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序卦》第十

[疏]正義曰:《序卦》者,文王既繇六十四卦,分為上下二篇。其先後之次,其理不見,故孔子就上下二《經》,各序其相次之義,故謂之《序卦》焉。其周氏就《序卦》以六門往攝,第一天道門,第二人事門,第三相因門,第四相反門,第五相須門,第六相病門。如《》之次《》、《》之次《》等,是天道運數門也。如《》必有《》,《師》必有《》等,是人事門也。如因《小畜》生《》,因《履》故通等,是相因門也。如《遁》極反《壯》,動竟歸止等,是相反門也。如《大有》須《》,《》稚待養等,是相須也。如《》盡致《》,進極致傷等,是相病門也。韓康伯云:「《序卦》之所明,非《易》之縕也。蓋因卦之次,托象以明義。」不取深縕之義,故云「非《易》之縕」,故以取其人理也。今驗六十四卦,二二相耦,非覆即變。覆者,表裏視之,遂成兩卦,《》、《蒙》、《》、《訟》、《師》、《比》之類是也。變者,反覆唯成一卦,則變以對之,《乾》、《坤》、《》、《》、《大過》、《》、《中孚》、《小過》之類是也。且聖人本定先後,若元用孔子《序卦》之意,則不應非覆即變,然則康伯所云「因卦之次,托象以明義」,蓋不虛矣。故不用周氏之義。

有天地,然後萬物生焉。盈天地之間者唯萬物,故受之以《屯》,屯者,盈也。屯者,物之始生也。屯剛柔始交,故為物之始生也。

[疏]正義曰:王肅云:「屯剛柔始交而難生,故為物始生也。」盧氏云:「物之始生故屯難。」皆以物之始生釋屯難之義。案上言「屯者,盈也。」釋《屯》次《乾》、《坤》,其言巳畢。更言「屯者,物之始生」者,開說下「物,生必蒙」,直取始生之意,非重釋《屯》之名也。故韓康伯直引剛柔始交,以釋物之始生也。

物生必蒙,故受之以《蒙》。蒙者,蒙也。物之稚也。物稚不可不養也,故受之以《需》。需者,飲食之道也。飲食必有訟,故受之以《訟》。夫有生則有資,有資則爭興也。訟必有眾起,故受之以《師》。師者,眾也。眾必有所比,故受之以《比》。眾起而不比,則爭無由息;必相親比,而後得寧也。比者,比也。比必有所畜,故受之以《小畜》。此非大通之道,則各有所畜以相濟也。由比而畜,故曰「小畜」而不能大也。物畜然後有禮,故受之以《履》。履者,禮也。禮所以適用也。故既畜則宜用,有用則須禮也。履而泰然後安,故受之以《泰》,泰者,通也。物不可以終通,故受之以《否》。物不可以終否,故受之以《同人》。否則思通,人人同志,故可出門同人,不謀而合。與人同者,物必歸焉,故受之以《大有》。有大者,不可以盈,故受之以《謙》。有大而能謙必豫,故受之以《》。豫必有隨,順以動者,眾之所隨。

[疏]正義曰:鄭玄云:「喜樂而出,人則隨從。孟子曰:.吾君不遊,吾何以休?吾君不豫,吾何以助?此之謂也。」王肅云:「歡豫,人必有隨。」隨者,皆以為人君喜樂歡豫,則以為人所隨。案《豫卦·彖》云:「《豫》剛應而志行,順以動《豫》。《豫》順以動,故天地如之,而況建侯行師乎?天地以順動,故日月不過,而四時不忒。聖人以順動,則刑罰清而民服。」即此上云「有大而能謙必豫,故受之以《豫》」,其意以聖人順動能謙,為物所說,所以為豫。人既說豫,自然隨之,則謙順在君,說豫在人也。若以人君喜樂遊豫,人則隨之,紂作靡靡之樂,長夜之飲,何為天下離叛乎?故韓康伯云:「順以動者,眾之所隨。」在於人君取致豫之義,然後為物所隨,所以非斥先儒也。

故受之以《》。以喜隨人者,必有事,故受之以《》。蠱者,事也。有事而後可大,可大之業,由事而生。故受之以《》。臨者,大也。物大然後可觀,故受之以《》。可觀而後有所合,故受之以《噬嗑》。可觀則異方合會也。嗑者,合也。物不可以苟合而巳,故受之以《賁》。賁者,飾也。物相合則須飾,以脩外也。致飾然後亨則盡矣,故受之以《剝》。極飾則實喪也。剝者,剝也。物不可以終盡剝,窮上反下,故受之以《》。復則不妄矣,故受之以《無妄》。有無妄然後可畜,故受之以《大畜》。物畜然後可養,故受之以《頤》。頤者,養也。不養則不可動,故受之以《大過》。不養則不可動,養過則厚。

[疏]正義曰:鄭玄云:「以養賢者宜過於厚。」王輔嗣注此卦云:「音相過之過。」韓氏云:「養過則厚。」與鄭玄、輔嗣義同。唯王肅云:「過莫大於不養。」則以為過失之過。案此《序卦》以《大過》次《頤》也。明所過在養。子雍以為過在不養,違《經》反義,莫此之尤。而周氏等不悟其非,兼以過失釋《大過》之名,巳具論之於《經》也。

物不可以終過,故受之以《坎》。坎者,陷也。過而不巳,則陷沒也。陷必有所麗,故受之以《離》。離者,麗也。物窮則變,極陷則反所麗也。有天地然後有萬物,有萬物然後有男女,有男女然後有夫婦,有夫婦然後有父子,有父子然後有君臣,有君臣然後有上下,有上下然後禮義有所錯。言《》卦之義也。凡《序卦》所明,非《易》之縕也,蓋囚卦之次,託以明義。《咸》柔上而剛下,感應以相與。夫婦之象,莫美乎斯。人倫之道,莫大乎夫婦。故夫子殷勤深述其義,以崇人倫之始,而不繫之於離也。先儒以《乾》至《離》為上《經》,天道也。《咸》至《未濟》為下《經》,人事也。夫《易》六畫成卦,三材必備,錯綜天人以效變化,豈有天道人事偏於上下哉?斯蓋守文而不求義,失之遠矣。

[疏]正義曰:韓於此一節注破先儒上《經》明天道,下《經》明人事,於《咸》卦之初巳論之矣。

夫婦之道不可以不久也,故受之以《》。恒者,久也。物不可以久居其所,故受之以《》。遯者,退也。夫婦之道,以恒為貴。而物之所居,不可以恒,宜與世升降,有時而遯也。物不可以終遯,遯,君子以遠小人。遯而後亨,何可終邪?則小人遂陵,君子日消也。故受之以《大壯》。陽盛陰消,君子道勝。物不可以終壯,故受之以《》。《晉》以柔而進也。晉者,進也。雖以柔而進,要是進也。進必有所傷,故受之以《明夷》。日中則昃,月盈則食。夷者,傷也。傷於外者,必反於家,故受之以《家人》。傷於外,必反脩諸內。家道窮必乖,室家至親,過在失節。故《家人》之義,唯嚴與敬。樂勝則流,禮勝則離。家人尚嚴其敝,必乖也。故受之以《》。睽者,乖也。乖必有難,故受之以《》。蹇者,難也。物不可以終難,故受之以《》,解者,緩也。緩必有所失,故受之以《》。損而不巳必益,故受之以《》。益而不巳必決,益而不巳,則盈,故必決也。故受之以《》。夬者,決也。決必有遇,以正決邪,必有喜遇也。故受之以《》,姤者,遇也。物相遇而後聚,故受之以《》。萃者,聚也。聚而上者謂之升,故受之以《》。升而不巳必困,故受之以《》。困乎上者必反下,故受之以《》。井道不可不革,井久則濁穢,宜革易其故。故受之以《》。革物者莫若鼎,故受之以《》。革去故,鼎取新。既以去故,則宜制器立法以治新也。鼎所以和齊生物,成新之器也,故取象焉。主器者莫若長子,故受之以《》。震者,動也。物不可以終動,止之,故受之以《》。艮者,止也。物不可以終止,故受之以《》。漸者,進也。進必有所歸,故受之以《歸妹》。得其所歸者必大,故受之以《》。豐者,大也。窮大者必失其居,故受之以《》。旅而無所容,故受之以《》。旅而無所容,以巽則得出入也。巽者,入也。入而後說之,故受之以《》。兌者,說也。說而後散之,故受之以《》。說不可偏系,故宜散也。渙者,離也。渙者發暢而無所壅滯則殊趣,各肆而不反則遂乖離也。物不可以終離,故受之以《》。夫事有其節,則物之所同守而不散越也。節而信之,故受之以《中孚》。孚,信也,既巳有節,則宜信以守之。有其信者必行之,故受之以《小過》。守其信者,則失貞而不諒之道,而以信為過,故曰小過也。有過物者必濟,行過乎恭,禮過乎儉,可以矯世厲俗,有所濟也。故受之以《既濟》。物不可窮也,故受之以《未濟》。終焉。有為而能濟者,以巳窮物者也。物窮則乖,功極則亂,其可濟乎?故受之以《未濟》也。