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唐文/卷04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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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德輿(一)
德輿字載之,天水略陽人。貞元時累官禮部侍郎,轉戶部。元和五年拜禮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罷為本官檢校吏部尚書留守東都,封扶風郡公,拜太常卿,徙刑部尚書,出鎮興元。卒年六十,贈左僕射,諡曰文。
紛羽族之多端兮,同翾飛而類殊。有鴝鵒之微禽,亦播質於洪爐。因稚子之嬉遊,得中園之墜雛。恣飲啄以馴擾,來目前與坐隅。爾乃棲以籠檻,鎩其羽翼,翼留軒以為娛。俾遐翥之無力,乍踉蹌而將舉,顧離褷而復息,雖主人之見容,終使喪天和於自得。或親賓至止,徽軫徐觸。每聞弦而鼓翼,亦追節而翹足。貌宛轉以成態,聲間關而助曲。乍寂寥以閑暇,若凝情以相矚。理輕毳以自潔,類山元之珮玉。每翔集以安卑,同君子之自牧。思謝尚之起舞,邁風流之逸躅。苟魯昭之不君,固乾侯之出辱。方渡濟以申儆,伊涼德之自覆。徵故老之相傳,驗曩記之或存。在端午之司晨,翦其舌而能言。巧喉囀以達情,順人心而不諼。方渴日以呈材,願朱明之駿奔。忽愀慘以憔悴,響哀音於簾箔。竟啁啾而不去,若徊翔之有托。怳心訝而未辨,狸狌之攫搏。俄斃踣而不勝,紛血灑以毛落。彼葛盧與冶長,通鳥獸之音聲。闕君子周防,無古人之至精。既不能縱爾於遼廓,又不能遂爾之生成。使異類之得誌,曾未極其飛鳴。則本夫養之之惠,適足以害其生生。又憶夫清江之使者,東海之波臣,苟其時之不來,則刳腸而涸鱗。鶋鍾鼓而反悲,馬皂棧而多死。雖為遇之巳甚,固又夭其天理。嚐聞乎賢聖之理物也,智愚殊方,薰蕕異藏。善用無棄兮互見其長,各有攸處兮兩不相傷。官天地而府萬物,由此道而為常。吾既悟斯理之不早,因失之而後防。收視聽以冥觀兮,遂群性之茫茫。
湖渺渺兮蕩東風以發春,春溜滿兮連淨綠以無垠。接遠色於青草,散晴輝於白蘋。及夫反照安流,煙花明麗,霞生水底,鳥沒空際。聽棹謳之四起,見片帆之遠逝。杳空曠以澄鮮,窮千里於一睇。若乃路轉涔陽,波連沅湘。杜蘅秀兮蕙若芳,寫雲翠兮沉夕陽。月明露下靄蒼蒼,結遐想於騷人兮,悄目極以心傷。婉婉長離,翩翩彩鷁。遠泛桃花之浪,去從蓮府之辟。雲兮水兮,指前程於空碧。
有美一人兮,桂為楫,蘭為舟。逗遠樹之晴影,泛春江之碧流。乍迷雲葉,稍映蘋洲。凝暮色於愁睇,空藹藹以悠悠。的輕舟,亭亭遠質。喜揚舲之漸近,嗟轉,岸而還失。映微波以蔥蒨,貯嵐翠之蒙密,愴南浦之別離,占橫塘之風日,柳怨別兮楓傷春,望不辨兮愁殺人,空江邊兮遠郊外,紛離緒兮相對顰。摽落照以微明,冪夕煙而又晦。波茫茫兮景沉沉,思結纜於清陰。惜歸舟之不駐,傷遠目以軫離心。
敕:寅亮天工,緝熙王度。調陰陽以遂群品,敷教化以統百官。必得其人,乃濟於理。是谘茂德,允式具瞻。中散大夫守太常卿上柱國賜紫金魚袋齊抗,植操清貞,秉心諒實,精達政理,詳明典彝。才器可以濟時,忠正可以激俗。蒞事惟肅,休聲茂聞。宜入讚於中樞,俾發揮於景化。式是百辟,毗予一人。可守中書侍郎門下平章事,散官勳賜如故。於戲!政之得失,在於弼諧。爾其竭誠啟沃,以廣視聽。盡規獻納,以讚謀猷。俾人葉中,時乃之績。無替朕命,厥惟懋哉。
問:六經之後,百氏塞路,微言大義,浸以乖絕。使昧者耗日力以滅天理,去夷道而趨曲學,利誘於內,不能自還。漢廷用經術以昇貴位,傅古義以決疑獄,誠為理之本也。今有司或欲舉建中制書,置五經博士,條定員品,列於國庠,諸生討論,歲課能否。然後刪非聖之書,使舊章不亂,則經有師道,學皆顓門。以為如何?當有其說。至於九流百家,論著利病,有可以輔經術而施教化者,皆為別白書之。
問:《易》曰:「君子夕惕若厲。」《語》曰:「君子坦蕩蕩。」《禮》之言絅衣則曰:「惡其文之著也。」《儒行》則曰:「多文以為富。」或全歸以為孝,或殺身以成仁,或玉色以山立,或毀方以瓦合,皆若相戾,未能盡通。顏回三月不違仁,孟軻四十不動心,何者為優?柳下惠三黜而不去,子文三巳而無慍,何者為愈?召忽死子糾,管仲相小白,棠君赴楚召,子胥為吳行人,何者為是?析疑體要,思有所聞。
問:周制什一,是稱中正。秦開阡陌,以業農戰。今國家參酌古道,惠綏元元,均節財征,與之休息。豐年則平糴於轂下。
恒制則轉漕於關東,尚虞地有遺利,人有遺力,生之者少,靡禮賓司者多,粟帛浸輕而緡錢益重,或去衣食之本以趣末作,自非翔貴之急,則有甚賤之傷。欲使操奇贏者無所牟利,務農桑者沛然自足,以均貨力,以制盈虛,多才洽聞,當究其術。至若管仲通幣之輕重,李悝視歲之上下,有可以行於今者,因亦陳之,美利嘉言,無辭悉數。
問:懲忿窒欲,易象之明義,使驕且吝,先師之深誡。至若洙泗之門人故人,漸漬於道德,固巳深矣。而仲由慍見,原壤夷俟,其為忿與驕不亦甚與。商不假蓋,賜能貨殖,從我之徒,而吝缺如是,皆所未達,試為辨之。
問:育材造士,為國之本,修辭待問,賢者能之。豈促速於儷偶,牽制於聲病之為耶?但程試司存,則有拘限,音韻頗葉者,或不聞於軼響,珪璋特達者,亦有累於微瑕。欲使楚無獻玉之泣,齊無吹竽之濫,取舍之際,未知其方。子曰:「盍各言爾誌。」趙孟亦請七子皆賦,以觀鄭誌。又古人有述祖德敘家風之作,眾君子藏器而含章者久,積善而流慶者遠。各言心術,兼敘代德,鄙夫虛佇,以廣未聞。
問:先師之言,辨君子小人而已。勤學則舉六蔽,鹹事則稱九德,推其性類,又極於是矣。孟軻之數聖者,有清有和;文子之言人位,上五下五。列夷惠於天縱,頗有所疑況牛馬於最靈,豈為至當?班固之《古今表》,劉邵之《人物志》,或品第乖迕,或鉤摭纖微,誠有可觀,恐未盡善。既強為巳之學,必有析理之精,敬俟嘉言,以袪未達。
問:乃者西裔背盟,勞師備塞,今戎王自斃,邊遽以聞。而議者或曰:「因其喪而吊之,可以息人。」或曰:「乘其虛而伐之,可以辟地。」或曰:「夷實無厭,兵者危事,皆所以疲中國也,不若如故。」是三者必有可采,思以辨之。
問:「漢廷董仲舒、公孫宏對策,言天人相與之際,而施於教化。韋元成、匡衡之論,以明經至宰相封侯,皆本王道,以及人事。今雖以文以經,貴祿學者,而詞綺靡於景物,浸失古風;學因緣於記問,寧窮典義。說無師法,經不明家,有司之過,敢不內訟。思欲本司徒之三物,崇樂正之四術,不率教者,屏之遠方,則名義益修,風俗益厚。程孝秀之本業,參周漢之舊章,慮難改作,式佇嘉話,事關理本,必議上聞,斯乃誠求,諸生母忽。
問:齊人之所以務於賦輸,用給公上,其大抵饋軍實奉邊備而已。今北方和親,亟通禮命;南詔納款,屢獻奇功。而蠢茲西戎,尚有遺類,猶調盛秋之戍,頗動中夏之師。思欲盡復河湟之地,永銷烽燧之警,師息左次,人無外徭,酌古便今,當有長策。乃者戎人願修前好,因請其俘,或曰:「彼實無厭,絕之以固吾圉。」或曰:「姑示大信,許之以靖吾人。」或曰:「歸貴種以懷其心。」或曰:「奪長技以翦其翼。」當蘊較然之見,備陳可舉之方。
問:祖宗昭穆,王者之盛典;明祀嚴禋,有國之大事。頃歲奉常上奏,以獻祖之位非正,太祖之尊未申,而公卿諸儒,雜有其議,皆以百代不遷,宜居東向,而獻懿二主,所歸不同。或曰:「藏於夾室。」或曰:「寘於別廟」。或曰:「祔於備明興聖,酌殷周之制。」或曰:「遷於園寢石室,采漢魏之儀。」而又有並居昭穆之列,竟虛其位;分饗禘祫之禮,互處於西。眾議云云,莫有所一,至今留中未下,誠聖意所重難也。至當無二,眾君子辨之。
問:人之生也,稟五行之秀;其化也,順一氣之散。而牛哀為獸,杜宇為鳥,趙王為蒼犬,夏鯀為黃熊。傅岩之相為星,圯橋之老為石,變化糾紛,其故何也?夭壽貴賤,賦命萬殊,而驪山之儒,長平之卒,曆陽之魚鱉,南陽之侯王,豈稟數斯同,復適然也?眾君子通性命之理,究古今之學,幽探造化,佇所未聞。
問:有司之求才,與多士之求進,其心不相遠也,諸生知之乎?計偕者幾乎五百,籍奏者不逾二十,蓋二十五之一也,諸生又知之乎?雕龍之辨,皆謂有餘;靈蛇之珠,無非在握。射或失鵠,瑜寧揜瑕,雖涇渭終分,而蓬麻未直。匿名飛語,詆訛云云,誠無他腸,時有讒口。豈有司之道未至,復諸生之所習難化耶?異時有司,固諸生之所履也,復何如哉?非有防川之心,願聞易地之說。
問:古之善為政者,在得人而已,在求理而已?周以功德詔爵祿,秦以農戰居職員,漢武帝詔察茂異可以為將相者。夫功與德,非常才所及也;農與戰,非筮仕所宜也;安危注意之重,非設科可俟也:是三者同有利病,幸錯綜言之。又三適之宜,九品之法,或計戶以貢士,或限年以入官,事有可行,法有可采,制度當否?悉期指明。
問:夏殷周之政,忠敬文之道,承弊以救,始終循環。而上自五帝,不言三統,豈備有其政?或史失其傳,嬴劉而下,教化所尚,曆代相變,其事如何?豈風俗漸靡,不登於古,復救之之道,有所未至耶?國家化光三代,首冠百王,固以忠厚,勝茲文弊,前代損益,佇聞討論,遽數之中,所希體要也。
問:古者士足以理官業,工足以備器用,商足以通貨賄,而農者居多。所以務三時之功,有九年之蓄,用阜其業,實藏於人,乃者惰遊相因,頗復去本。今皇帝勵精至化,在宥萬方,德音聖澤,際天接地。凡宏於理道者,無不至也;裕於濟人者,無不被也。而又詢吏祿公田之制,稽財征榷筦2之宜,使群有司,質政損益,庶官匹士,皆得上言。眾君子躬先師之儒,生盛聖之代,佇茲嘉話,當薦所聞。
問:昔伊尹酒保,傳說胥靡,竟昌殷道,以阜王業。春秋時觀丁父彭仲夾,申鄀之俘也,克州蓼,封陳蔡,楚邦賴之。漢廷韓安國徒中拜二千石,張釋之以貲為郎,並稱名臣,焯敘前史。然則俘徒作役,或財用自發,前代取之,而得人如是。魏晉巳降,流品漸分,筮仕之初,率先文學,或薦賢推擇,皆秀發州閭,而致理之風,頗未及古。豈樸散浸久,或求之太精,其故何也?常有所懵,今四門大辟,百度惟貞,執事者固欲上副聰明,悉搜才實,幸酌古道,指陳所宜。
問:言身之文也。又曰:「灼於中必文於外。」司馬相如揚雄,藉甚漢廷,其文盛矣。或奏琴心而滌器或讚符命以投閣,其於溺情敗度,又奚事於文章耶?至若孔融、禰衡,誇傲於代,禍不旋踵,何可勝言?兩漢亦有質樸敦厚之科,廉清孝順之舉,皆本於行而遺其文,復何如哉?為辨其說。
問:《春秋》者,以仲尼明周公之誌而修經,邱明受仲尼之經而為傳,元凱悅邱明之傳而為注。然則夫子感獲麟之無應,因絕筆以寄詞,作為裦貶,使有勸懼。是則聖人無位者之為政也,其於筆削義例,豈皆用周法耶?左氏有無經之傳,杜氏又錯傳分經?誠多豔富,慮失根本,既學於是,頗嚐思乎?
問:《大學》有明德之道,《中庸》有盡性之術,闕里宏教,微言在茲。聖而無位,不敢作禮樂;時當有開,所以先氣誌。然則得甫申之佐,猶曰降神;處定哀之時,亦嚐聞政。政知自嚐乎格物,夢奠奚歎於宗子?必若待文王之無憂,遭虞帝之大德,然後凝道,孰為致君?爾其深惟,以判斯惑。
問:潔淨精微,研幾通變。伏羲重其象,文王演其辭。設位盡通於三極,修德豈惟於九卦?何思何慮,既宜以同歸?先甲先庚,乃詳於出令。儉德避難,頗殊蹇蹇之風;趨時貴近,有異謙謙之吉。窮理盡性之奧,入神致用之精。乾元用九之則,大衍虛一之數。成性有存存之道,知幾窮至至之言。既所講聞,試陳崖略。
問:《洪範》之美大同也;曰子孫其逢吉,數五福也;曰考終命,皆其極致也。至若允恭克讓,而生丹朱;方命圯族,乃產神禹。何吉凶之相戾也?金縢請命,方秉珪以植璧;元龜習吉,乃啟鑰而見書。豈賦命之可移也?絕地天通,未詳厥理;血流漂杵,何乃溢言?待問而來,宜陳師說。
問:風化天下,形於詠歌。辨理代之音,厚人倫之道,《比阝》、《鄘》褊小,尚列於篇;楚宋奧區,豈無其什?變風雅者,起於何代?動天地者,本自何詩?《南陔》、《白華》,亡其辭而不獲;《穀風》、《黃鳥》,同其目而不刊。舉毛鄭之異同,辨齊魯之傳授。牆麵而立,既非其徒;解頤之言,斯有所望。
問:《穀梁》名經,興於魯學;劉向博習,稱於漢朝。或貶絕過深,或象類無據。非立異姓,乃以莒滅成文;同乎他人,豈謂齊侯之子?異端頗甚,後學難從。諱親諱賢,當舉其例。耳理目理,幸數其言。何詞所謂近於情?何義所謂失於短?凡厥師授,為予明之。
問:夫子以天縱之聖,畏匡厄陳。行合神明,固久於某禱;將行理道,奚矢於天厭?對社栗之問,宰我強通;歎山梁之時,仲由未達。季氏旅岱,冉求莫救;皆見稱於達者,或才比於具臣。嚐隸善言,顧多滯義。末卷載遊夏之事,終篇紀舜禹之詞。頗疑不倫,可以敷暢?
問:魯史之文,先師用明於王道;漢武之代,左氏不列於學官。誠義例之可觀,終巫豔而多失。鳳凰啟兆,陳氏不得不昌;鴝鵒成謠,季氏不得不叛。既未然以前定,於立教而謂何?同恥釋經,豈其如是?夏五之闕,雖係月而何嫌;艮八之占,於兼山為何象?因生因諡,未詳命氏之殊;德命類命,請數制名之義。生既充賦,無辭說經。
問:冠婚成人,著代之義。一獻之饗,舅姑先降以奠酬;三加彌尊母兄皆拜而為禮。責婦順而則可,於子道而謂何?一與之齊,終身不改。而狄儀有問服,二姓之合為重;而孔門多出妻,蹈白刃或易於中庸。引重鼎奚列於儒行?裼裘襲裘之制,繼別繼禰之差。生既講聞,佇觀詳辨。
問:周制六官,以倡九牧。分事任之廣,計名物之多。下士吏胥,類頗繁於冗食;上農播殖,力或屈於財征。簡則易從,寡能理眾。疑宋母之失實,豈周公之信然?今欲舉司徒之三物,教賓興之六藝。又慮樂舞未通於《韶》、《》,徒玩幹旄;鄉射有昧於和容,務持弓矢。適廢術學,豈資賢能?至若六變八變,致神祇之格;天產地產,有禮樂之防。忝貳春官,企聞詳說。
問:作《易》者其有憂患乎?又曰:「樂天知命,故不憂。」鼓天下之動者存乎辭。「又曰:「吉人之辭寡。」寂然不動,則感而遂通;見幾而作,乃不俟終日。豈各有所趣?幸備言其方。至若巽之於人,為廣顙白眼;坎之於馬,為美脊薄蹄。誠曲成以彌綸,何取象之瑣細?佇聞體要,然後忘言。
問:堯之文思也,命羲和四嶽,敬授人時,其道巍巍矣。舜之登庸也,則流放竄殛,考績黜陟,熙帝載而亮天工者二十有二人,其理昭昭矣。至禹則別九州,導九河,分五服,建五長。辛壬癸甲,荒度土功,其動云云矣。夫以陶唐虞夏,皆聖人也,而勞逸斯殊,豈時不得不然?復道有所不及,何事功元德煩簡相去之遠耶?願聞其說。
問:三綱之道,有君臣焉,有父子焉。《周南》、《召南》,以風化於天下;《關雎》、《鵲巢》,乃首於夫婦。舉後妃曷若先天子,美夫人曷若稱諸侯,豈自邇而及遐,將舉細而有大?又太師所采,孔聖所刪,以時則齊襄先於衛頃,以地則魏土褊於晉境,未詳差次,何所後先?一言雖蔽於無邪,六藝乃先於譎諫,既歌乃必類,何失之於愚?理或出於鄭箋,言無憚於匡說。
問:裦貶之書,宣父約於史氏;清婉之傳,卜商授於門人。經有體元,且無訓說,日稱夜食,頗近迂異。徵禿眇之修聘,聚綦輒之方言。晉大夫奚俟於偕行,衛公子豈名其夭疾?隱居攝以崇讓,鄭討叛以滅親,未曰申邪,寧為積慮。鄒氏夾氏,學既不傳;屍子沈子,復為何者?鄙夫未達,有佇嘉言。
問:子曰:「君子無終日之間違仁。」又曰:「仁遠乎哉!」則子文之忠,文子之清,由也之果,求也之藝,皆曰不知其仁,豈盡非君子耶?胡為乎登夫子之門,而稱齊楚之賢大夫也?其愚如愚,甯武與顏生孰愈?三思三省,委文與曾子孰優?虞仲隱在以放言,下惠辱身以降誌,頗殊取舍,皆曰逸賢。探索精微當有師說。
問:《春秋》者,以仲尼明周公之誌而修經,邱明受仲尼之經而為傳,元凱悅邱明之傳而為注。然則夫子感獲麟之無應,因絕筆以寄詞,作為裦貶,使有勸懼。是則聖人無位者之為政也,其於筆削義例,豈皆用周法耶?左氏有無經之傳,杜氏又錯傳分經?誠多豔富,慮失根本,既學於是,頗嚐思乎?
問:《大學》有明德之道,《中庸》有盡性之術,闕里宏教,微言在茲。聖而無位,不敢作禮樂;時當有開,所以先氣誌。然則得甫申之佐,猶曰降神;處定哀之時,亦嚐聞政。政知自嚐乎格物,夢奠奚歎於宗子?必若待文王之無憂,遭虞帝之大德,然後凝道,孰為致君?爾其深惟,以判斯惑。
問:潔淨精微,研幾通變。伏羲重其象,文王演其辭。設位盡通於三極,修德豈惟於九卦?何思何慮,既宜以同歸?先甲先庚,乃詳於出令。儉德避難,頗殊蹇蹇之風;趨時貴近,有異謙謙之吉。窮理盡性之奧,入神致用之精。乾元用九之則,大衍虛一之數。成性有存存之道,知幾窮至至之言。既所講聞,試陳崖略。
問:《洪範》之美大同也;曰子孫其逢吉,數五福也;曰考終命,皆其極致也。至若允恭克讓,而生丹朱;方命圯族,乃產神禹。何吉凶之相戾也?金縢請命,方秉珪以植璧;元龜習吉,乃啟鑰而見書。豈賦命之可移也?絕地天通,未詳厥理;血流漂杵,何乃溢言?待問而來,宜陳師說。
問:風化天下,形於詠歌。辨理代之音,厚人倫之道,《比阝》、《鄘》褊小,尚列於篇;楚宋奧區,豈無其什?變風雅者,起於何代?動天地者,本自何詩?《南陔》、《白華》,亡其辭而不獲;《穀風》、《黃鳥》,同其目而不刊。舉毛鄭之異同,辨齊魯之傳授。牆麵而立,既非其徒;解頤之言,斯有所望。
問:《穀梁》名經,興於魯學;劉向博習,稱於漢朝。或貶絕過深,或象類無據。非立異姓,乃以莒滅成文;同乎他人,豈謂齊侯之子?異端頗甚,後學難從。諱親諱賢,當舉其例。耳理目理,幸數其言。何詞所謂近於情?何義所謂失於短?凡厥師授,為予明之。
問:夫子以天縱之聖,畏匡厄陳。行合神明,固久於某禱;將行理道,奚矢於天厭?對社栗之問,宰我強通;歎山梁之時,仲由未達。季氏旅岱,冉求莫救;皆見稱於達者,或才比於具臣。嚐隸善言,顧多滯義。末卷載遊夏之事,終篇紀舜禹之詞。頗疑不倫,可以敷暢?
問:天下理本,係於朝廷。乃者夏州阻命,益部幹紀。皇帝神武制勝,指期致誅,二方晏清,九有貞觀。紀律載新於耳目,爵命畢集於勳賢。內修八柄,外宏九法。教理刑政之要,制軍詰禁之宜。使人皆響方,兵不復用,一其禮俗,以致和平。酌於古而行於今,舉其大而遺其細。佇達聰聽,子其昌言。
問:聖人虛心,思天下之理至矣,求天下之士勤矣。搜於中林,縻以好爵者,往往至焉。君子澡身聚學,被褐藏器,方伯上薦,賁然而來。與夫充賦計偕者,異而論也。其何以佐理道,陳嘉猷,去徭戍而徼塞無虞?減農征而財用不乏?子所蘊積,悉期指明。
問:四方之人,萃於選部;六品以下,實繁有司。積資者豈盡獲吏能,考言者或見遺敏行?一日之鑒,固不能周;四方所稽,亦慮未盡。近自甸內,達於海隅,命官親人,利病所屬。欲使舉皆稱職,吏必首公,則輪轅適宜,鰥寡受賜。企聞體要,一二言之。
問:儒館設科,以優華緒,亦明勤學,然後審官。諸生或以紈綺之年,講育未暇,在琢玉之或怠,於制錦而如何?儻稍舉,章程,以明課試,因粲粲之質,加孳孳之勤。可以遠圖,固為盡善。但因循既久,慮物議為難。盍自言之,將求折衷?
問:左掖東朝,載宏學斅,貴遊門子,於是翔集。法禁或弛,藝實難徵,推恩補員,據闕升第。或人疑張祿,或詞假葛龔。誠瑕不揜瑜,豈仕優則學?澄汰則眾心未允,因仍則流弊浸深。有司病諸,幸喻其術。
問:鄉賦國庠,巳有定制,又辟兩館,以延諸生。蓋砥礪貴遊,而進之於學也。二三子江夏童年,頗聞岐嶷,舞雩春服,皆巳鮮明。雖異賓興,亦稱講業。於經書所好何句?於古哲所慕何人?兼陳從政之方,用辨保家之美。
問:莊生曰:「吾聞庖丁之言,得養生焉。」蓋以其遊刃無全,善刀而藏之故也。禦寇則曰:「養生如何?肆之而已。」莊生曰:「嗜欲深者天機淺。」禦寇則以「朝穆善理內而性交逸」,何二論背馳之甚耶?夫一氣之蹔聚,為物之逆旅,誠不當傷性沽名,以耗純白。儻昧者未通矯抗之說,因遂耳目之勝,甘心寘力,則如之何?既學於斯,佇有精辨。
問:《駢拇》之言曰:「有虞氏招仁義以撓天下,天下莫不奔命於仁義。」以易其性,庸詎知不有性於仁義而不可易者耶?以伯夷死名於首陽之下,庸詎知伯夷非安於死而不可生耶?徵濠上觀魚之樂,則莊生非有虞與伯夷也,又安知有虞伯夷之不然耶?徵鳧鶴短長之脛,又安知有虞與伯夷之性,非不可斷不可續者耶?雖欲齊同彼是,先迕後合,惡用謬悠卓詭如是之甚耶?蓬心未達,幸發吾覆。
問:至人恬淡,外其形骸,使如死灰,如木雞,斯可矣。至若蹈履水火而不燋沒,雖以誠信,庸至是乎?斯所以有疑於呂梁丈人商邱開之說也,蓋有以誠信安於死而不遷者,未有以誠信蹈難而不必死者,此何所謂?其質言之。
問:安時處順,泊然懸解,至人之心也。故曰「材全而德不形」。又曰「休影息跡」。與夫五漿先饋,屨滿戶外者,固不侔矣。然則以紀渻之養雞,痀僂之承蜩,匠石之運斤,梓慶之削鋸,用誌不分,移於教化,則萬物之相刃相靡者,悠然而順,闇然而和。奚在於與無趾無眼之徒,支離形德,然後為得耶?願聞其說。
問:文子元虛,師其言於老氏。計然富利,得其術者朱公。疑傳記之或差,何本末之相遠?人分五位,智辨居忠信之前;體包五藏,耳目乖肺肝之主。皆何故耶?當有其說。至於積德積怨,實昧其圖;上義上仁,願聆其旨。大辨若訥,大道甚夷,豈在顛之倒之,使學者泥而不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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