。兩兒兩蓋,依蘧蒢坐,有巾而髯出網中得者。操楫一人,縛竹跨水上,顧而語,前有杯盂者。方舟載大網,出網中得者。縛竹跨水上,兩兒沉大網,旁維艓者。兩人篙其舟甚力,有帷幕坐而濟,若婦人可見者。方舟依渚,一人篙,一人小而髯。三童子若飯食,若寐,前有杯盂者。一人推葦間童子,俯而曳循厓者。人物數十許,目相望不過五六里,若百里千里。右丞妙於詩,故畫意有餘,世人慾以語言粉墨追之,不似也。常憶《楚辭》云:「帝子降兮北渚,目渺渺兮愁予,嫋嫋兮秋風,洞庭波兮木葉下。」引物連類,謂便若湖湘在目前,思頃時歲晚,道吳江如此。漁者男子、婦女、童稚,舟、楫、梁、笱、網、罟、罾、罩,紛然在江,然其業廉而事佚,故無市廛爭利意。此與畫二大夫去國,其色無別恨奚以異。元祐元年四月二十日,李希孝出之,欲模寫無善工,乃借韓退之序畫人物意識之。潁川晁補之序。晁補之《捕魚圖序》

朱景元《畫斷》曰:王維畫山水松石,似吳生而風標特出。京師西塔院有《輞川圖》,山谷郁盤,雲水飛動。山谷詩:「丹青出右轄,詩句妙九州。物外常獨往,人間無所求。袖手南山雨,輞川桑柘秋。胸中有佳處,涇渭看同流。」此詩足以氣吞右轄筆墨。今所見者摹本,不足道也。余與徐淵子同點檢南宮,出右丞《捕魚圖》一卷,如無咎公所題者。余曰:此善摹者為之。徐不以為然。一日得一卷,僅存三分之一。徐圖葭葦之外,意其為水耳,此特波濤浩瀰,水痕浪跡,一一畢具,人物尤精絕。淵子必欲易之,余有難色,已而又有一卷,題曰《摩詰寒江釣雪》,上施秘閣之印,此乃淳化以前未更秘書省印篆也。畫筆奇古,全不類世間所見山水圖也。《緯略》

司德用進所藏王維《捕魚圖》單幅小直軸,徽宗題。前有雙團龍印,後有大觀、政和二璽,明昌七印。上作岡阜,古木數株,全如李成所作。下作數舟,攔溪取魚,甚佳。《雲煙過眼錄》

錫山華氏藏唐人《捕魚圖》一卷,運筆古雅,無名人畫,甚佳。好事者謂為王維,極謬。維畫原系單行小直幅,元時在司進家,見《雲煙過眼錄》,有宣和明昌御題璽記也。《清河書畫舫》

周敏仲新裝王維《雪霽捕魚圖》一絹本,淺絳色,後有班惟志、仇遠、白埏、張雨等七跋,雖未敢定為真右丞,決非宋元畫史可及。《清河書畫舫》

江雲混混陰晴半,抄雪離離點江岸。畫中不信有天機,細向樹林枯處看。漁浦移家愧未能,扁舟蕭散亦何曾。白頭歲月黃塵底,笑殺高人王右丞。元好問《王右丞雪霽捕魚圖》詩

春江水綠春雨初,好山對面青芙蕖。漁舟兩兩渡江去,白頭老漁爭捕魚。操篙提網相兩兩,慎勿江心輕舉網。風雷昨夜過禹門,桃花浪暖魚龍長。我識扁舟垂釣人,舊家江南紅葉村。賣魚買酒醉明月,貪夫徇利徒紛紜。世上閒愁生不識,江草江花俱有適。歸來一笛杏花風,亂雲飛散長天碧。黃子久《王摩詰春溪捕魚圖》詩

輞川之景天下奇,我惜曾聞不曾識。若人筆端斡元氣,萬頃煙濤歸咫尺。漁翁生事浩無窮,醉挹青藍洗胸臆。或披蓑笠臥寒蟾,或倚孤篷蘸空碧。靜觀此理良可娛,應須仰慕王摩詰。鄧文原《王摩詰春溪捕魚圖》詩

前灘罾兮後灘網,魚兮魚兮何所往?桃花錦浪綠楊村,浦漵忽聞漁笛響。我行笠澤熟此圖,頓起桃源雞犬想。不如歸向茅屋底,老瓦盆中醉春釀。吳仲圭《右丞春溪捕魚圖》詩

徐容齋子方所藏王維《騾綱圖》。《雲煙過眼錄》

王摩詰《精能圖》一卷,長五丈余,一墨運,不著色。《東圖元覽》

王維《精能圖》,宋高宗璽,並題。《南陽名畫表》

許公子伯尚王摩詰《候潮圖》一卷,細絹畫,後有宋元人跋,細閱皆雙鈎廓填。《東圖元覽》

王右丞《松江圖》,項氏藏。《眉公秘笈》

王摩詰《山陰圖》一卷,後有米元章與宋元諸賢題跋,舊在吾歙臨河程氏,今聞鬻於河南。吾郡汪司馬伯玉曾見,語予,今聞此卷歸雲間董翰林思白。《東圖元覽》

「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此摩詰《送元二使安西》詩也。世傳《陽關圖》,亦出摩詰之手,遂成二妙。深雪偶談

王履道同先子避地嶺外,甚熟,因見有顏約持王維畫《嘉陵江山圖》。蓋明皇幸蜀,過嘉陵,愛其江山,命吳道子圖於大同殿壁,王維復畫小簇云:「江山已暗大同殿,弦管猶喧凝碧池。別寫嘉陵三百里,右丞心事有誰知?」蓋謂此也。過庭錄

嗟乎!魏晉六朝之跡,余不得而見之矣,入唐固當以輞川為宗祖。山西有摩詰四景山水石本四方,方尺有隻,薛尚功輩題識遍其上。繪事豈金石所能辦,亦存其骨肉大都耳。可見在當時已稀闊珍貴之至,故謀及琢磨,而況於今乎。儻能見之,非人生大慶快邪?邇來聞有一軸在親軍黃君所,昨者乃得捧閱,大內後宰門有丹漆巨挺一,以支北扉,不知幾何年矣。成化間,挺偶墮地破,乃髹竹也,中藏卷三,其一即也。事聞進御,重瞳一閱,明日左右請所歸掌,時親軍伯父司禮侍側,上遂以賜之。親軍云爾。圖用細練,高尺二寸,長四尺奇,前後周完,末下正書三言曰王維制。祝枝山《唐王維真跡跋》

生煙漠漠中有樹,樹外田家幾家住。重巒復塢隨不斷,茅舍時時若菌附。兩人並向魚梁涉,一鳥遙從翠微度。行雲淡映荒水陂,似有斜陽帶微向。傍篆白沙明,青林滃沉霧。乍明乍晦景萬變,想當夏盡秋初處。石牆短緣隈,隈水淺縈迴。寬平一畝敞層屋,板扉犬臥無人開。書堂樹深晝寂寂,主人應是王摩詰。清晨騎鹿看田出,行過柴沜日向夕。會招高適與裴迪,共賦輞川佳事畢,圖成興盡詩未筆。祝枝山《王右丞山水真跡歌

劉宮保子大家,王摩詰山水一,絹軸,闊六七寸,長几四尺。絹粗而密,作重山疊巘,茂木叢林,帶以清溪野渚,重樓曲榭,幾盈一幅,無款亦無題字。原出朱箑庵,箑庵於卷外手題為王維。《東圖元覽》

王維皆青綠山水,李公麟盡白描人物。《芥子園畫傳》

王右丞生平畫卷所稱最者,唯《輞川》、《雪溪》、《捕魚》等圖耳。吾意以為絕響,不謂太朴於中州友人家又得此卷,而用筆之妙,布置之神,殆尤過焉。固知右丞胸中伎倆,未易測識,而千奇萬變,時露於指腕間,無窮播弄,豈非千載一人哉?置之案頭,臨摹數過,終未能得其仿佛,漫書短句,並識而歸之。○群山矗矗凝煙紫,萬木蕭蕭向夕黃。豈是村翁戀秋色,故將輕舸下橫塘。○秋風荏苒泛晴光,處處村村帶夕陽。一段深情誰得似?故知輞口味應長。黃子久《題王維秋林晚岫》詩

右丞已往六百載,翰藻神工若個同?千嶂遠橫秋色里,山家遙帶暮煙中。吳仲圭《題右丞秋林晚岫》詩

千峰凝翠宛神州,中有仙翁寤寐游。林麓漸看紅葉暮,風煙俄入野塘秋。搖搖小艇尋溪轉,寂寂雙扉向晚投。我欲探幽未能去,畫中真境許誰儔?鄧文原《題王維秋林晚岫圖》詩

精華在筆端,咫尺匠心難。日月中堂見,江湖滿座看。夜凝嵐氣濕,秋浸碧光寒。料得昔人意,平生詩思殘。○右丞今已歿,遺畫世間稀。咫尺江湖盡,尋常鷗鳥飛。山光全在掌,雲氣欲生衣。以此常為玩,平生滄海機。張祜《題王右丞山水障子》詩二首

滄洲誤是真,萋萋忽盈視。便有春渚情,褰裳掇芳芷。颯然風至草不動,始悟丹青得如此。丹青變化不可尋,翻空作有移人心。猶疑雨色斜拂座,乍似水涼來入襟。滄洲說近三湘口,誰知卷得在君手。披圖擁褐臨水時,翛然不異滄浪叟。僧皎然《觀王右丞維滄洲圖》歌

摩詰傳遺蹟,家藏久自奇。高人不復見,絕藝更誰師?水石生寒早,煙雲結雨遲。筆端窮造化,聊可敵君詩。范忠宣《題王摩詰畫寒林》詩

野景荒寒霜意邊,疏林僵立勢參天。定應畫妙王摩詰,故著詩清孟浩然。驢怯小橋鞭不動,風掀危帽整還偏。官閒老我叨君賜,紅日三竿尚晝眠。蒲道源題《答失帖木兒大夫所藏王維畫寒林曉竹圖》詩

平田渺成湖,仲夏月多雨。汀鷺濕不飛,林鶯澀還語。村煙多乞鄰,饁餉常及午。柴門無鎖鑰,出入隨杖履。白鷗似相識,亦足忘爾汝。右丞詩家流,畫格亦天與。君看百代遺,摹拓尚如許。吾生慕丘壑,偶此系冠組。試問松下翁,幾人同出處?李西涯《題王維詩意圖》

王右丞之石如飛白,郭河陽之石似雲頭。○披麻間斧劈法,王維每用之。○荷葉皴法,王右丞變體,全以骨法為主,色以青綠。《芥子園畫傳》

王維樹法多用雙勾,即藤梢樹杪,亦絲毫不苟。○鈎葉柳,王維諸唐人及陳居中多畫之。《芥子園畫傳》

何處訪吳畫,普門與開元。開元有東塔,摩詰留手痕。吾觀畫品中,莫如二子尊。道子實雄放,浩如海波翻。當其下手風雨快,筆所未到氣已吞。亭亭雙林間,彩暈扶桑暾。中有至人談寂滅,悟者悲涕迷者手自捫。蠻君鬼伯千萬萬,相排競進頭如黿。摩詰本詩老,佩芷襲芳蓀。今觀此壁畫,亦若其詩清且敦。祇園弟子盡鶴骨,心如死灰不復溫。門前兩叢竹,雪節貫霜根。交柯亂葉動無數,一一皆可尋其源。王氏詩註:摩詰畫兩叢竹於開元寺。吳生雖妙絕,猶以畫工論。摩詰得之於象外,有如仙翮謝籠樊。吾觀二子皆神俊,又於維也斂衽無間言。蘇東坡《王維吳道子畫》詩

成按:《續書畫題跋》云:昔人畫竹咸用鈎勒,若王輞川、黃筌父子輩,尤臻其妙。元邵衷楊竹西畫卷歌:唐人愛竹誰第一?精妙獨數王摩詰。作亭在東□竹法,卻對簣簹詠蕭瑟。王汝玉《題高房山墨竹詩》:輞川昔畫鐵鈎鎖,滿幅縱橫鳳毛墮。固知稱詡者,不獨東坡一詩矣。乃李衎《竹譜》,謂右丞妙跡,世罕其傳。又謂右丞開元石刻,屢經撫勒失真,《江村銷夏錄》所載舊人題蘇文忠公《篔簹圖》卷,亦謂右丞皋平石本既經重刻,甚不足觀,何若於雪節霜根交柯亂葉句中一想像之,宛然如見真跡乎。

附錄四  右丞年譜

編輯

為詩人作年譜者,蓋以次第其出處之歲月,略見其為文之時,得以考其辭力,少壯老之不同,有如此耳。然參伍考訂,以驗其說,往往先後牴牾,時月踳駮,多不能盡善。又其甚者,年經月緯,拾取其一字一句之間,而支離其說,以強麗為某年所作,尤不可解。唯錢牧齋《草堂詩箋》後所附《少陵年譜》,獨無此弊。茲作《右丞年譜》一篇,全仿其體格,惟時事有關於詩筆考證者,雖小必書;其無關於考證者,雖巨無錄,略為小異耳。須溪校本,於詩題下,時有細字雲,年若干時作,又雲時為某官,又雲在某處作。若此者或系夏卿進本原文,或系後人附註,歲遠年久,無善本可參校,然要必有所據,非憑臆率書。信以傳信,疑以傳疑,輒從其說,采列於下。至舊史稱右丞全歸之日,在乾元二年七月,新史則雲上元初卒,年六十一。集中有《謝弟縉新授左散騎常侍狀》,其系尾年月,乃上元二年五月四日,又集中有送邢桂州詩,而邢濟為桂州都督,亦上元二年中事,則新史之說為優也。自上元二年起,逆數而前,至中宗長安元年,得六十一歲,故斷自是年始。

紀年 時事 出處 詩文
中宗

大足元年辛丑 冬十月,改元長安。

長安二年壬寅
長安三年癸卯
長安四年甲辰
神龍元年乙巳
神龍二年丙午
神龍三年丁未

九月,改元景龍

景龍二年戊申
景龍三年己酉 新唐書》傳云:九歲知屬辭
睿宗
景龍四年庚戌

六月,改元唐隆。七月,又改景雲。

景雲二年辛亥
玄宗

景雲三年壬子 正月,改元太極。五月,改延和。八月,玄宗接位,改先天。

先天二年癸丑

十二月,改元開元。

開元二年甲寅
開元三年乙卯 年十五 題友人云母障子》詩、《過秦王墓》詩
開元四年丙辰 年十六 洛陽女兒行
開元五年丁巳 年十七 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詩
開元六年戍午 年十八 哭祖六自虛》詩
開元七年己未 年十九,赴京兆府試,舉解頭 清如玉壺冰》詩、《桃源行》、《李陵詠
開元八年庚申 年二十 息夫人》詩
開元九年辛酉 年二十一,以進士擢第,調大樂丞。後坐累謫濟州司倉參軍。

燕支行》、《被出濟州》詩、濟州官舍《贈祖三詠》詩、《濟上四賢詠》、《濟州過趙叟家宴》詩、《魚山神女祠歌》、俱此年以後所作。

開元十年壬戌
開元十一年癸亥
開元十二年甲子
開元十三年乙丑 十一月東封泰山 送鄭五赴任新都序
開元十四年丙寅
開元十五年丁卯
開元十六年戊辰
開元十七年己巳
開元十八年庚午
開元十九年辛未
開元二十年壬申
開元二十一年癸酉 十二月,起張九齡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是歲關中久雨害稼,京師飢。

開元二十二年甲戌 正月幸東都。

五月,張九齡為中書令。

新唐書》傳云:張九齡執政,擢右拾遺。

上張令公》詩、《京兆尹張公德政碑》。據碑文云:前年不登,人悴太甚,野無遺秉,路有委骨。是二十一年事。天子不忍征於不粒,賦於無衣,六軍從衛,以臨東諸侯。是二十二年事。碑文之作,當在是時。

開元二十三年乙亥 張九齡加金紫光祿大夫,累封始興伯。 獻始興公》詩
開元二十四年丙子 十一月,張九齡罷知政事,是年以韋濟為尚書戶部侍郎。 《同盧拾遺韋給事東山別業二十韻》詩詩云:「侍郎文昌宮,給事東掖垣。」故知此詩乃韋濟為侍郎以後所作。
開元二十五年丁丑 正月,以道士尹愔為諫議大夫集賢學士兼知史館事。

四月,張九齡貶荊州長史。 七月,賜李林甫爵晉國公。

為監察御史,在河西節度幕中。

按《為崔常侍祭牙門姜將軍文》云:「維大唐開元二十五年,歲次丁丑,十一月辛未朔四日甲戌,左散騎常侍河西節度副大使攝御史中丞崔公致祭於故姜公之靈。」云云,則右丞為監察御史,在涼州崔公幕中,正是時也。

暮春太師左右丞相諸公於韋氏逍遙谷宴集序》、《和尹諫議史館山池》詩、《寄荊州張丞相》詩。有《為崔常侍祭牙門姜將軍文》、《為崔常侍謝賜物表》、《贊佛文》、《送懷州杜參軍赴京選集序》、《使至塞上》詩、《出塞作》、《雙黃鵠歌送別》、《涼州賽神》詩、《送岐州源長史歸》詩

開元二十六年戊寅
開元二十七年己卯 大薦福寺大德道光禪師塔銘
開元二十八年庚辰 二月,張九齡卒。

是年孟浩然卒。 事見王士源《孟浩然集序

哭孟浩然》詩
開元二十九年辛巳 正月,得玄元皇帝像於盩厔樓觀山間。閏四月,迎置興慶宮。 《奉和聖制慶玄元皇帝玉像之作》
天寶元年壬午

正月,改元。

八月,加李林甫尚書左僕射,裴耀卿尚書右僕射。 時為左補闕,遷庫部郎中。

三月三日《曲江侍宴應制》詩云:「從今億萬歲,天寶記春秋。」知此詩為是年所作。《和僕射晉公扈從溫湯》詩、《春日值門下省早朝》詩、《贈苑舍人》詩、《重酬苑舍人》詩

天寶二年癸未 《任城縣尉裴府君墓志銘》
天寶三載甲申

正月,改元為載。

閏二月,以苗晉卿為魏郡太守,充河北採訪處置使。
天寶四載乙酉
天寶五載丙戌 擢房琯試給事中。
天寶六載丁亥 房琯貶宜春太守。

二月,以陳希烈為左丞相。 十一月,以哥舒翰判西平太守,充隴右節度使。 十二月,以高仙芝為安西四鎮節度使。

《魏郡太守河北採訪處置使苗公德政碑》、《送高判官從軍赴河西序》、《兵部起請露布文
天寶七載戊子

三月乙酉,大同殿柱產玉芝,有神光照殿。五月壬午,群臣上尊號曰開元天寶聖文神武應道皇帝。八月己亥朔,詔改千秋節為天長節。十二月戊戌,或言玄元皇帝降於朝元閣,改為降聖閣。

《大同殿生玉芝龍池上有慶雲百官共睹聖恩便賜宴樂敢書即事》、《奉和聖制天長節賜宰臣歌應制》詩、《賀古樂器表》據表中所稱尊號,應為是年所作。《奉和聖制登降聖觀與宰臣同望應擊》

天寶八載己丑 六月,大同殿又產玉芝一莖。隴右節度使哥舒翰攻拔吐蕃石堡城。

閏六月,群臣上尊號曰開元天地大寶聖文神武應道皇帝。 是月太子太師徐國公蕭嵩薨。

故太子太師徐公輓歌》、《賀玄元皇帝見真容表》、《賀神兵助取石堡城表》、《送秘書晁監還日本國序並詩》

按三篇所稱尊號,俱雲開元天地大寶聖文神武應道皇帝,知俱為是年以後所作。

天寶九載庚寅
天寶十載辛卯
天寶十一載壬辰 三月,改吏部為文部。 時為文部郎中。《唐書》本傳但云為吏部,不雲文部。據《敕賜櫻桃》詩注,是文部,則當是是時之後也。 敕賜百官櫻桃》詩
天寶十二載癸巳 時崔季重為濮陽太守。 《送衡岳瑗公南歸詩序》《崔濮陽兄季重前山興》詩。
天寶十三載甲午
天寶十四載乙未 十一月,安祿山反,陷河北諸郡。十二月,祿山陷東京。
肅宗

天寶十五載丙申七月,肅宗即位,改至德元載。

正月,祿山僭號於東京。六月,祿山兵陷潼關,帝出幸蜀,祿山兵入長安。八月甲子,太子即位於靈武。 是時為給事中,扈從不及,為賊所獲,服藥稱瘖,拘於菩提寺,送至洛陽。 有《菩提寺禁裴迪來相看說逆賊等凝碧池上作音樂供奉等舉聲便一時淚下私成口號誦示裴迪》詩

又有《口號示裴迪》詩。

至德二載丁酉

正月,上在彭原。二月,幸鳳翔。九月,廣平王統兵收西京。十月,廣平王收東京。丁卯,上還京。十二月,上皇至自蜀,大封蜀郡靈武扈從功臣。宗正卿兼工部侍郎李遵加特進鄭國公,封二百戶。陷賊官以六等定罪。

至德三載戊戌

二月,改元乾元,復以載為年。

正月,上皇加上尊號曰光天文武大聖孝感皇帝。五月,以太常少卿王璵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十二月,群臣上尊號曰乾元大聖光天文武孝感皇帝。

責授太子中允,遷太子中庶子、中書舍人,復拜給事中。

既蒙宥罪旋復拜官伏感聖恩竊書鄙意兼奉簡新除使君等諸公》、《和賈舍人早朝大明宮之作》、《謝除太子中允表》、《謝集賢學士表》、《為舜闍黎謝御題大通大照和尚塔額表》、《與工部李侍郎書》。

乾元二年己亥 三月,王璵罷為刑部尚書。

七月,以禮部尚書韋陟充東京留守。

轉尚書右丞。

據《送韋大夫東京留守》詩云:「給事黃門省,秋光正沉沉。」則是秋猶為給事中,轉尚書右丞,是七月以後事。

《相國王公紫芝木瓜贊》、《送韋大夫東京留守》詩、《請回前任司職田粟施貧人粥狀》、《為干和尚進注仁王經表》。

據表中所稱尊號有乾元字,知是加乾元尊號以後所作。

乾元三年庚子

閏四月,改元上元。

三月,降死罪,流以下原之。

六月,興王佋薨,贈諡恭懿太子。十一月,葬於高陽原。

門下起赦書表》、《恭懿太子輓歌
上元二年辛丑 二月,降死罪,流以下原之。邢濟兼桂州都督侍御史充桂管防禦都使,授王縉左散騎常侍。 七月卒,年六十一。 送邢桂州》詩、《謝弟縉新授左散騎常侍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